第116章 江西單尾燈麵包車謎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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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跡與樟腦丸的隱喻
梅雨季的第五天,刑警隊長陳默把半截煙頭按滅在勘查箱上。鏽跡斑斑的鐵門後,剛子大舅哥的汽車修配門市像塊發黴的餅幹,嵌在城鄉結合部參差不齊的商鋪中間。卷簾門底部結著青苔,門縫裏滲出的機油在泥水裏洇開暗褐色的花。
"剛子媳婦昨天在高速口被截住時,攥著半瓶敵敵畏。"年輕警員小吳遞來手套,聲音裏帶著壓抑的亢奮,"她哭著說車在她哥這兒,可這老小子咬死了說沒見過。"
陳默用手電筒敲了敲門板。門內沉寂片刻,傳來拖遝的腳步聲。開門的男人光著膀子,啤酒肚上紋著褪色的青龍,眼神卻像受驚的田鼠,在警察們胸前的警徽上跳來跳去。
"前陣子剛子說要換保險杠,"男人的喉結在鬆弛的皮肉裏滾動,"我就幫他進了個副廠件,誰知道他......"
麵包車停在門市後院的雨棚下,車身蒙著灰綠色的防水布,邊緣露出的保險杠泛著賊亮的銀灰色,與車身的暗藍形成刺目對比。陳默掀開布角,金屬摩擦聲中揚起細密的粉塵,混著潮濕的鐵鏽味鑽進鼻腔。他蹲下身,指尖撫過保險杠接縫處的新漆,指甲刮到一顆螺絲——螺紋裏還沾著未幹的黑漆,而車身其他螺絲早已鏽成棕紅色。
"撞擊點在右側,"技術組老周帶著放大鏡湊近,"舊保險杠應該有凹陷,但這根......"他突然直起腰,從工具包掏出魯米諾噴霧。
後車門拉開的瞬間,樟腦丸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小吳猛地捂住口鼻,陳默卻聞到更微弱的氣息——甜腥中帶著鐵鏽味,像壞掉的豬肝。老周對著座椅下方噴灑試劑,淡藍色的光斑如磷火般蔓延,在折疊座椅的縫隙裏織成蛛網。
"噴濺型血跡,"老周的鑷子夾起一片指甲蓋大小的血痂,"至少六處,呈銳角分布。你們看這裏。"他用激光筆指向車頂內側,那裏有幾滴暗紅的斑點,如潑墨般散開,"中速衝擊血痕,說明凶器是刀具,揮砍時帶起的血液甩到了車頂。"
陳默繞到駕駛座,指尖劃過方向盤左側的裂痕。裂痕深處嵌著半片指甲,淡粉色的甲床上還沾著黑色泥垢。他突然想起現場那攤離摩托車十米遠的血跡——如果撞擊發生在車外,駕駛員怎麽會在車內留下搏鬥痕跡?
"把樟腦丸全撿出來。"他敲了敲底盤下散落的褐色顆粒,"誰會在車裏放這玩意?除非是想蓋什麽味道。"
雨越下越急,鐵皮雨棚被砸得咚咚作響。老周蹲在車尾,用遊標卡尺測量保險杠的厚度:"原廠件五毫米,這個隻有三點五,吸能結構不一樣。撞擊時根本不會形成摩托車那種側翻軌跡,除非......"
"除非撞擊是故意輕踩油門撞上去的。"陳默補充道。他想起村民的證詞:麵包車當晚行駛緩慢,像在"守株待兔"。如果司機早就算準了東海經過的時間,先用輕微碰撞逼停對方,再把人拖進車裏......
後車廂地板上,樟腦丸圍成不規則的圈,中間殘留著片狀黑色物質。陳默用物證袋小心收集——是腦組織碎屑。這個發現讓他胃部抽搐:隻有近距離用利器刺入,才會導致腦組織噴濺。
"剛子在東北是屠宰場殺豬的。"小吳突然開口,"我查過他的前科,三年前在吉林因為打架鬥毆被拘留,起因是有人笑他老婆照片發在網上。"
陳默盯著車頂的血痕,試圖還原案發場景:東海被撞後上車理論,剛子突然鎖門,從駕駛座抄起刀具。兩人在狹窄的車廂內扭打,東海的指甲劃過方向盤,剛子揮刀刺向胸部,鮮血噴在座椅和車頂,最後致命一刀可能在頸部,導致腦組織濺落......
"他為什麽要換保險杠?"小吳皺眉,"反正車都要扔了,直接跑不就完了?"
"因為他想偽裝成交通事故。"陳默撿起一顆樟腦丸,在指間碾成粉末,"但血跡位置不對,撞擊力度不對,連掩蓋氣味的方式都不對。這不是預謀殺人,是臨時起意後的慌亂補救。"
門市內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眾人衝進去時,剛子大舅哥正對著水池嘔吐,地上摔碎的搪瓷缸裏,泡著帶血的抹布。
"他說......說隻是蹭了人,"男人渾身發抖,汙水順著下巴滴進紋身,"讓我把車擦幹淨,換個保險杠就當啥事沒有......"
陳默看著技術人員提取抹布上的血跡,突然想起林芳描述的細節:東海失蹤當晚,侄子說"叔叔和司機吵架後讓他先回家"。如果當時東海還活著,為什麽沒跟孩子一起回來?除非,吵架發生時,剛子已經把他騙上了車,所謂的"讓孩子先走",不過是為了支開目擊者。
雨停了,法醫車的燈光刺破暮色。陳默蹲在麵包車旁抽煙,看老周用粉筆在地麵標出血跡位置。樟腦丸的氣味仍頑固地黏在袖口,混著血腥氣,像某種荒誕的香水。他想起走訪麻將館時,那些留守婦女指甲上的劣質甲油味,想起剛子媳婦在審訊室裏反複說的話:"他總說在外麵掙錢不容易,讓我別跟人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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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是dna鑒定結果:車內血跡均為東海所有,混合著a型和o型兩種血跡——剛子是o型血,東海是a型。這說明搏鬥中,兩人都受了傷,而剛子在拋屍後,可能還在車內處理過自己的傷口。
小吳舉著物證袋跑過來:"隊長,駕駛座腳墊下找到這個。"
袋子裏是顆磨損的骰子,邊角染著暗紅。陳默想起東海常去的麻將館,每個賭徒口袋裏都揣著這種小玩意。或許案發當晚,東海兜裏就裝著這顆骰子,扭打時掉在了車裏,成為又一枚指向他的砝碼。
暮色中,麵包車被緩緩拖上平板車。陳默看著它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那殘缺的右尾燈像隻失明的眼睛,空洞地望著灰藍色的天空。樟腦丸的隱喻此刻愈發清晰:有些人試圖用廉價的芬芳掩蓋生活的惡臭,卻忘了,血跡會說話,金屬會記憶,連一顆小小的骰子,都藏著逃不掉的真相。
他摸出筆記本,在"物證邏輯鏈"一欄寫下:新保險杠的刻意掩飾,暴露凶手既想滅口又心存僥幸的矛盾心理;樟腦丸的濫用,暗示凶手社會經驗局限於鄉村,缺乏反偵察能力;車內搏鬥痕跡與現場血跡的割裂,證明案件經曆"撞擊—誘騙上車—暴力升級"的犯罪階梯。
合上筆記本時,遠處傳來烏鴉的啼叫。陳默抬頭,看見一隻鳥掠過積雨雲密布的天空,翅膀下沾著暮色的灰。他突然想起林芳第一次來警局時,攥著東海照片的手——那雙手指甲修剪得很幹淨,沒有裝飾,卻在指尖結著務農留下的硬繭。
"每個懸案背後,都有未被聽見的哭聲。"他喃喃自語,把煙頭踩進泥裏。雨又開始下了,細密的雨絲中,麵包車消失的方向騰起薄霧,像一層半透明的裹屍布,輕輕覆在這樁即將大白的凶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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