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一場盜竊案牽出22年前殺人潛逃真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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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雙重生活的裂痕
2003年霜降那天,雷小紅在蛋糕店後廚發現了那支口紅。豆沙色的外殼滾落在麵粉袋旁,蓋子內側還沾著新鮮的唇印,與她慣用的玫瑰色截然不同。她攥著口紅站在操作台前,窗外的梧桐葉正撲簌簌掉進牛奶箱,遠處傳來學校放學的鈴聲——那是藍阿俊每天回家的時間。
"阿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繃到極致的鋼絲,"這是誰的?"
正在解圍裙的男人背影突然僵住。八年了,他早已習慣了在石家莊做"鄧小剛",習慣了雷小紅喊他"小剛",習慣了每天清晨揉麵時聽收音機裏的河北梆子。但此刻,妻子語氣裏的陌生讓他後頸泛起冷汗。
"進貨時掉的吧。"他轉身時已換上溫和的笑,伸手去接她手裏的口紅,"你知道我每天接觸那麽多女顧客......"
啪!口紅被拍在麵粉堆裏。雷小紅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王芳說,看見你帶個穿旗袍的女人去了中山路的照相館。"
空氣瞬間凝固。藍阿俊盯著妻子顫抖的肩膀,突然想起1995年那個雪夜,她在石家莊火車站接他時,也是這樣縮著肩膀,睫毛上掛著冰晶。那時她還不知道"藍阿俊"已經"死"了,還以為自己等來的是淘金歸來的愛人。
"她是......"他開口,卻聽見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響。穿校服的少年跑進來,書包帶子上的鑰匙串叮當作響——那是他們十歲的兒子雷大俊。
"爸,"少年舉著滿分的數學卷子,"老師說周末去秋遊......"
"先回屋寫作業。"藍阿俊的聲音突然冷下來。雷大俊愣住了,他從未見過父親用這種語氣說話。在他的記憶裏,父親總是帶著蛋糕香氣,會用刮奶油的抹刀在他掌心畫小鴨子。
當晚,藍阿俊沒有回家。雷小紅在客廳坐到天亮,晨光中看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臉,眼角已有了細紋,而那個人,連皺紋都不肯留給她。她摸出藏在餅幹罐裏的相冊,第一頁是1996年的合影,穿牛仔外套的男人左臂搭著鄧小剛,兩人笑得像親兄弟。
"原來你早就打算好了。"她對著照片輕聲說,指尖撫過鄧小剛鼻梁的黑痣,"連兒子的名字,都要跟你偷來的人生掛鉤。"
2006年的冬天,石家莊某派出所裏,陳默看著眼前的"鄧小剛"皺起眉頭。男人因盜竊電動車被抓,卻堅持說自己叫"鄧小剛",可暫住證上的地址與戶籍信息不符,左小臂也沒有鄧小剛檔案裏的電擊傷疤痕。
"身份證呢?"辦案民警敲著桌子。
"丟了。"男人低頭盯著自己的掌心,那裏有塊淡淡的燙傷疤,是三年前烤蛋糕時留下的,"你們可以查前科,我2002年在正定縣......"
陳默突然想起什麽,調出全國在逃人員數據庫。屏幕藍光映在他臉上,1995年招遠劫殺案的"小福建"照片模糊不清,卻有雙與眼前男人極為相似的眼睛。他摸出放大鏡,仔細比對兩人耳後的痣——位置相同,形狀相似,隻是照片上的痣顏色更深。
"做過激光祛痣?"他突然問。
男人猛地抬頭,喉結滾動:"警官,你說什麽?"
服刑檔案顯示,"鄧小剛"因盜竊罪被判八年,獄中表現"沉默寡言,刻意避免集體活動"。獄醫記錄提到,他曾以"皮膚過敏"為由拒絕體檢,洗澡時總是最後一個,且從不使用公共浴室的鏡子。
"他好像很怕別人看到他的身體。"時任獄警的老張回憶,"有次我幫他撿肥皂,發現他左肩胛骨有塊疤,像片楓葉。他立刻把衣服搶過去,眼神......跟被踩住尾巴的狼似的。"
陳默在筆記本上畫下楓葉形狀,旁邊標注"胎記?燙傷?"。2014年出獄後,"鄧小剛"消失在監控盲區,直到2025年與吳小峰在龍遊縣作案,因小梅家的盜竊案暴露——而這一切,都源於他忘記出理的那顆黑痣。
"其實他本可以躲得更久。"李建軍翻看著藍阿俊的服刑記錄,"2006年那次,如果不是他主動提及正定縣的盜竊前科,我們根本不會懷疑。"
"因為正定縣的案子,真正的鄧小剛也參與了。"陳默調出2002年的卷宗,"兩人同年同月在同一地點作案,卻從未同時落網。藍阿俊是在模仿鄧小剛的犯罪軌跡,讓警方以為他們是同一個人。"
2014年出獄那天,藍阿俊在火車站買了頂黑色帽子。鏡子裏的男人鬢角已有些灰白,他摸了摸後頸,那裏的黑痣經過三次激光治療,隻剩淡淡的印記。他想起獄友說的話:"出去後換個活法吧,老這麽繃著,遲早得瘋。"
可他怎麽換?從1995年在金礦裏接過那把刀起,他的人生就隻剩下"扮演他人"這一條路。在石家莊,他是愛老婆孩子的蛋糕店老板;在監獄裏,他是沉默寡言的盜竊犯鄧小剛;現在,他需要成為另一個人,也許是吳小峰的同夥,也許是某個工地的農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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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峰是在網吧認識的,那孩子總盯著他後頸看:"哥,你這兒有顆痣,跟我老家一個叔似的。"藍阿俊慌忙扯高衣領,心想幸好沒完全去掉。他們搭檔作案,他負責開鎖,吳小峰負責望風,分工明確,就像當年在金礦裏,他負責引開保安,雷大明動手殺人。
直到那天,他在小梅家樓下看見貓眼反光。本該在撬鎖的吳小峰不見了,門把手上掛著串鑰匙——他突然想起1995年招遠那個司機,臨死前也是這樣把鑰匙扔出來,鑰匙串上掛著個平安符,晃得他眼睛發疼。
"所以你故意拿走菜刀,"陳默在審訊室裏盯著他,"不是為了盜竊,是為了銷毀指紋?"
藍阿俊沉默地盯著桌麵。是的,他看見貓眼後就知道大事不妙,廚房的菜刀上有他的指紋,必須帶走銷毀。可他沒想到,吳小峰那孩子會臨時起意偷電腦,更沒想到,那家人裝了高級防盜鎖,而他的開鎖技術,早已比不上二十年前。
"你怕暴露身份,所以連撬鎖都不敢用真本事。"陳默歎了口氣,"其實從你用"鄧小剛"身份服刑那天起,就注定會有這麽一天。口音、胎記、黑痣,這些東西不是你想抹就能抹掉的。"
藍阿俊突然笑起來,笑聲裏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悲涼:"十年,我以為躲滿十年就沒事了。1995年到2005年,2005年到2015年......"他抬起頭,眼裏有血絲密布,"你們知道嗎?每年除夕我都要對著鏡子給自己拜年,因為這世上唯一一個知道我真麵目的人,隻有我自己。"
雷小紅在蛋糕店門口站了很久,玻璃上貼著"旺鋪轉讓"的紅紙,漿糊還沒幹。她摸出鑰匙打開門,空氣中還殘留著奶油和肉桂的香氣,像一段不肯消散的舊夢。櫃台後的牆上,還掛著那張三人合影,鄧小剛的黑痣被她用馬克筆塗成了黑點,像滴永遠擦不掉的血。
"媽,"雷大俊不知何時站在身後,"他真的是我爸嗎?"
少年的聲音裏沒有憤怒,隻有迷茫。雷小紅想起庭審那天,藍阿俊看見兒子時眼裏閃過的光,像流星劃過深淵,轉瞬即逝。她伸手抱住兒子,聞著他校服上的洗衣粉味道,突然想起1995年冬天,那個自稱"鄧小剛"的男人抱著繈褓中的孩子,輕聲說:"大俊,爸爸希望你一生平安。"
"他是,"她輕聲說,"但他更像是個偷了別人人生的賊,連給兒子起名的權利,都是偷來的。"
陳默在整理藍阿俊的潛逃路線圖時,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巧合:他每次身份暴露,都與"12月24日"有關——1995年案發,2003年婚外情敗露,2025年被捕。平安夜,本該是團圓的日子,對他來說卻是命運的絞索,每年都會收緊一圈。
"也許這就是報應。"李建軍看著牆上的時間線,"他以為能通過扮演別人逃脫懲罰,卻不知道,每個謊言都需要用另一個謊言來掩蓋,直到再也編不下去。"
窗外,龍遊縣的冬雪開始飄落。陳默摸出藍阿俊的服刑照片,對比著檔案裏的鄧小剛,突然發現兩人的耳廓形狀截然不同。這麽明顯的差異,為什麽當年沒人發現?也許因為人們總是願意相信檔案上的文字,卻忽略了文字背後那個真實的人。
他拿起鋼筆,在案件總結欄寫下:"身份可以被盜用,人生可以被偽造,但人性的裂痕永遠存在。就像蛋糕店櫥窗上的霧氣,無論擦多少次,總會有新的水汽凝結,露出背後真實的模樣。"
墨跡未幹,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陳默望向窗外,藍阿俊曾住過的出租屋方向騰起濃煙,也許是哪個粗心的住戶忘了關火。但他知道,有些火永遠無法被撲滅,比如埋在心底二十年的罪孽,終將在某個雪夜,燒穿所有精心編織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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