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當至親化作惡魔:花季少女的至暗八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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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沉默的幫凶
    2008年10月15日,龍山縣刑警隊詢問室的日光燈管發出電流嗡鳴。馬春花坐在鐵椅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指甲縫裏還沾著洗不掉的藍黑墨水——那是她在村小學代課時留下的痕跡。陳默隔著桌子觀察她:三十八歲的農村婦女,藍布圍裙洗得發白,左耳垂有明顯的抓撓紅痕,右手食指第二節有咬痕,指甲短得幾乎見血。
    "馬大姐,您昨天說看見李紅利打孩子,具體是哪天?"陳默的聲音放得很輕,像哄受驚的麻雀。
    馬春花喉嚨動了動,目光飄向牆角的監控攝像頭:"就......前幾天,嵐嵐放學回來晚了,她媽用笤帚疙瘩抽她後背。"
    "抽了幾下?"
    "三四下吧......"她的右手突然摸向耳垂,指尖急促地揉搓那塊紅痕,"後來我喊了句"差不多得了",李紅利就把門摔上了。"
    陳默在筆記本上畫了個圈,圈內寫著"耳垂動作=焦慮"。他記得走訪時邢萬裏說過,妻子最近總失眠,半夜起來擦廚房瓷磚,直到把手擦破。"馬大姐,您知道嵐嵐身上的燙傷是怎麽來的嗎?"他突然拋出這個問題。
    馬春花的瞳孔猛地收縮,圍裙下擺被她絞成麻花:"我......不知道,小孩調皮,可能是碰著了......"
    "碰著了?"陳默翻開法醫報告,"陳舊性煙頭燙傷,分布在手臂內側,呈圓形結痂,這是故意燙傷的特征。"他注意到馬春花的肩膀猛地一抖,繼續道,"而且不止一處,鎖骨下方還有指甲抓痕,深度達到真皮層。"
    房間裏突然靜得能聽見牆上掛鍾的滴答聲。馬春花的呼吸變得急促,胸膛起伏加快。陳默知道,這是心理防線即將崩潰的前兆。他起身給她倒了杯水,玻璃杯觸到她指尖時,發現她的手涼得像冰。
    "我......"馬春花突然開口,又迅速閉上嘴,牙齒咬住下唇。陳默看見她門牙上有道細小的裂痕,想起邢萬裏說過,妻子年輕時被掉落的門框砸中過臉。
    "您害怕什麽?"陳默直視她的眼睛,"是怕李紅利報複,還是怕村裏人的閑話?"
    這句話像一把刀,精準地戳中要害。馬春花的眼眶突然紅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卻不敢哭出聲,隻能用圍裙角拚命擦拭。陳默從抽屜裏拿出一盒紙巾,放在她麵前,順便留意到她指甲縫裏的藍墨水又蹭到了紙巾邊緣。
    "去年臘月廿三......"她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我去送年貨,聽見西廂房有動靜。嵐嵐的床在窗邊,窗簾沒拉嚴,我看見......"她突然捂住嘴,身體劇烈顫抖。
    陳默沒有催促,隻是靜靜等待。牆上的掛鍾走了三圈,馬春花終於深吸一口氣:"李紅利把她按在床沿,手裏拿著根擀麵棍,一下一下砸她後背。嵐嵐沒哭,就那麽咬著枕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李紅利說,"騷蹄子,再敢亂說話,就把你舌頭割了喂狗"。"
    "嵐嵐說了什麽?"陳默的筆尖懸在筆記本上方。
    "我不知道......"馬春花搖頭,"但從那以後,嵐嵐看見我就躲,直到上個月十五,她突然塞給我一張紙條,塞完就跑了。"
    "紙條呢?"陳默的心跳加速。
    馬春花顫抖著從內衣兜裏掏出一個塑料袋,裏麵是張皺巴巴的作業本紙。展開時,能看見鉛筆字被淚水洇過,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他們說我是髒丫頭,連奶奶都用擀麵杖打我......爸爸的朋友總來,他們身上有煙味......"
    陳默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認得這字跡——和匿名舉報信上的一模一樣。舉報信是十天前收到的,郵戳顯示來自龍山縣一中,而郭嵐嵐正是該校初二學生。
    "為什麽現在才拿出來?"他的語氣裏有克製的憤怒。
    馬春花猛地跪下,膝蓋撞在水泥地上發出悶響:"陳隊長,我怕啊!"她額頭貼著地麵,圍裙上的補丁蹭到灰塵,"李紅利放話,說誰多嘴就潑誰硫酸。村裏誰不知道她男人在黑道混過?再說......"她聲音哽咽,"嵐嵐被說成那樣,就算報了警,以後還怎麽做人?"
    陳默扶起她,注意到她後頸有塊淤青,形狀像手指印。"您丈夫說,您最近總做噩夢?"他突然問。
    馬春花渾身一抖,下意識摸向脖子:"夢見嵐嵐站在我床前,渾身是血,不說話......"她突然抓住陳默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肉,"我每天擦廚房,擦到淩晨三點,那些瓷磚縫裏好像有血,怎麽都擦不掉......"
    心理側寫報告在陳默腦海中閃過:強迫性清潔、噩夢、自殘性咬指甲,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他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叫來女警帶她去做筆錄。經過門口時,馬春花突然回頭,眼神裏閃過決絕:"陳隊長,嵐嵐說她六歲那年,爺爺屋裏的影碟機總亮著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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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如驚雷般炸開。陳默想起第一章的報警錄音,郭嵐嵐提到"爺爺屋裏的影碟機",當時他們以為是線索突破口,卻沒想到這台影碟機可能是長期拍攝的攝像頭。他立刻撥通技術組電話:"馬上複查郭老漢的臥室,重點找隱藏攝像頭,尤其是影碟機周邊!"
    三小時後,技術組傳來消息:在郭老漢臥室的影碟機裏發現微型攝像頭,內置存儲卡中存有20022005年的視頻片段,畫麵內容與地窖光碟高度吻合。更令人發指的是,攝像頭開關上有郭母的指紋,證實她長期協助兒子拍攝。
    "馬春花的證詞補全了關鍵證據鏈。"陳默在案情分析會上展示紙條複印件,"結合法醫發現的陰道陳舊性撕裂傷,我們可以確定,郭嵐嵐從六歲起就遭受性侵,而她的母親李紅利不僅知情,還參與虐待。"
    投影儀切換到戶籍關係圖,郭嵐嵐的奶奶王桂蘭的資料被紅色圈圈住:三年前因故意傷害罪被判緩刑,原因是用擀麵杖打斷兒媳李紅利的肋骨。"這根擀麵杖,"陳默舉起物證袋裏的木製凶器,"現在成了虐待孫女的工具,多麽諷刺。"
    散會後,陳默獨自來到物證室,看著那根布滿裂痕的擀麵杖。他想起馬春花說的"奶奶用擀麵杖打我",想象著年幼的郭嵐嵐在黑暗中被毆打,卻連哭都不敢出聲的場景。手機震動,是法醫發來的最新報告:郭嵐嵐的骨齡檢測顯示,她的生長發育比同齡人滯後兩年,這與長期營養不良和精神虐待直接相關。
    走廊盡頭,馬春花正跟著女警往外走,她的背影像片被風吹皺的紙,單薄得讓人心酸。陳默知道,在這個案件裏,像她這樣的"沉默幫凶"並非個例——村裏的婦女們看見過傷痕,聽見過哭聲,卻選擇了沉默,因為恐懼,因為愚昧,因為根深蒂固的"家醜不可外揚"觀念。
    但今天,馬春花撕開了第一道口子。她交出的不僅是一張紙條,更是打破沉默的勇氣。陳默摸出煙盒,卻發現裏麵空了。他望著窗外的暮色,想起郭嵐嵐在醫院畫的那幅畫:一個小女孩躲在櫃子裏,櫃子外有無數隻手在抓撓櫃門,而唯一的光源來自門縫裏的一隻螢火蟲。
    那隻螢火蟲,或許就是像馬春花這樣,最終選擇站出來的人。
    夜漸漸深了,陳默打開電腦,在案件日誌裏寫下:"沉默不是無罪的盾牌,當善良被恐懼綁架,每個人都可能成為罪惡的共犯。但正義終會撕開黑暗,讓所有的沉默,都成為真相的回聲。"
    鍵盤敲擊聲中,他聽見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後來才知道,當晚李紅利的娘家起火,燒毀的正是當年存放"訪客費"的木箱。但陳默清楚,有些東西,是永遠燒不掉的——比如那些刻在dna裏的罪惡,那些藏在紙條褶皺裏的眼淚,以及,那些終於敢於開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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