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銀行卡的鬼影
    藍山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技術科辦公室，此刻成了信息交匯的神經中樞。日光燈管發出冷白的光，映照著林薇專注而略顯疲憊的臉龐。幾台電腦屏幕同時亮著，窗口裏滾動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流。空氣中彌漫著鍵盤敲擊聲、打印機嗡鳴和紙張翻動的沙沙聲，緊張而有序。
    陳鋒站在林薇身後，雙手撐在她的椅背上，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屏幕上不斷刷新的銀行賬戶信息。距離他下達徹查林曉紅銀行賬戶的命令，已經過去了近十個小時。這十個小時，是信息高速流轉、線索逐步顯影的關鍵時刻。
    “陳隊，匯總結果出來了！”林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她指著屏幕上最終整理好的表格，“我們排查了林曉紅在藍山縣所有可能開戶的銀行——工行、農行、建行、郵儲，還有本地信用社。查到了她名下的三個賬戶：一個工資卡建行），一個日常儲蓄卡信用社），還有一個……似乎是專門存定期或者大額款項的賬戶工行）。”
    陳鋒俯身，目光迅速鎖定表格上的關鍵數據：“資金流水？重點看去年下半年開始，特別是失蹤前後的變動！”
    “是！”林薇調出流水明細，“情況很清晰，也……很觸目驚心。”
    她指著信用社的儲蓄卡流水：“這張卡流水最活躍。從去年9月份開始，也就是她同事反映她開始深陷網戀的時期，這張卡開始出現頻繁的大額取現和轉賬記錄。單筆金額從幾千到上萬不等，間隔時間很短。收款方信息很模糊，大多是at取現，少數幾次轉賬，收款人姓名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名字或者昵稱，開戶行也很分散，明顯是刻意規避。粗略統計，僅僅從去年9月到今年1月初，這張卡就被提走了接近八萬元！這幾乎是她作為按摩技師幾年的全部積蓄！”
    陳鋒的眼神變得冰冷：“榨幹了。”
    “沒錯。”林薇繼續道，“更關鍵的是她的工資卡建行）。這張卡相對穩定，每月固定有足浴城打入的工資，大約四千左右。但就在1月10號——也就是她最後一天上班的當天下午，卡裏當月剛打入的工資被一次性在at機上全部取空！取款地點是縣中心的一個建行網點。”
    “1月10號……”陳鋒咀嚼著這個日期，“她1月11號請假離開……這是她最後能拿到的錢，也立刻被拿走了。那個‘麻煩事’看來真的非常‘急’！”
    “還沒完，陳隊！”林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發現獵物的興奮，“您看這裏！”她的鼠標箭頭重重地點在工行那張定期大額存單賬戶的最後一條記錄上。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
    ＞ 交易日期：2013年1月19日
    ＞ 交易時間：224733<取款
    ＞ 交易金額：人民幣 3000.00元<自助服務區
    ＞ 可用餘額：……
    房間裏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1月19日……”陳鋒一字一頓地重複，聲音低沉得可怕，“距離林曉紅1月11日‘請假’失蹤，已經過去了整整八天！距離我們在河灘發現她的屍體，也還有近兩周時間！她的賬戶……在她‘失蹤’甚至可能已經死亡之後……竟然發生了交易？！”
    一股寒意，比舜水河灘的冬日冷風更刺骨，瞬間席卷了整個辦公室。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凶手！絕對是凶手！”旁邊的年輕警員忍不住低呼出聲，“他殺了人，搶走了銀行卡，知道密碼，現在開始取錢了！”
    陳鋒眼中寒光爆射，之前的推測被這冰冷的數字鐵證徹底坐實！謀財害命！人死了，錢還要被榨取！
    “林薇！立刻！馬上！聯係工商銀行！調取解放東路支行2013年1月19日晚上10點47分左右，at自助服務區的全部監控錄像！我要看到那個操作機器的人！每一幀畫麵都要清晰！”陳鋒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林薇沒有任何遲疑，抓起桌上的電話，迅速撥通了工行相關負責人的號碼。她的語速極快，條理清晰，強調著案件的緊急性和調取錄像的法律依據。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陳鋒在辦公室裏踱步，煙一根接一根。那個在1月19日深夜走向at機的身影，仿佛一個幽靈，正在黑暗中嘲笑著警方的無能。這個幽靈，很可能就是奪走林曉紅生命的“小波”！抓住他，就能撕開整個案件的黑幕！
    大約一個小時後，林薇桌上的電話急促響起。她迅速接起，聽了幾句，臉上露出振奮的神色：“好！我們馬上過來！”
    “陳隊！銀行那邊配合度很高，監控錄像已經調出來了，保存在他們安保部，讓我們現在過去看！”林薇站起身，抓起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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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陳鋒掐滅煙頭，率先大步流星地走出辦公室。
    藍山縣工商銀行解放東路支行的安保監控室內，巨大的顯示器屏幕被分割成數個畫麵。銀行安保主任親自操作，將時間軸精確地拖拽到2013年1月19日，晚上2245分。<自助服務區內部的監控視角。燈光不算明亮，但足夠看清人的輪廓和動作。自助區內空無一人，隻有機器屏幕發出幽幽的光。
    224615，自助區的玻璃門被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身高大約一米七出頭，體型偏瘦。他穿著一件深色的、看起來有些臃腫的羽絨服，拉鏈拉到下巴，領子豎得很高。頭上戴著一頂深色的毛線帽，帽簷壓得很低。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戴著一個深色的口罩，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媽的，捂得夠嚴實！”旁邊的警員低聲罵道。<機。他沒有立刻操作，而是警惕地、快速地左右張望了一下，似乎在確認自助區內是否隻有他一個人，以及外麵是否有異常。這個動作充滿了鬼祟和不安。
    <機。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和緊張。
    “放大！聚焦他的手和機器屏幕！”陳鋒命令道。
    安保主任立刻放大畫麵。雖然因為像素和角度問題，無法直接看清卡號，但男子輸入密碼的動作被清晰地捕捉下來。他的手指在按鍵上快速而用力地敲擊著，身體微微前傾，肩膀緊繃。
    “他在輸入密碼！”林薇低聲道，“看他的姿態，非常緊張！”
    輸入密碼後，男子選擇了“取款”功能。他再次快速扭頭看了一眼門口方向，然後才低頭在屏幕上選擇金額。接著，機器發出點鈔的聲響。
    224733，取款成功。一疊鈔票從出鈔口吐出。男子一把抓過鈔票，甚至沒有清點，就迅速塞進了羽絨服的內兜裏。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帶著一種迫不及待的倉促。
    取完錢，他並沒有立刻離開。他站在機器前，似乎在猶豫什麽，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點了幾下。
    “他在查詢餘額！”經驗豐富的陳鋒立刻判斷。
    果然，屏幕短暫地顯示了賬戶餘額信息。男子盯著屏幕看了幾秒鍾，雖然口罩遮住了表情，但他微微側頭的動作和短暫的停頓，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或許是貪婪，或許是盤算。
    查詢完畢，他猛地拔出銀行卡，迅速塞回口袋。這一次，他沒有再張望，而是像逃一樣，低著頭，快步衝向自助區的玻璃門，拉開門，迅速消失在監控畫麵之外。整個過程，從進門到離開，不到三分鍾！
    監控室內一片寂靜。隻有機器散熱風扇的輕微嗡鳴。
    “就是他！”陳鋒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冰冷的殺意，“殺害林曉紅，拋屍舜水河，然後在林曉紅‘失蹤’八天後，深夜偽裝，用她的銀行卡取走她最後一點存款的凶手！‘小波’！或者該叫你別的名字！”
    畫麵被定格在男子轉身逃離的瞬間。那個裹在厚重衣物裏、隻露出緊張雙眼和倉促背影的身影，如同一個真正的鬼影，烙印在每個人的視網膜上。
    “林薇！”陳鋒猛地轉身，“立刻將這段監控錄像拷貝！最高清的那份！通知技術科圖像處理組，給我逐幀分析！我要看清他每一根頭發絲的走向，看清他羽絨服的每一個褶皺，看清他帽子和口罩邊緣可能露出的任何一點麵部特征！另外，查！解放東路那個時間段，附近所有路口的治安監控、店鋪監控！看看這個‘鬼影’從銀行出來之後，往哪個方向去了！他不可能憑空消失！”
    “是！”林薇立刻執行命令，眼中閃爍著同樣的銳利光芒。這個“鬼影”的出現，雖然狡猾地遮掩了麵容，卻無疑將他們與真凶的距離拉近了一大步！冰冷的銀行卡流水，終於化作了屏幕上這個活生生的、充滿罪惡的身影。
    “收網的第一步，”陳鋒盯著定格的監控畫麵，仿佛要穿透那層口罩和帽子，看清後麵的真容，“就從揪住這個‘銀行卡鬼影’開始！無論你躲得多深，你留下的影子，已經出賣了你！” 冰冷的電子屏幕，成為了這場生死追捕中，照亮黑暗的第一束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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