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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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恩·艾博依舊在打掃玫瑰小屋。
    抹布劃過桃花心木的沙發扶手,帶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灰塵。陽光透過高聳的飄窗,照亮空氣中緩慢舞動的億萬微粒。
    這間房子太大太大了,大得像一個華麗的陵墓。
    樂觀如她,第一次由衷地……不,或許不是討厭有錢人,而是討厭把這個家的每一個角落都擦拭過無數遍的自己。
    出不去。 別人進不來。
    整個世界縮略成這六層樓的囚籠,以及每日由貓頭鷹丟進來的《預言家日報》。
    那報紙上的油墨氣味幾乎成了她與外界唯一的、扭曲的連接。
    她逐字逐句地讀,然後又厭惡地把它扔進壁爐。
    明眼人都知道那上麵寫的是什麽——粉飾太平的廢話,惡毒的攻擊,還有對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日漸露骨的諂媚。
    每一個版麵都在無聲地尖叫著外界正在加速崩壞,而她卻隻能困在這裏,無能為力,連女兒的確切安危都無法知曉。
    這種無力感比灰塵更頑固,附著在每一個家具的縫隙裏,也附著在她的心上。
    她歎了口氣,直起有些酸痛的腰,將抹布放在一旁。
    寂靜再次吞噬了一切,隻有落地鍾鍾擺在規律地擺動,像在為她被偷走的人生計時。
    就在這時——
    嗡……
    一聲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從壁爐方向傳來。
    弗恩猛地僵住,手中的動作停頓,連呼吸都屏住了。是錯覺嗎?這房子裏古老的魔法有時會發出一些奇怪的響動。
    但緊接著,一種熟悉的、獨特的魔法波動——飛路網連接時產生的空間扭曲感——清晰地彌漫開來。壁爐裏常年冰冷的積灰似乎都微微震顫了一下。
    有人正在連接這裏的飛路網!
    她的心髒驟然狂跳起來,混合著恐懼與一絲卑微的希望。除了多羅西婭·莎菲克,還有誰知道這個地址並擁有連接權限?那孩子已經好些日子沒來了。
    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繞過沙發,看向房間盡頭那個巨大的、雕刻著繁複玫瑰花紋的大理石壁爐。裏麵依舊是冷的,沒有綠色的火焰騰起。連接請求似乎被另一端切斷了,或者隻是一次短暫的試探。
    但幾秒鍾後,前門的方向傳來了鑰匙插入鎖孔的、極其輕微的金屬刮擦聲。
    不是飛路網直接抵達,是用了門鑰匙?或者隻是普通的開門?
    弗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裙擺。她快速地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發,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無論來的是誰,她都必須扮演好那個“已死”之人,那個安靜、順從、打理房子的幽靈。
    沉重的橡木大門被推開一道縫隙,一個人影敏捷地閃了進來,隨即迅速反手將門關上,發出沉悶的“哢噠”一聲。
    是多羅西婭。
    她看起來風塵仆仆,臉色蒼白得嚇人,那雙總是盛滿複雜情緒的眼睛裏此刻是幾乎要溢出來的焦慮和疲憊。她不是空手來的,她的腳邊放著一個看起來相當沉重的深灰色行李箱。
    “艾博夫人?”多羅西婭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快速地掃視大廳,目光鎖定在弗恩身上,似乎微微鬆了口氣,但緊繃的肩膀並未放鬆。
    “多羅西婭小姐。”弗恩走上前幾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您來了。一切還好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隻奇怪的行李箱上。它看起來不像裝滿了課本或是少女的衣物,它散發著一股……沉甸甸的、不同尋常的氣息。
    多羅西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神閃爍了一下,下意識地用身體稍稍擋住了箱子。
    “還好……外麵不太平,這裏還算安靜。”她答非所問,語氣急促。
    “我需要……我需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其實也就一天吧……還會有一位……「客人」成為您的室友,他待在這的時間或許會和您一樣長……親愛的夫人,他會很安靜的……我希望你們好好相處……”
    “客人?”
    弗恩的心微微一沉。這棟房子是藏身之所,但每一次外來者都意味著不可控的風險。
    尤其是多羅西婭此刻的神情,絕不像隻是帶了個朋友回來那麽簡單。
    “是的。”
    多羅西婭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她看著弗恩,眼神裏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嚴肅。
    “艾博夫人,聽著,這位客人非常重要,也非常……特別。您絕對不能打擾他,不能試圖窺探他,甚至最好不要讓他看見您。您隻需要像往常一樣打理房子,但請絕對、絕對避開東翼頂層的那個套間,我會在那裏布置一些魔法。就當他不存在,可以嗎?”
    弗恩·艾博看著多羅西婭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緊張,又瞥了一眼那隻沉默的行李箱。
    一個需要被如此嚴密隱藏、甚至不能見光的“客人”?在這棟本就藏著秘密的房子裏?
    一種比閱讀《預言家日報》時更深的不安攫住了她。她感到這棟死寂的“玫瑰小屋”,即將迎來一場新的、未知的風暴。
    她緩緩點頭,聲音幹澀。
    “我明白了,多羅西婭小姐。我會像往常一樣,隻做我分內的事。”
    多羅西婭似乎終於鬆了一口氣,但臉上的憂慮並未減少分毫。她彎下腰,費力地提起那隻沉重的箱子,行李箱的輪子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滾動聲,朝著樓梯的方向而去。
    弗恩站在原地,看著少女略顯單薄的背影提著那個巨大的秘密,一步步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寂靜再次籠罩大廳,但這一次,寂靜之中卻充滿了無聲的、令人窒息的嗡鳴。
    她知道,有什麽東西改變了。那個箱子裏的“客人”,絕不僅僅是又一個避難者。……他會是誰呢?也是食死徒片刻膽怯而停留下的生命嗎?他們會永遠呆在這裏嗎?
    她低頭,看著自己剛剛擦拭過的、光潔如新的沙發扶手,忽然覺得,這棟房子裏的灰塵,或許永遠也擦不幹淨了。
    多羅西婭幾乎是拖著那個沉重的箱子上樓的。她的房間在六樓,是整個玫瑰小屋視野最好、也是最寬敞的套間,自帶一個巨大的弧形陽台,能俯瞰遠處朦朧的林地和更遠處依稀可見的麻瓜城鎮輪廓。這裏與其說是臥室,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的起居室、書房和臥室的結合體,堆滿了她的書籍、羊皮紙卷和一些看起來就很昂貴的魔法物件。
    她反手鎖上門,又迅速揮動魔杖,一連施加了好幾個她所能掌握的最強的隔音咒、屏蔽咒和防護咒。光芒在門扉和牆壁上閃爍了幾下,最終隱沒不見,將整個空間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做完這一切,她才終於允許自己喘一口氣,後背抵著冰涼的門板,滑坐到地上,盯著那個靜立在地毯中央的深灰色行李箱。
    它看起來是那麽普通,就像一個任何一個女學生會帶著去旅行的箱子。但裏麵裝著的,是足以讓整個魔法世界再次震動的人物。
    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狂跳的心髒和發軟的手腳,然後才撐著站起來,走到箱子前。解鎖聲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她掀開箱蓋,露出了裏麵看似正常的儲物隔層——幾件疊放的衣服,幾本書籍。但底部那個不起眼的、仿佛隻是裝飾用的銅扣才是真正的入口。
    她再次揮動魔杖,輕輕敲擊了那枚銅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