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溫和，卻仿佛蘊含著某種言出法隨的力量。
    聲音響起的瞬間，刑堂大殿內那原本劍拔弩張，幾乎要將一切都點燃引爆的恐怖氣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拂過，瞬間煙消雲散。
    刑戰那高高抬起，匯聚了磅礴力量，足以瞬間重創甚至擊殺尋常靈海境巔峰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他那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變化——不是憤怒，不是殺意，而是一種……下意識的恭敬，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忌憚。
    他緩緩轉過身，看向大殿入口處。
    隻見那裏，不知何時，已經站立著一道身影。
    來人身著樸素的青色長袍，麵容溫和儒雅，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飽讀詩書的學者，身上沒有散發出任何驚天動地的威壓，反而如春風拂麵，讓人心生親近。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看似平凡的中年男子，他的出現，卻讓整個刑堂大殿，乃至整個青雲宗，都無人敢有絲毫小覷！
    因為他，正是青雲宗的掌舵人，當代宗主——雲天河！
    “宗主！”
    刑戰收回了手，周身那狂暴的煞氣也悄然斂去，對著雲天河微微躬身，語氣雖然依舊帶著幾分刑堂之主的剛硬，但已然充滿了尊敬。
    “拜見宗主！”
    錢萬山長老更是又驚又喜，連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他怎麽也沒想到，宗主竟然會親自降臨刑堂！這下，顧塵或許真的有救了！
    殿外那些原本跪伏在地，或是瑟瑟發抖的弟子們，此刻更是如同見到了救世主一般，紛紛叩首，山呼“宗主聖安”，聲音中充滿了激動和敬畏。
    隻有顧塵，依舊站在原地。
    他看著緩步走來的雲天河，眼神微動。
    太初道瞳之下，他能“看”到，雲天河的身體周圍，仿佛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暈，那並非靈力外放，而是一種……與天地大道自然契合的表現！仿佛他本身就是這方天地的一部分，一舉一動，都能引動天地規則的共鳴！
    深不可測！
    這是顧塵對雲天河實力的唯一判斷。
    即便以他前世準帝的眼光來看，今生這位宗主的修為，也絕對不簡單！恐怕早已超越了王境，達到了更高的層次！
    “都起來吧。”
    雲天河溫和地抬了抬手，一股無形的柔和力量散發開來，將所有跪伏在地的弟子，包括錢萬山和刑戰，都輕輕托起。
    他的目光，先是掃過狼藉一片的大殿，又看了看癱軟在地、氣息奄奄的劉蒼，最後，落在了顧塵的身上。
    那目光，溫和中帶著一絲審視，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刑堂主，”雲天河的聲音依舊溫和，“本座若是不來，你這是打算……親自出手，將我青雲宗剛剛誕生的七峰會武冠軍，鎮壓在此嗎？”
    話語雖然平淡，但其中蘊含的意味，卻讓刑戰的心頭猛地一跳！
    宗主這話……看似詢問，實則已經帶上了幾分責問的意味！而且，他直接點出了顧塵“七峰會武冠軍”的身份，這本身就是一種表態！
    刑戰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宗主，非是屬下濫用職權！實乃此子太過張狂！目無法紀！他先是在藏經閣外重傷同門趙峰，將其廢掉修為！後又強闖刑堂，打傷數十名執法弟子！甚至……連劉蒼長老，都被他一指重創，險些隕落！”
    “如此劣跡斑斑，視宗門規矩如無物！若不嚴懲，何以正法紀？何以懾門徒？”
    刑戰據理力爭，將顧塵的“罪狀”一一列出，語氣鏗鏘有力，顯然是想在宗主麵前，也要將此事定性！
    “哦？”雲天河聽完，不置可否，轉頭看向顧塵，溫和地問道：“顧塵，刑堂主所言，可屬實？”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顧塵身上。
    麵對宗主的親自詢問，他會如何回答？
    顧塵迎著雲天河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神色平靜，微微躬身，算是行了一禮，然後朗聲道：
    “回稟宗主，刑堂主所言，隻述其表，未究其根。”
    “弟子重傷趙峰，是因為他糾集數人，在藏經閣外欲要對弟子下殺手，弟子被迫自衛反擊。若非弟子僥幸有幾分實力，此刻早已命喪黃泉！”
    “弟子前來刑堂，並非強闖，而是押送罪徒趙峰，請刑堂秉公處理！奈何，劉蒼長老不問緣由，偏袒趙峰，甚至顛倒黑白，欲要將弟子拿下治罪！”
    “弟子不服，與其理論，劉蒼長老惱羞成怒，竟痛下殺手，欲將弟子當場格殺！弟子無奈，隻能再次反抗自保！”
    “至於打傷執法弟子……”顧塵掃了一眼那些雖然狼狽，但並未受到致命傷的刑堂弟子，“弟子全程留有餘地，隻為自保脫困，並未傷及他們性命。若非他們聽從劉蒼長老命令，對弟子圍攻，弟子又豈會傷他們？”
    “弟子所作所為，皆是事出有因，被迫自衛！若宗主認為，麵對同門殺意，麵對長老偏袒與殺招，弟子隻能引頸就戮，那弟子無話可說，甘願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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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塵的聲音，擲地有聲，不卑不亢！
    他沒有否認自己傷人，但卻清晰地闡述了每一次出手的原因和前提——自衛！
    並且，他巧妙地將問題拋了回去！
    難道，麵對死亡威脅，自保也是錯嗎？！
    這番話，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尤其是最後一句，更是直擊人心！讓許多旁聽的弟子都暗暗點頭。是啊，如果連自保都不被允許，那宗門規矩還有何意義？
    錢萬山長老更是暗暗鬆了口氣，心中對顧塵的應變能力佩服不已。
    刑戰的臉色，卻是更加難看了幾分。他沒想到，顧塵在宗主麵前，竟然還敢如此“狡辯”，甚至將髒水潑向了劉蒼和整個刑堂！
    “一派胡言！”刑戰怒喝道，“趙峰即便有錯，自有刑堂處置！你豈能擅自將其廢掉修為？！劉蒼長老乃刑堂長老，就算執法過程中有所失當，你豈能以下犯上，將其重創至此？！你這分明是目無尊長，蔑視法紀！”
    “刑堂主此言差矣。”顧塵毫不退讓，針鋒相對，“趙峰欲殺我，難道我隻能等刑堂來救？若我實力不濟，早已身死，屆時刑堂再來處置趙峰，於我何益？至於劉蒼長老，他對我動了殺心，施展絕技，難道我也要站著不動，等他殺了我，再由宗門來評判他‘失當’與否？”
    “難道在刑堂主眼中，弟子的性命，便如此不值錢？可以隨意被核心弟子威脅，被長老下殺手？”
    顧塵的聲音陡然拔高，目光銳利地看向刑戰！
    “你……”刑戰被顧塵這連番犀利的質問，噎得一時語塞，臉色鐵青！他發現，在口舌之爭上，自己竟然完全落入了下風！這小子的嘴巴，簡直比他的實力還要可怕！
    “好了。”
    就在此時，雲天河再次開口，打斷了兩人即將再次升級的爭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顧塵，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隨即轉向刑戰，語氣雖然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刑戰，此事，本座已有定論。”
    刑戰心中一凜，恭敬道：“請宗主示下。”
    雲天河緩緩道：“其一，核心弟子趙峰，無視門規，在藏經閣外截殺同門，證據確鑿，罪無可赦！念其已被廢去修為，便打入宗門地牢，麵壁百年，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原本癱在角落裏，還抱著一絲僥幸的趙峰，頓時麵如死灰，眼中充滿了絕望！打入地牢百年！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其二，刑堂長老劉蒼，”雲天河的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劉蒼身上，微微搖頭，“身為刑堂長老，不辨是非，偏袒徇私，甚至對宗門弟子濫用殺招，實乃失職！即刻起，剝奪其刑堂長老之位，廢去部分修為，貶為外門執事，戴罪立功！”
    “噗！”原本就重傷的劉蒼，聽到這個判決，氣急攻心，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直接昏死過去！從高高在上的刑堂長老，貶為外門執事！這簡直是生不如死！
    刑戰聽到對劉蒼的處理，眉頭緊鎖，但最終還是沒有反駁，隻是躬身道：“屬下遵命。”他知道，宗主這已經是看在他的麵子上，留了劉蒼一條性命。
    “其三，”雲天河的目光，終於再次回到了顧塵身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對趙峰和劉蒼的處理，都如此嚴厲！那麽，對“主犯”顧塵呢？他畢竟也重傷了同門，頂撞了長老，大鬧了刑堂！
    刑戰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期待。就算不能重罰顧塵，至少也要給他一個嚴厲的警告，讓他知道收斂！
    然而，雲天河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包括刑戰，都瞪大了眼睛！
    “至於顧塵……”
    雲天河看著顧塵，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事出有因，自衛反擊，雖有失當，但情有可原。且，念其剛剛為宗門奪得七峰會武桂冠，揚我青雲宗聲威，功過相抵。”
    “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什麽？！
    功過相抵？！
    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刑戰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錢萬山長老也是一臉愕然，隨即狂喜！
    殿外的弟子們，更是瞬間炸開了鍋！
    這……這簡直是驚天大反轉啊！
    大鬧刑堂，重傷長老，最後不僅沒事，反而還有功？！
    “宗主！”刑戰終於忍不住，急聲道，“顧塵他畢竟……”
    “刑戰。”雲天河的笑容斂去，語氣變得嚴肅了幾分，“難道在本座眼中，我青雲宗百年不遇的絕世天驕，未來的希望，還比不上一個徇私枉法的長老，一個欲殺同門的罪徒嗎？”
    “今日之事，根源在於趙峰的貪婪與嫉妒，在於劉蒼的偏袒與失職！顧塵，從頭到尾，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為了討一個公道而已！”
    “我青雲宗的弟子，當有傲骨！當有血性！麵對欺淩與不公，若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那與圈養的綿羊何異？！”
    “顧塵此舉，看似魯莽，實則……深合本座心意！”
    雲天河的聲音，鏗鏘有力，回蕩在整個刑堂大殿！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刑戰的心頭！也敲在了所有聽到這番話的人的心頭！
    宗主，竟然……如此旗幟鮮明地力挺顧塵？！甚至將他的行為拔高到了宗門精神的層麵？！
    刑戰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能感覺到，宗主對顧塵的看重，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不惜……犧牲他刑堂的部分威嚴！
    顧塵也是微微一怔，他也沒想到，雲天河竟然會如此直接地偏袒自己。看來，自己展露出來的天賦和潛力，已經足以讓這位宗主下定決心，將自己視為真正的未來支柱來培養了。
    “好了，此事，到此為止。”
    雲天河目光掃視全場，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再議！刑堂，好生整頓！錢長老，帶顧塵回去吧。”
    “是！宗主！”錢萬山長老激動地躬身應道，看向顧塵的眼神，充滿了欣慰和……一絲敬畏。
    這小子，不僅實力妖孽，膽魄過人，竟然還能得到宗主如此的青睞！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刑戰臉色變幻不定，最終隻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躬身：“屬下……遵命。”
    他知道，從今天起，這個名叫顧塵的少年，在青雲宗內，恐怕真的要無人敢輕易招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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