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暗夜中的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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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閻的指尖幾乎要碰到黑色晶體時,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那是比洞底陰濕更刺骨的寒意,像有根冰針刺進脊椎。
他動作微滯,餘光瞥見岩壁陰影裏浮出一道灰霧——霧散處,穿墨綠雲紋大氅的女人負手而立,眉峰如刀,眼尾卻挑著三分笑意,像在看一群困在蛛網裏的蟲。
"黑山老母。"赤焰道人的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鉛。
他原本按在腰間的手突然攥緊,道袍下露出半截赤紅劍穗,隨著呼吸微微震顫——林閻知道,那是赤焰真人最擅長的離火劍,平時輕易不現真容。
林閻的喉嚨發緊。
他想起王書生典籍裏的記載:黑山老母,萬年前科學修真時代的意識集合體,能操控因果線如織網,連陰司判官都要繞著走的主兒。
可此刻她就站在五步外,發間銀簪折射著陳老燈台的光,連鬢角碎發都纖毫畢現,哪有半分傳說裏的玄乎?
"小友發什麽呆?"黑山老母忽然抬手指向他掌心的符紙,"那破混沌符是陰司陳老官給的吧?
火候倒足,就是缺了點......"她頓了頓,眼尾笑意更濃,"缺了點活人味兒。"
林閻後槽牙咬得生疼。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聲在耳膜上敲鼓——方才母親身影消散時,他都沒這麽慌過。
這女人的目光掃過來時,他甚至覺得懷裏的白骨在發燙,像在提醒什麽。
赤焰道人跨前半步,道袍下擺掃過滿地碎石:"你助幽泉祭司攪動混沌潮汐,就是為了這因果核心?"
"幽泉?"黑山老母嗤笑一聲,指尖輕彈,一團灰霧飄向洞頂。
那霧碰到岩壁竟發出刺啦聲響,像燒紅的鐵戳進冰麵。"他不過是我養在因果線裏的餌。
真正要的......"她抬眼看向黑色晶體上蛛網般的裂痕,"是讓這破了萬載的法則,重新活過來。"
王書生突然倒抽一口冷氣。
他懷裏的典籍"啪"地翻到某一頁,泛黃紙頁上畫著扭曲的陰陽魚,魚頭正對著晶體位置。
林閻瞥見他攥書的指節泛白,指縫裏滲出細汗——這學者前天還在茶館跟自己爭論"因果律是否符合熱力學第二定律",現在倒像被抽了脊梁骨。
"那我們呢?"林閻突然開口。
他能感覺到懷裏白骨的溫度透過布包傳來,像母親從前給他捂手爐時的熱度。"您大駕光臨,總不是來看我們演苦肉計的。"
黑山老母的目光終於落在他臉上。
那眼神像在看件舊瓷器,帶著點評估的意味:"小巡夜人倒是通透。"她抬手招了招,陰影裏轉出道綠影——是沈青。
這女人不知何時換了身素色短打,腰間別著柄淬毒的柳葉刀,刀鞘上還沾著新鮮血漬。
"沈姑娘昨天還說要幫我們找幽泉老巢,今天就換主子了?"林閻盯著她腰間血漬,聲音裏帶了點冷意。
他記得昨晚在亂葬崗,這女人為救自己擋過厲鬼爪,後頸還留著三道青痕。
此刻那青痕淡了,卻多了道暗紅印記,像朵開敗的曼陀羅。
沈青衝他歪頭一笑,指尖輕輕劃過刀鞘:"林爺,這世道誰不是找棵大樹靠?"她轉頭看向黑山老母,"主子,跟他們費什麽話?
直接捏碎因果核心,要什麽東西不能從他們魂魄裏掏?"
"蠢。"黑山老母的聲音突然冷下來。
她抬手時,沈青腰間的刀"當啷"墜地。
那刀剛觸到地麵就冒起青煙,轉眼間隻剩堆黑灰——林閻聞見股焦糊味,像燒了頭發。"因果核心崩了,這方世界的氣數也得跟著碎。
我要的是活的法則,不是一片混沌。"
赤焰道人突然低喝一聲。
林閻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黑色晶體的裂痕又深了寸許,裂縫裏滲出的黑霧正纏著陳老的青銅燈台。
老守墓人攥著燈台的手青筋暴起,燈油燒得劈啪響,火星子濺在黑霧上,竟"滋啦"冒出藍煙。
"林小友!"陳老突然喊他。
老人眼角的皺紋裏全是汗,青銅燈台的溫度透過掌心烙進他骨頭——這燈台是他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刻著七十二道鎮墓符,今天還是頭回燒得這麽凶。"那符再不用,等核心崩了,咱們都得喂混沌獸!"
林閻的手指在符紙上蜷了又鬆。
他能感覺到母親留下的白骨在布包裏輕輕震動,像在應和晶體的震顫。
黑山老母還站在那,眉峰微挑,仿佛篤定他不敢動手。
可當他的目光掃過王書生懷裏飄出的半頁紙——那是母親的信,墨跡未幹的"守著因果線等你"——喉嚨突然發緊。
"真人,護住書生。"他突然轉頭對赤焰道人說。
話音未落,掌心符紙騰起紅光。
那光像把燒紅的劍,"唰"地刺向黑色晶體。
同一時刻,黑山老母的身影突然模糊,灰霧裹著陰風撲過來——林閻聽見赤焰道人的劍鳴,王書生念咒的顫抖聲,還有沈青低低的笑聲。
符紙貼在晶體上的瞬間,林閻眼前炸開一片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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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是溫的,像母親從前掀開蒸籠時冒的熱氣。
他看見母親的身影在光裏浮現,藍布圍裙上沾著麵渣,跟記憶裏灶房那盞煤油燈下的模樣分毫不差。
她朝他笑,嘴唇動了動,他聽見她說"阿閻,跑"。
"不——!"黑山老母的尖叫刺穿白光。
林閻感覺後腰被人猛推一把,整個人撞在岩壁上。
碎石簌簌落進脖子裏,他看見赤焰道人舉著冒火的劍擋在麵前,道袍下擺燒了個洞;王書生趴在地上,雙手撐著典籍,額角劃了道血口子;陳老的燈台裂了條縫,可燈芯還燃著,把黑山老母的灰霧逼得寸寸倒退。
沈青不見了。
岩壁上留著道淡綠血痕,還滴著水珠似的東西——林閻湊近聞了聞,是股鐵鏽混著苦杏仁的味道,像她刀上淬的毒。
等白光散盡,黑色晶體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塊青石板,上麵刻著行小字,筆畫深得像拿血磨的:"以母骨鎮因果,換人間煙火長。"
林閻跪在地上,懷裏的布包空了。
白骨沒了,隻剩片溫熱的餘溫,像母親從前摸他額頭時的溫度。
他伸手去摸青石板,指尖碰到刻痕的瞬間,突然聽見極輕的"哢嗒"聲——像鎖開了。
洞外傳來悶雷聲。
林閻抬頭,看見陰雲裏漏下點月光,照在青石板上,竟泛著淡金色。
赤焰道人遞來帕子,他這才發現自己臉上全是淚。
帕子上有股鬆木香,跟道人的劍穗味道一樣。
"陰司的人還在山腳下等。"赤焰道人扯了扯燒焦的道袍,聲音軟了些,"你娘......"
"我知道。"林閻打斷他。
他把布包仔細折好,收進懷裏。
王書生收拾典籍時,一頁紙飄出來——是母親的信,墨跡在雨水裏暈開,"守著因果線等你"幾個字像開在水裏的花。
洞外的雨越下越大。
林閻抱著布包走到洞口,突然頓住腳。
他回頭看青石板,恍惚看見藍布圍裙的影子在光裏晃了晃,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灶台。
"走。"他說,聲音啞得像生鏽的門軸,"回家。"
雷聲更近了。
這次不是悶響,倒像有什麽東西從地底掙斷了鎖鏈。
林閻腳步一頓,低頭看向懷裏的布包——餘溫還在,可他分明感覺到,有根細若遊絲的線,正從布包裏鑽出來,穿過他的指縫,往陰雲裏去了。
"林爺!"陳老突然喊他。
老人舉著燈台,燈芯的光映得他臉色發白,"您看那邊!"
林閻順著他的手看過去。
山腳下的樹林裏,有團幽藍的光在跳動。
那光像活物,正順著雨幕往上爬。
他聽見鐵鏈拖地的聲響,"嘩啦嘩啦",像有人牽著條看不見的巨蟒,正往山洞這邊來。
赤焰道人的劍"嗡"地出鞘。
王書生的典籍"啪"地合上,他指著那團光,聲音發顫:"是因果鎖鏈......幽泉祭司......"
林閻摸向腰間的符袋。
裏麵還剩三張破混沌符,可方才那張用了七成力。
他感覺懷裏的布包又震了震,像在給他鼓氣。
雨幕裏,那團幽藍的光更近了,鐵鏈聲裏混著低笑,像從地獄裏飄上來的風。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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