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夢鎖千重,誰是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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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閻跨進門檻的瞬間,後頸突然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頭頂傳來"哢嗒"一聲輕響,他抬頭,月光正漫過那塊浮在半空的石碑,青苔簌簌剝落,露出兩個滲著寒意的字——"夢鎖"。
    "阿七。"沈青的聲音突然壓得極低。
    林閻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小阿七正踮著腳扒著他的褲管,原本掛在她脖子上的夢之鑰此刻正劇烈震顫,青銅表麵泛起暗紅紋路,像被火烤的鐵片般發燙。
    小女孩咬著嘴唇,指尖卻仍死死攥著鑰匙,發頂的小揪揪隨著震動微微搖晃:"燙......但、但阿七不鬆手。"
    林閻蹲下身,拇指輕輕碰了碰那鑰匙。
    指尖剛觸到銅麵便被燙得縮回——這溫度遠超過正常金屬導熱的範疇,更像是某種能量在共鳴。
    他抬頭時,王書生已經從懷裏摸出一卷羊皮紙和黃銅羅盤,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空間波動異常,這石碑在吸收周圍的靈氣。"他用羅盤在石碑前劃了個半圓,羊皮紙上立即浮現出扭曲的曲線,"看這些紋路,像不像......意識海的漣漪?"
    "意識深淵的入口。"林閻脫口而出。
    殘頁在袖中輕輕發燙,生死簿的碎片似乎在回應他的猜測。
    他想起之前王書生提到的"因果律引擎"實驗——如果當年的修士試圖用劍鎖時間,那用意識鎖記憶,倒也算一脈相承。
    他看向沈青,後者正單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挑眉道:"要進去看看?"
    小阿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女孩的眼睛在月光下像兩顆浸了水的葡萄:"鑰匙說......裏麵有好多人在哭。"她仰起臉,鑰匙的紅紋順著她的手腕爬上皮膚,"阿七能帶他們出來嗎?"
    林閻喉結動了動。
    他伸手揉了揉小阿七的發頂,指腹擦過她腕上那道淡紅的印記——這孩子自從拿到夢之鑰後,總說能聽見"被關起來的聲音"。
    或許這就是她的命數,就像他必須帶著生死簿走下去一樣。"牽著我。"他站起身,對沈青點頭,"我們進去。"
    眼前的景象在瞬間扭曲。
    林閻感覺有冰涼的手攥住了他的太陽穴,再睜眼時,腳底下的青石板變成了倒懸的樓宇。
    街道像被無形的手翻轉,破碎的燈籠飄在頭頂,半凝固的雨絲懸在半空,而遠處的巷子裏,幾個身影正重複著相同的動作——穿獸皮的妖族青年被長劍貫穿胸口,血珠在半空凝結成紅色的花;白發老婦捧著破碎的陶碗,碗裏的粥永遠落不進泥地;甚至連街邊的野狗都保持著撲咬的姿態,獠牙定格在半空中。
    "初代妖族的記憶囚籠。"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林閻轉身,老九正站在霧氣裏,披散的長發間沾著星子般的光點,"他們想掙脫因果律,想自己寫命數。"他抬起手,指尖劃過那隻懸在半空的野狗,"結果被反噬,記憶困在這夢裏,一遍又一遍受死。"
    沈青的匕首"唰"地出鞘。
    刀刃在倒懸的空間裏泛著冷光:"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老九卻沒看她,隻是盯著那些重複死亡的妖族,眼神像浸在深潭裏的石頭:"我送過太多人進來,又送不出去。"
    小阿七突然鬆開林閻的手。
    她踮著腳朝巷子深處跑,發頂的小揪揪在倒懸的雨絲裏一顛一顛。
    林閻剛要追,就見巷口轉出個戴鬼麵的孩童。
    那麵具是青麵獠牙的造型,卻在眼洞處裂了道縫,露出底下一截雪白的下巴。
    鬼麵童站在小阿七麵前,舉起手——他掌心裏躺著半塊夢之鑰,和小阿七脖子上的那枚嚴絲合縫。
    "夢鎖看守者。"鬼麵童的聲音像兩塊石子相碰,帶著金屬的脆響。
    他歪了歪頭,指向遠處那座倒懸的鍾樓,"你們要的答案,在時間盡頭。"
    林閻的後頸又開始發燙。
    他注意到鬼麵童的身形和小阿七一般高矮,連跑起來時晃蕩的褲腳都像極了——這孩子該不會......?
    他剛要開口,小阿七已經拽住鬼麵童的袖子:"你的鑰匙和我的好像!"鬼麵童的手指在麵具上頓了頓,突然抓住她的手往鍾樓跑,紅色的鑰匙在兩人掌心交相輝映。
    鍾樓頂端的月光更亮了。
    林閻仰頭,看見一麵破碎的鏡子懸掛在鍾擺之間。
    鏡麵裂痕裏滲出幽藍的光,當他的影子映上去時,鏡中突然浮現出另一張臉——不是現在的他,而是穿著玄色道袍、眉間點著朱砂的青年,正握著半本泛著金光的書。
    "你不是第一個穿越來的人。"鬼麵童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得像歎息,"也不是最後一個。"
    林閻的呼吸驟然一滯。
    他下意識去摸袖中的殘頁,卻見鬼麵童已經摘下了麵具。
    月光透過裂痕照在那張臉上——和小阿七一模一樣的眼睛,一模一樣的小尖下巴,連左眼角的淚痣都分毫不差。
    "你是......未來的阿七?"他脫口而出。
    鏡中畫麵突然碎裂。
    林閻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攥住他的肩膀,劇烈的眩暈湧上來。
    再睜眼時,他正跪在劍塚的青石板上,沈青的手掐著他的人中,小阿七趴在他腿上抽抽搭搭地哭,王書生舉著羅盤在他麵前晃:"醒了?
    剛才你們三個突然渾身發燙,怎麽叫都不醒。"
    林閻抬頭。
    原本刻著"夢鎖"的石碑已經碎成滿地石屑,石屑中央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有陰冷的風從裏麵灌出來,帶著鐵鏽味的潮氣。
    韓九站在洞口邊緣,殘劍拖在地上,劍尖正指著那黑洞:"下麵是當年的實驗室。"他說,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因果律引擎的......殘骸。"
    林閻抹了把臉上的冷汗。
    殘頁在袖中輕輕跳動,他能感覺到生死簿的碎片正傳遞著某種急切——就像第一次在義莊見到那具白棺時一樣。
    他伸手拉起小阿七,女孩臉上還掛著淚,卻用力擦了擦眼睛,把夢之鑰攥得更緊了。
    沈青把匕首插回腰間,衝他挑眉:"走?"
    "走。"林閻站起身,拍了拍褲腿的塵土。
    他看了眼那個黑洞,裏麵的風卷起石屑,模糊了韓九的臉。
    但他知道,有些答案,必須到更深的地方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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