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七麵仲裁者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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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道身影的顯形比預想中更緩慢。
林閻盯著最前排那道輪廓,他記得青冥子身上總帶著股腐朽的梅香,此刻這道身影卻裹著層冷冽的風息,發梢揚起的弧度像極了被風吹散的紙灰。
陸九娘的鼻尖動了動,她能分辨出每道氣息裏的不同:第二道是灼人的火,第三道帶著水的腥甜,第四道土的厚重裏混著鐵鏽,第五道雷的劈啪聲幾乎要刺穿耳膜,第六道光是刺目的白,第七道暗則像塊浸了墨的濕布,壓得人後頸發涼。
\"變量宿主,你為何擾亂既定軌跡?\"七道聲音疊在一起,像七口古鍾同時被重槌敲擊,震得祭壇符文嗡嗡作響。
小七的野菊香裏突然竄進焦糊味——是她發梢被雷屬性氣息烤焦了。
她縮了縮脖子,手指悄悄勾住林閻後襟,指甲在布料上掐出月牙印。
林閻沒回頭。
他盯著七道身影腳下的光團,風團裏有枯葉打著旋兒,火團裏躍動著未熄的炭星,水團泛著幽藍的波紋。
這些光團讓他想起生死簿殘頁裏記載的\"原初法則具象\"——原來所謂的七麵仲裁者,不過是被法則具現的傀儡。
\"因為我看到了腐爛的部分。\"他開口時,喉嚨裏泛起鐵鏽味,是剛才金光劈混沌時震傷了內腑。
但他的聲音依然清亮,像敲在青銅上的釘子,\"你們守護的因果軌跡,早就在吞噬活物的生機。\"
陸九娘的鈴鐺突然在掌心發燙。
她望著林閻從懷裏摸出那台銀色的符籙打印機——這東西前陣子剛被他改裝過,機身上纏著細銅線,此刻正發出輕微的嗡鳴。
打印機吐出一張半透明的符紙,上麵浮著暗紅的脈絡,像極了被病菌侵蝕的血管。
\"秩序病變圖。\"王書生推了推鏡片,聲音裏帶著學者的亢奮,\"上個月在義莊解剖邪祟時,你說因果鏈像被蟲蛀的老木......原來你真的畫出了圖譜。\"
林閻沒接話。
他望著符紙上扭曲的脈絡——那是他用三個月時間,在二十七個靈異事件裏采集的因果碎片,用生死簿殘頁的功德金光串聯起來的。
圖譜最中央,是朵正在枯萎的花,花瓣上爬滿黑色的\"因\",花莖裏流淌著渾濁的\"果\"。
\"看到了嗎?\"他舉起符紙,讓七道身影的光團都籠罩在符紙的陰影下,\"你們用因果把世界捆成粽子,活人不敢犯錯,死人不得超生,連山精野怪都得按軌跡修行。
可活著的意義,不該是當提線木偶。\"
最前排的風之仲裁者突然抬手。
他的指尖凝出風刃,卻在觸及林閻前半寸停住——王書生不知何時張開了一張淡青色的屏障,屏障表麵浮著密密麻麻的算籌紋路。
\"不能硬拚。\"學者的額頭滲出細汗,\"他們的法則是聯動的,風助火勢,水熄雷威,土承光暗......\"他的聲音突然拔高,\"林閻!
看他們腳下的光團,每個都在向中間的祭壇核心輸送能量!\"
林閻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早注意到那些光團的異常了——每個光團都有根若隱若現的金線,像臍帶似的紮進祭壇石縫裏。
原來所謂的\"審判\",不過是借他的變量之力激活祭壇,重新加固因果枷鎖。
\"正好,我喜歡做解剖題。\"他扯了扯嘴角,轉向陸九娘,\"九娘,光與暗的連接點在他們眉心——你那串五帝錢能封靈,試試鎖死他們的感應。\"又看向小七,\"小丫頭,風與水屬陰,你身上有饕餮羊靈的血脈,用野菊香引他們追你,記住別跑直線。\"最後拍了拍王書生肩膀,\"老規矩,算他們的能量循環周期,我要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
陸九娘的紅繩\"唰\"地纏上青銅劍。
她踩著祭壇符文的步罡,鈴鐺聲像串炸響的爆竹:\"鎖!\"五帝錢從她袖口飛出,精準釘在光之仲裁者和暗之仲裁者的眉心,兩道身影同時僵住,光團裏的金線突然繃直,發出刺耳的蜂鳴。
小七深吸一口氣。
她發間的野菊突然瘋長,藤蔓裹住她的手腕,香氣裏混進了饕餮羊靈特有的腥甜。
風之仲裁者的風刃轉向她,水之仲裁者的水箭緊隨其後,她尖叫著往左跑,卻在最後一步突然右轉——這是林閻教她的\"變量步\",專門破因果軌跡的預判。
王書生的古籍\"嘩啦\"翻開,書頁上的血字自動變成算式。
他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金芒,每道金芒都對應著火團裏的炭星、雷團裏的電弧。
當第七個算式完成時,他突然笑了:\"找到了!
火與雷的循環周期是37.2秒,現在......\"他合上古籍,\"還有12秒。\"
林閻的掌心泛起淡金色的光。
那是生死簿殘頁裏積累的功德,被他用符籙打印機轉化成了\"功德代碼\"——一串隻有他能看見的金色字符,每個字符都帶著救贖亡魂時的溫度。
他望著土之仲裁者腳下的土團,那裏麵有最粗的金線,正瘋狂往祭壇核心輸送能量。
\"就是現在!\"王書生的聲音像根銀針刺破空氣。
林閻的身影突然模糊。
他記得陸九娘說過,變量宿主能短暫脫離因果,此刻他終於明白這能力的用法——他像滴滑出軌道的雨,穿過風刃的縫隙,避開雷團的電弧,在土之仲裁者反應過來前,將功德代碼按進了土團中央。
\"轟——\"
土團炸開的瞬間,林閻被氣浪掀飛。
他撞在祭壇邊緣的符文上,嚐到滿嘴血沫,卻看見其他光團的金線正在斷裂。
風之仲裁者的風刃歪向虛空,火之仲裁者的火焰燒著了自己的衣角,水之仲裁者的水箭凝成冰錐砸在腳邊。
\"你贏了......\"最前排的風之仲裁者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古舊的留聲機,\"但代價尚未揭曉。\"他的身影開始消散,消散前最後看了林閻一眼,那眼神裏竟有幾分憐憫。
林閻撐著膝蓋站起來。
他胸前的徽章突然變得冰涼,像塊浸了冰水的玉。
劇痛從識海深處湧來,他眼前發黑,伸手扶住祭壇石,指縫裏滲出的血滴在符文上,竟發出\"滋啦\"的腐蝕聲。
\"林大哥!\"小七的尖叫穿透耳鳴。
他恍惚看見陸九娘朝他跑來,王書生在喊什麽,聲音卻像隔了層毛玻璃。
然後,他聽見了那個聲音——來自識海最深處,像有人用骨刀刻在他靈魂上。
\"變量終焉者。\"
這聲音很輕,卻讓他的血液都涼了。
他想起生死簿殘頁最後那行模糊的字,想起青冥子說過的\"混沌潮汐\",想起剛才風之仲裁者的憐憫眼神。
原來所謂的\"贏\",不過是從一個陷阱,跳進另一個更大的陷阱。
祭壇符文突然全部亮起。
林閻望著眾人擔憂的臉,突然笑了。
他摸出兜裏的符籙打印機,用染血的手指按下開關。
打印機吐出一張新符紙,上麵的紋路不再是暗紅的病變,而是淡金的新芽。
\"怕什麽。\"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聲音輕得像歎息,\"變量的意義,本來就是打破所有既定的結局。\"
劇痛再次襲來。
他眼前一黑,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後看到的是小七捧著野菊花湊過來的臉,和陸九娘攥緊的青銅劍上,正在重新凝聚的紅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