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地下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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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麵的震動像被掐斷的琴弦,在最後一聲嗡鳴後突然靜止。
林閻被氣浪掀翻時撞在凸起的岩石上,此刻後腰的鈍痛正順著脊椎往上爬,他撐著膝蓋站起來,指縫裏還沾著剛才擦臉時蹭上的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剛才那團黑霧裏濺出的。
"你們幾個幹了什麽?整個北邙山脈都在震!"
帶著風雷之聲的喝問從頭頂傳來。
林閻抬頭,看見赤髯道人踩著一片焦黑的雲頭俯衝下來,他手中那柄雷紋劍斷成兩截,劍尖還在劈啪冒火星,像根燒紅的鐵棍。
這位以暴脾氣著稱的散修落地時震得碎石飛濺,絡腮胡子上沾著草屑,圓睜的虎目裏燃著火星子"老子在三十裏外煉劍,爐鼎都被震翻了!"
陸九娘正用鎖鏈給小七包紮手臂,聞言抬頭笑了一聲,鎖鏈扣環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赤髯前輩來得巧,我們剛炸了顆"心"。"她指腹抹過小七傷口周圍泛青的皮膚,動作輕得像怕碰碎瓷娃娃。
"變量反應堆的核心。"王書生扶了扶眼鏡,懷裏的古籍散了半本在地上,焦黑的紙頁間露出幾行用朱砂筆圈注的古篆,"根據之前收集的幽泉孢子樣本推算,這東西通過吞噬陰氣維持循環,剛才的爆炸按理說該讓它停止運作——"
"但沒停。"林閻打斷他,指尖摩挲著生死簿殘頁。
殘頁邊緣的微光已經褪成淡金色,新浮現的字跡還在隱隱發燙,像塊烙鐵貼在掌心。
他抬頭時看見青冥子還站在裂縫邊緣,玄色衣袂被山風掀起,那張總是半掩在陰影裏的臉此刻完全暴露出來,眼尾的幽光比方才更盛,像兩簇要燒穿夜幕的鬼火。
"它還沒死隻是換了個跳動的方式。"青冥子的聲音像兩片碎玉相擊,尾音散在風裏。
小七突然發出一聲輕喘,原本搭在陸九娘手腕上的手猛地攥緊鎖鏈。
她蒼白的臉瞬間蒙上一層冷汗,眼白裏泛起細密的紅絲"我能感覺到那東西在笑。"話音未落,她的指尖突然滲出黑血,順著鎖鏈往下淌,在岩石上腐蝕出滋滋響的小孔。
林閻的瞳孔縮了縮。
他從腰間摸出靈異羅盤,青銅外殼上的指針原本穩穩指著北方,此刻突然瘋狂旋轉,金屬摩擦的尖嘯刺得人耳膜發疼。
指針最終停在裂縫正下方,表盤邊緣的刻痕泛著妖異的紫"陰氣在重組。"他蹲下來與小七平視,伸手按住她手腕的脈搏——跳得太快了,快得像要掙脫血管的束縛,"之前注射的孢子液可能和它產生了共鳴。"
"要下去看看?"陸九娘扯斷鎖鏈末端的銅鈴,將染血的部分利落打了個死結,"我包裏還有三枚鎖魂釘,能布個臨時封印陣。"她的鎖鏈是家傳的"九連環",每一環都刻著鎮鬼咒,此刻在她掌心泛著暖黃的光,像串被捂熱的琥珀。
赤髯道人把斷劍往地上一插,火星子濺到腳邊的枯草上,"老子的雷紋劍碎了正好重鑄。"他從懷裏摸出個小銅爐,往斷劍上撒了把金粉,"這破劍早該回爐,正好打把短刃給你們開道。"話音剛落,斷劍在金粉裏發出龍吟般的震顫,碎片開始重新熔鑄,劍柄處浮現出新的雷紋。
王書生已經蹲在地上,用燒焦的毛筆在岩石上畫三維結構圖。
他的頭發焦了一半,像團被踩過的枯草,筆下卻精準得可怕"根據震動頻率推算,地下有三條主通道,這裏——"筆尖點在裂縫左側,"可能有陷阱,是用活屍的脊椎骨做的觸發機關。"
林閻站起身,拍了拍褲腿的塵土。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沉穩得像敲在老榆木上的槌子。
三個月前被家族除名時,他站在祠堂外的銀杏樹下,也是這種感覺——不是害怕,是某種更冷靜的東西,像把刀從鞘裏抽出來,連風都能切開。
"下麵可能不止一個敵人。"他說,聲音壓得很低,隻有身邊幾人能聽見,"青冥子前輩。"他轉向始終沉默的玄衣人,"您"
"我隨你們去。"青冥子截斷他的話,轉身時衣擺掃過裂縫邊緣的黑霧,那些黑霧像見了天敵般縮成一團,"它在等我。"
林閻沒再追問。
他抓起背包裏的符籙打印機,這東西是用原來的法醫工具箱改的,此刻在他掌心微微發燙,像在回應即將到來的戰鬥。
眾人沿著裂縫往下時,山風突然變了方向。
原本往山外吹的風倒灌進來,卷著腐葉和鐵鏽味的濕氣,嗆得人喉嚨發緊。
洞穴裏的光線很暗,隻有陸九娘鎖鏈上的銅鈴泛著微光,像一串移動的小月亮。
小七在一處石壁前突然停住。
她的手懸在離石壁三寸的地方,指尖的黑血還在往下滴,"這裏"她聲音發顫,"和我身體裏的感覺一樣。"說著,她輕輕碰了碰石壁。
變故來得毫無征兆。
被觸碰的地方突然滲出黑色液體,像被紮破的毒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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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體順著石壁往下淌,發出腐蝕岩石的嘶鳴,空氣中彌漫開濃重的鐵鏽味——不是血的腥,是某種更古老的金屬,埋在地下千年後才會有的沉鬱。
"這不是天然岩層。"小七後退半步,撞進林閻懷裏。
她的後背很涼,隔著兩層布料都能感覺到那種冷,"這是活的。"
林閻迅速抽出符籙打印機,按下按鈕。
一張繪著金色蓮花的"淨界符"從出口滑出,他反手貼在石壁上。
符紙剛接觸石壁就騰起白煙,腐蝕的嘶鳴聲變成尖銳的嚎叫,石壁表層像融化的蠟般剝落,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銘文——是用血寫的,每一筆都帶著道韻,正是初代修真者用來封印邪物的"鎮魔文"。
"往這邊。"王書生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他舉著用古籍殘頁卷成的火把,火光映得他眼鏡片一片亮,"銘文指向東邊,應該是核心區域。"
越往深處走,空氣裏的腐味越重。
林閻能聽見四麵八方傳來細碎的響動,像無數指甲在抓撓石壁,又像有人在極遠處低笑。
小七的手指始終攥著他衣角,掌心的冷汗浸透了布料,像塊冰貼在他腰上。
"小心!"陸九娘突然甩出鎖鏈。
九連環劃破空氣的尖嘯中,一團黑影從頭頂撲下——那是隻由陰氣聚合而成的"怨核獸",沒有具體形態,隻有兩顆綠油油的眼睛和一張長滿利齒的嘴。
林閻摸出"鎮魂雷符",指尖在符紙背麵快速畫了道引雷訣。
符紙騰地燃起藍焰,他對著怨核獸的眼睛甩過去"爆!"雷符在半空中炸開,藍色電弧像蛇一樣鑽進怨核獸體內,隻聽"轟"的一聲,那團陰氣瞬間潰散,留下顆漆黑的陰核掉在地上。
"不止一隻。"赤髯道人揮著新鑄的雷紋短刃衝上前。
短刃上的雷紋劈啪作響,每劈中一隻怨核獸,就有紫色電弧順著陰氣竄出去,連帶劈碎三隻。
他的胡子被電弧燒得翹起來,卻笑得像個孩子"痛快!
比煉劍有意思多了!"
陸九娘的鎖鏈在頭頂舞成金環,每扣住一隻怨核獸,銅鈴就會發出清脆的響,那聲音像根針,直接紮進陰氣裏,把那些聚合的邪祟刺得七零八落。
王書生則舉著古籍念誦,每念一句,書頁上的朱砂字就飛出來,在眾人周圍形成道金色屏障,擋住漏網的陰爪。
青冥子始終走在最後。
他的手始終按在腰間的玉牌上,每當有怨核獸突破防線,玉牌就會泛起幽光,那些邪祟便像被無形的手捏碎般,連陰核都剩不下。
林閻注意到他的指尖在發抖,玄色衣袍下的脊背繃得像張弓,仿佛在和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較勁。
等最後一隻怨核獸被赤髯道人的雷刃劈碎,眾人已經站在一扇青銅門前。
門上浮雕著山海圖,朱雀的眼睛處嵌著顆夜明珠,此刻正泛著妖異的紅。
"到了。"王書生抹了把額頭的汗,古籍上的朱砂字已經耗得差不多,"根據銘文記載,核心區域應該在門後。"
陸九娘上前兩步,鎖鏈在掌心繞了兩圈"我來開——"
"你們以為破壞心髒就能終止循環?"
低沉的笑聲像塊浸了水的破布,從門後漫出來。
林閻的後頸突然泛起涼意,那是他作為法醫時養成的直覺——死亡臨近的預兆。
青銅門緩緩打開。
黑暗中,一雙猩紅的眼睛緩緩睜開。
那眼睛太大了,大得不成比例,像兩盞掛在懸崖上的紅燈籠。
在眼睛下方,能看見模糊的輪廓破碎的長袍,胸前刻著幾個血字,被陰氣籠罩著看不清楚,但"變量計劃·主腦"這幾個字卻像刻在視網膜上般清晰。
林閻摸出懷裏的生死簿殘頁。
殘頁上的字跡突然全部倒轉,新的鬼文像活過來般遊動"終焉者,你要殺的,從來不是一個敵人。"
小七的手指在他掌心攥得更緊了。
她的體溫低得不正常,像塊剛從冰窖裏拿出來的玉"哥哥它在笑。"
笑聲還在繼續,混著某種機械運轉的嗡鳴,從青銅門後漫出來,漫過眾人的腳背,漫過他們的喉嚨,漫進他們的耳朵。
林閻盯著那雙眼。
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沉穩,有力,像敲在老榆木上的槌子。
"下一次。"他輕聲說,聲音被笑聲淹沒,卻清晰得像刻在骨頭上,"我會讓你看清楚。"
青銅門後,那個身影模糊的存在緩緩走出黑暗。
他的麵容被陰氣籠罩,卻帶著種詭異的微笑,仿佛在看一場早就寫好結局的戲。
而在他胸前,"變量計劃·主腦"幾個血字,正在滲出黑色的液體,像在滴著某種古老的、即將蘇醒的
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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