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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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窟石壁滲出的水珠順著林閻的後頸滑進衣領,他的手指還懸在青冥子下墜的手腕前——方才試圖攙扶時,一道無形屏障突然將他的掌心灼得發紅,像被燒紅的鐵烙燙過。
    "青冥子?"林閻蹲下身,玄色道袍下的脊背此刻軟得像團棉絮,先前那股清越出塵的氣韻消失得幹幹淨淨。
    他伸手探向對方頸側,脈搏細弱得幾乎摸不到,眼尾的黑血還在緩緩滲著,在蒼白的皮膚上洇出兩團暗漬。
    "他的意識被拽走了。"王書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學者扶了扶眼鏡,古籍在他膝頭攤開,最後一頁的白紙泛著冷光,"剛才主腦爆炸時,變量碎片可能侵入了他的識海。"
    林閻的指節捏得發白。
    他記得青冥子總愛負手站在山風裏,說些"大道三千,各有因果"的玄虛話,此刻看著對方毫無防備的麵容,突然想起初見時這人替他擋下的那記鬼爪——當時青冥子咳著血笑,說"巡夜人總該護著自家崽子"。
    "我要把他拉回來。"林閻的喉結滾動,生死簿殘頁在胸口發燙,"怎麽弄?"
    王書生的指尖在古籍空白處劃出半道符紋,"因果律推演。
    變量計劃的核心是篡改因果線,他的記憶被打散時,必然在某個時間節點留下執念錨點。"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鏡,"但需要你配合,用生死簿的功德點當引子。"
    "要多少?"
    "全部。"
    林閻的呼吸頓了頓。
    最近三個月積累的功德點足夠兌換三張九霄雷符,足夠在鬼域裏殺出血路——但他低頭看向青冥子沾著黑血的睫毛,想起這人總在他拆符紙時搖頭說"暴殄天物",又想起昨夜青冥子煮的那碗熱粥,米香混著鬆枝煙火氣。
    "換。"他扯開領口,殘頁上的鬼文隨著心意翻卷,金光順著血管爬上指尖,"現在開始。"
    "等等!"陸九娘的鎖鏈突然繃直,青銅鎖頭在半空劃出銀弧。
    她的鼻尖動了動,發間的紅繩無風自動,"陰氣有問題。"
    小七的瞳孔瞬間縮成幽綠細線。
    少女的指尖長出半寸尖甲,這是殘留的饕餮羊靈特性——自從主腦的黑霧侵入她眉心後,這種獸化反應越來越頻繁。
    她朝著洞窟深處嗅了嗅,聲音發緊"像腐爛的青苔混著鐵鏽味,和之前主腦的氣息不一樣。"
    林閻的脊背瞬間繃成弓弦。
    他抄起腳邊的法醫工具箱,箱蓋彈出時自動變形成靈異羅盤,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洞窟左側的陰影。
    那裏原本隻有一塊凸起的岩石,此刻正滲出細密的黑霧,像有無數隻無形的手在撕拉空間。
    "退到我身後。"林閻把小七往王書生懷裏一推,另一隻手摸向腰間的符籙打印機。
    金屬外殼的機器發出嗡鳴,他快速輸入"時間錯位符"的參數——這是用相對論裏的時間膨脹效應改良的符陣,能讓目標動作慢半拍。
    黑霧突然凝結成一個人形。
    黑袍祭司的臉藏在陰影裏,隻露出咧到耳根的嘴,"好敏銳的小耗子們不過沒關係,主腦的碎片我收走了,變量計劃"
    "閉嘴。"林閻的拇指按下打印鍵。
    符紙"唰"地彈出,金紋在空氣中劃出弧光,精準貼在祭司心口。
    對方的動作突然滯住,抬起的右手停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鎖魂釘!"陸九娘的鎖鏈破空而至。
    青銅鎖頭裹著紅繩,"當"地釘進祭司左肩。
    他的身體發出刺啦聲,像被潑了濃酸的布料,黑霧中滲出暗紅血珠。
    "你們以為"祭司的聲音突然扭曲,"這就完了?"
    他的腳邊浮現出暗紫色法陣。
    地麵裂開蛛網狀紋路,一隻布滿眼睛的手臂從中穿出——那是變量傀儡,皮膚下蠕動著無數張人臉,正是主腦碎片的聚合體。
    "小七!"林閻大喊。
    少女瞬間明白,指甲刺破掌心按在羅盤上,幽綠靈氣順著金屬紋路蔓延。
    傀儡的動作本就因時間錯位符慢了半拍,此刻更像被灌了鉛,每抬一次手臂都要停頓三秒。
    陸九娘的鎖鏈纏上傀儡脖頸。
    她咬著牙發力,鎖頭在對方咽喉處爆出刺目金光,"去!"
    傀儡發出刺耳的尖嘯,身體開始崩解。
    林閻趁機衝過去,生死簿殘頁拍在祭司後心,"功德鎮!"金光如潮湧進對方識海,祭司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軟倒在地。
    "搞定。"林閻抹了把額角的汗,轉身時正撞進王書生發亮的眼睛。
    學者舉著古籍,最後一頁不知何時浮現出朱砂小字"找到了。
    青冥子的執念錨點,是變量計劃啟動日。"
    林閻深吸一口氣。
    他攥緊生死簿,功德點如流水般注入殘頁。
    紙麵突然展開,無數金箔飄起,在半空勾勒出一座巨大的實驗室——金屬穹頂下,穿白衣的修士正圍著一排玻璃容器,容器裏漂浮著發著幽光的"變量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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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在地上的青冥子突然抽搐。
    他的手指深深摳進石縫,指甲縫裏滲出血珠。
    林閻看見他的睫毛劇烈顫動,像有蝴蝶在下麵撲騰。
    "我"青冥子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我反對過。
    他們說變量能拯救即將崩潰的修真界,我說這是飲鴆止渴"他的眼尾黑血突然變成金色,"他們把我的意識打散,說我是阻礙可我明明明明隻是想"
    金箔畫麵突然清晰。
    年輕的青冥子穿著白衣,站在實驗室中央,手中的竹簡"啪"地摔在地上,"變量不可控!
    你們這是在造神!"
    "夠了。"林閻低聲說。
    他蹲下來,手掌覆在青冥子額頭上,生死簿的金光順著指縫流入對方識海,"你不是變量,你是審判者。"
    青冥子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又緩緩放大。
    他的眼白裏浮現金色紋路,像某種古老的封印。
    當最後一縷金光沒入識海時,他突然睜開眼,眼底的渾濁徹底消散,隻剩一片冷冽的寒潭。
    "我是青冥子。"他的聲音不再虛浮,帶著千年古鍾的厚重,"變量計劃的倫理審判者。"
    話音未落,他一掌拍向倒在地上的黑袍祭司。
    祭司勉強抬起手臂抵擋,卻被震得飛出去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黑血。
    "你們這些混沌信徒。"青冥子站起身,道袍無風自動,"以為用變量主腦就能顛覆因果?"他轉身看向林閻,眼底有星子在燒,"變量計劃還有最後一個核心,藏在山海戰場遺跡裏。"
    林閻摸了摸腰間的生死簿,殘頁上的"終焉者"三個字還在發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慣常的冷幽默"正好,我還沒去過古代戰場。
    需要帶點什麽?
    防曬霜?"
    青冥子的嘴角微微動了動——這是他蘇醒後第一個像樣的表情。
    他望向洞窟外的黑暗,聲音低沉"帶把夠硬的刀。
    那裏埋著初代修真者的野心,和他們的屍體。"
    林閻低頭收拾工具箱,金屬碰撞聲在洞窟裏回響。
    他能感覺到,生死簿殘頁在胸口輕輕發燙,像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召喚。
    洞窟外的風突然大了。
    陸九娘的紅繩被吹得獵獵作響,她望著遠處山影,鎖鏈在掌心纏了又鬆,鬆了又纏。
    小七蹲在祭司旁邊,正用指尖戳對方的黑袍——這是她確認敵人是否真的失去戰鬥力的習慣動作。
    王書生合上古籍,最後一頁的朱砂字開始淡去
    "走吧。"林閻拍了拍青冥子的肩,"先找家客棧吃頓熱飯。
    我記得山下有間羊肉館,老板說他的湯頭熬了八小時。"
    青冥子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洞窟出口。
    道袍下擺掃過地麵時,帶起一片金粉——那是變量碎片徹底消散的痕跡。
    山風卷著鬆濤聲灌進洞窟,吹得林閻的衣角獵獵作響。
    他望著青冥子的背影,突然想起剛才在生死簿幻象裏,年輕的青冥子彎腰撿起那卷被摔碎的竹簡,指尖拂過"倫理"二字時,眼底的光。
    有些東西,從來不會被時間碾碎。
    洞窟外的天空開始泛白。
    林閻摸出根煙點燃,火星在晨霧裏明明滅滅。
    他吸了一口,把煙盒遞給青冥子——後者挑眉,到底接了過去。
    "山海戰場。"青冥子捏著煙,沒有點燃,"那裏的封印,是我親手布的。"
    林閻吐了個煙圈,"所以我們要去拆了它?"
    "不。"青冥子望著東方漸白的天色,"我們要去給它,釘上最後一顆釘子。"
    遠處傳來晨鍾。
    林閻踩滅煙頭,扛起工具箱。
    他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血脈裏蠢蠢欲動——那是終焉者的使命,也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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