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過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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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英帶領著婦女部和收容隊的姐妹們,緩緩行走在北進的路上。山間的道路崎嶇不平,滿是嶙峋的怪石和叢生的荊棘。肖英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她身姿挺拔,眼神堅定,仿佛能驅散前方未知的陰霾。婦女部的姐妹們大多都是柔弱的女子,平日裏或許隻是在灶台邊忙碌,在針線間穿梭,但此刻,她們卻咬緊牙關,一步一步地跟著隊伍前進。收容隊的隊員們則肩負著更為沉重的責任,他們要照顧那些傷病員,還要時刻警惕周圍可能出現的危險。
    她們艱難地跨過一道山梁,每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腳下的土地鬆軟而濕滑,時不時有人會因為不小心而摔倒。但摔倒的人會迅速爬起來,拍一拍身上的泥土,又堅定地跟上隊伍。她們的腳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鉛一般,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汗水如豆大的珠子般從她們的額頭滾落,濕透了衣衫,貼在身上,黏膩而難受。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那是長時間行軍和艱苦勞作留下的痕跡。有的姐妹嘴唇幹裂,泛著蒼白;有的姐妹腳步踉蹌,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
    好不容易,她們找到了一塊稍微平坦的地方,正打算停下來喘口氣,舒緩一下疲憊的身心。可就在這時,一道命令如疾風般從遠處傳來:“立即調頭回返!”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隊伍中炸開了鍋。所有人都愣住了,剛剛還在朝著一個方向努力前行,心中懷揣著希望和憧憬,轉眼間卻要原路返回,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她們曆盡千辛萬苦,剛剛走完險象環生的草地,又要原路返回,再走危機四伏的草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有的姐妹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這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突然要回去呢?”“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裏,就這麽回去,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
    但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盡管心中滿是疑惑和無奈,她們還是迅速行動起來。原本走在隊伍後麵的後衛,瞬間變成了前衛,擔負起開路先鋒的任務。他們整理好裝備,眼神堅定地朝著來時的路走去。肖英皺了皺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她在心中反複思索著這道命令的含義,是前方出現了什麽危險?還是有了新的戰略部署?但她知道,此刻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她必須帶領姐妹們迅速執行命令。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果斷地大聲喊道:“姐妹們,聽令,馬上往回走!動作快點!”她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在山間回蕩。姐妹們聽到命令後,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疑惑和不滿,迅速整隊,跟著前衛的步伐,踏上了返回的征程。肖英走在隊伍中間,時刻關注著姐妹們的狀態。她看到有的姐妹因為疲憊而腳步遲緩,便走上前去,輕聲鼓勵道:“堅持一下,姐妹們,我們一定能完成任務。”在她的鼓勵下,姐妹們重新振作起精神,加快了腳步。
    山間的風呼嘯而過,仿佛在為她們的堅韌和勇敢喝彩。盡管前途未卜,但她們依然堅定地朝著目標前進,因為她們知道,自己肩負著使命,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不能退縮。婦女部和收容隊的隊員們雖然腳步有些沉重,情緒也有些低落,但還是整齊地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黨明光和雄國民,馬少奎等人也是滿懷疑惑,一邊往回走一邊小聲嘀咕。“這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往回走了呢?” 明光忍不住問道。馬少奎搖了搖頭,無奈地說:“別瞎猜了,上頭肯定有安排,我們執行就是。”說話間,鄭部長和雄國兵薑亭富一行人走過來,雄國民不解地問雄國兵:“哥,咋回事,又往回走,還要過草地。”雄國兵看看鄭部長,轉頭對他們說道:“別瞎猜,白河突漲洪水,沒橋也沒船,部隊事先沒準備,也無法架橋。敵人飛機在偵察,馬步芳的騎兵在阻攔。關鍵是部隊沒糧食,不能在這等死,西北軍委決定返回阿壩。隻有再走草地才近些也才快點嘛!”劉團長正好過來聽到一半,卻也眉頭緊鎖,百思不得其解。“這草地本就難走,現在又折返,真不知道上麵是怎麽想的?”薑亭富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別想太多了,說不定有重要的任務等著我們。”
    在長長的回返草地的路上,禾排長率隊一邊走,一邊有人高興地喊起來:“再也不走草地鬼門關了!” 那聲音裏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張先陽率部往回趕,也有人興高采烈地說:“再也不吃野菜了!” 許廣義何光順的連隊這段時間在草地裏,野菜幾乎成了他們唯一的食物,如今能離開,自然是滿心歡喜。王首芝扛著機槍,剛剛跨上一個草坪,就在這時,宣傳隊員們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們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精神抖擻地唱,使勁地喊:“同誌同誌往回趕,走過草地無風寒;軍閥隊伍打垮杆;建立蘇區新政權。” 激昂的歌聲和口號聲,仿佛一陣春風,吹進了戰士們的心裏,讓他們原本低落的情緒漸漸高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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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隊紅軍再次穿過茫茫草地,依舊是那片讓人望而生畏的沼澤泥潭。腳下是軟綿綿的泥沼,稍不注意就會陷入其中;頭頂是變幻莫測的天空,時而烈日炎炎,時而暴雨傾盆。四周彌漫著一股腐臭的氣息,那是水草和動物屍體腐爛的味道。肖英帶著隊伍匆匆前行,走過一灣又一灣。突然,前麵有人喊道:“有人倒在路邊!” 肖英心中一緊,急忙快步上前。隻見一位女紅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呼吸十分困難。肖英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燒得厲害。“擔架隊。快!”肖英急切地招呼著。她蹲下身,輕聲問道:“同誌你是哪個單位的,姓什麽?” 女紅軍被抬上擔架,吃力地說:“紅軍大學,我姓康……” 話還沒說完,又暈過去了。肖英說:“趕快送醫院搶救。”看著擔架隊抬著女紅軍匆匆離去,心中滿是擔憂。她轉身,眼神堅定地對婦女部的隊員們說:“姐妹們,我們繼續走,說不定還有更多的傷病員等著我們。” 劉團長也帶著婦女團朝著其它地方奔去,他們一直行進在救治傷病員的路上。一路上,他們又遇到了不少傷病員。有的是因為饑餓和疲憊倒下的,有的是因為生病而體力不支。
    肖英和劉團長指揮著擔架隊,忙得團團轉。她們小心翼翼地將傷病員抬上擔架,為他們喂水、喂藥,安慰著他們。“同誌,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臨時醫院了。” 肖英輕聲安慰著一位受傷的戰士。戰士虛弱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感激。在這片茫茫草地中,救治傷病員的工作充滿了艱辛。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藥品也十分稀缺,他們隻能憑借著有限的資源和堅定的信念,與死神賽跑。但他們從未放棄,每一個戰士都深知,他們不僅是在拯救戰友的生命,更是在守護著革命的希望。
    胡錦陽和他的戰友在草地中走著走著,突然,班裏的一個戰士一腳踩進了泥潭裏。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戰士就迅速往下陷。旁邊的另一個戰士見狀,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拉他,可沒想到,自己也跟著陷了下去。泥潭就像一個巨大的怪物,無情地吞噬著他們的生命。胡錦陽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這一切。他想要衝上去幫忙,卻被其他戰友拉住了。“別去,太危險了!” 戰友們喊道。胡錦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戰友們越陷越深,泥漿很快就要沒住他們的脖子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最先陷進去的戰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摘下軍帽揮了兩下,向戰友們悲催地告別。那一刻,胡錦陽的淚水模糊了雙眼,他的心中充滿了悲痛和無奈。
    陷人坑是草地中的最大危險,就象人生旅途上的死亡陷阱,隻要掉入就會沒命。徐文彬和戰友們走到一條黑泥溝邊,浮著的一個個草堆,周圍全是泥漿,繞都沒法繞。眼見前麵的人一腳踩進去就直往下陷。他們學著青蛙的樣子,從一個草堆跳到另一個草堆。一個排的人剛剛跳完,另一個排接著跳到草堆上,又直接往下陷。原來是草堆承受不了過多的重量。連長和指導員及的總結經驗,傳令後麵的人,一個草堆隻能跳兩次兩個人,第三個人就選新的草堆往前跳。他們九連在這片危險的草地中,不斷地摸索著生存的方法,雖然每一步都充滿了艱辛和危險,總算有驚無險地走過了黑泥潭。
    但讓他們始料不及,也防不勝防的是草地中的毒,首毒在水。遠遠走來的柳全國一拐一簸,拄著一個樹枝當拐棍,斜背的步槍像是千斤重擔。原來他的半條腿都被毒水浸泡未幹,腿已經腫得流膿了,顏色就和草地裏有毒的黃水一樣。吳成良和三排的戰友們每人裹在腳上的一小塊牛皮,也已完全被毒水洇爛。腳趾甲全都發泡,快要脫落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看似生機勃勃、宛如綠色絨毯般的草地上,草竟暗藏著致命的劇毒,猶如隱藏在暗處的殺手,伺機而動。
    婦女二團衛生員桃東麗如同一位溫柔的守護天使,一邊隨著隊伍堅定地行軍,一邊悉心地為戰友們嗬護著身體。
    團後衛排的戰士們,就像一群在沙漠中迷失方向、極度渴望水源的旅人,糧食吃完後,他們已經數日未進粒米。三天之後,饑餓如同凶猛的野獸,無情地啃噬著他們的腸胃。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碰到一片草,那草長著大片大片的葉子,好似展開的綠色手掌,誘惑著這些饑腸轆轆的戰士。有人以為找到了救命的“甘霖”,便迫不及待地摘下來吃。全排二十多人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都紛紛去摘來吃。
    桃東麗宛如敏銳的預警者,趕忙提醒大家別多吃,擔憂這看似無害的草實則是奪命的毒藥。可沒過一會兒,整個排的人就像被惡魔附身一般,開始瘋狂地跳啊叫啊,接著如脫韁的野馬般猛跑一陣後,便紛紛像被砍倒的樹木一樣倒下,再也沒起來。
    桃東麗驚得目瞪口呆,仿佛被時間定住了一般,久久都沒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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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團長聽聞噩耗,如遭晴天霹靂,心急如焚地帶著少明珍、謝紅軍,還有根紅英風馳電掣般折返回來。他們手中捧著一束束宛如繁星般點綴在草地間的野花,那些野花帶著草地獨有的清新與芬芳,仿佛是大自然給予英烈們的溫柔慰藉。
    他們輕輕地將野花覆蓋在戰友們那扭曲變形、猶如被命運無情揉捏的臉上,這些野花就像一層輕柔的紗幔,試圖為逝去的靈魂遮擋塵世的傷痛。這簡陋的舉動,權且當作一場莊嚴的安葬與沉痛的悼念。水草地就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魔,無情地吞噬著生命,實在無法讓戰友們入土為安。
    劉團長眼眶中飽含著如斷了線珠子般無奈的淚水,那淚水裏滿是對戰友的不舍與對殘酷現實的無力抗爭。而後,他強忍著悲痛,帶著大家如離弦之箭般追趕上隊伍。稍作思忖,他毅然作出決定:往後遇到新的野草野果,團長、營長、連長、排長和黨員就像那無畏的勇士,要先嚐先試。
    又是一個如餓狼般緊緊咬住眾人的饑餓日子,已然是返回路上的第五天了。饑餓好似一張無形卻又密不透風的大網,將每個人都牢牢罩住。按照以往雷打不動的慣例,第五天本應是邵本清當班,采摘回來的野菜自然該由她先嚐。可當司務長帶著她來到燒菜處時,兩人瞬間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傻了眼。隻見一位負責拔野菜的老兵,如同被狂風刮倒的枯樹般癱倒在大鍋旁。他那渾濁的雙眼在看到她們來了之後,仿佛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光,掙紮著張開幹裂的嘴唇,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急切地叫大家不要再吃地上那種野菜了。
    司務長見狀就罵:‘說好大家輪流試吃的,為什麽你偏偏不聽話?’她勉強回答說:‘我負責夥食,卻沒有東西燒給大家吃,心裏已經很難過了。如果我燒給大家吃的東西有毒,我會更難過。所以我先吃了,就是想保全大家……’話沒說完,這位老兵就犧牲了。司務長一邊還在不停罵老兵不守規矩,一邊失聲大哭:‘她是個好人啊,她還不到三十歲啊!過去在地主家受盡了打罵,被賣給一個大煙鬼作媳婦,生下個女兒,就被婆家趕出門,無路可走參加了紅軍,想方設法讓大家吃飽飯,她自己從來都沒吃飽過啊!她是個好同誌啊……’”
    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如泣如訴地鑽進眾人的耳朵,劉團長和少明珍迅速趕到了燒菜處。眼前的情景像一幅沉重的畫卷在她們眼前展開,瞬間什麽都明白了。她手一揮召來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抬起老兵,送到一處宛如綠色巨龜脊背般的高地上。隨後,揀來一些石頭,一塊一塊地堆積在老兵身邊。那些石頭漸漸壘起,像是一座堅固的堡壘,為老兵築起了一個石頭墓。謝紅軍和根紅英如同兩隻穿梭在花叢中的蝴蝶,在草地裏輕盈地扯來一束束野花。她們輕輕地把這些野花放在墳頭石上,那些野花在輕柔的微風中,如同嬌羞的少女般搖曳生姿,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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