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朵雪花輕盈地飄落，在空中乘風悠然自轉後，落到顧青盞的麵頰潤濕，觸感清新與凜冽交織。
    這清涼的觸感將顧青盞從震驚中拉回神來，她不可自抑地仔細端詳著女孩的眉眼。
    許是很久都未清洗過的原因，她臉上灰撲撲的，根本都看不出原本的膚色。
    估摸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未曾填飽過肚子，臉頰消瘦得不成樣子，下巴尖尖的，看她的眼神中帶著怯，很難和那個陰鷙偏執的老人聯想到一起。
    顧青盞回過頭看林麓。
    林麓和許霧早就在女孩自報姓名的那刻愣在原地。
    許霧過了一會，忍不住猜測道：“是不是隻是同名同姓？”
    畢竟人口那麽多，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林麓微微搖頭，沉聲道：“年歲差不多對的上。”
    顧青盞斂眉沉思。
    小小的陳漾不理解為何這幾個人的反應這麽大，而且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但她記掛著躺在家裏的媽媽，朝著顧青盞幾人告別：“姐姐，我要回家了。”
    “等一下，”顧青盞急忙攔住她，問道：“姐姐們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家看看？”
    陳漾歪著頭看著她，猶豫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三人緩步跟在她身後。
    雪越來越大，紛紛揚揚地從天空飄落，但地麵本就是濕的，雪花落到地麵後瞬間化成雪水，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沉默在幾人之中蔓延，唯有在前麵帶路的陳漾時不時地回頭看她們一眼，確認她們還跟著，再回過頭去往前走。
    幾人跟在她身後走進一個破舊的居民區，這種小區本就老舊，此時更是雜草密布。
    陳漾走到七號樓拐了進去，樓道裏麵陰暗得很，她熟練地掏出鑰匙打開最裏側的房門。
    末日初期是人口數量驟減的時期，便導致如今房比人多，因此房並不值錢，尤其是這種老舊步梯小區。
    林麓跨近後是撲麵而來的臭味，她說不清這是什麽味道，似乎是各種氣味摻雜成的臭。
    氣溫本就低，自然也不會開窗透氣。
    陳漾進屋後便急忙跑進臥室：“媽媽，我領到口糧回來了……媽媽！媽媽你怎麽了！”
    原本站在客廳打量環境的顧青盞聽到陳漾聲音摻雜了哭聲。
    與林麓四目相對後，急忙走進臥室，隻見陳漾正撲到床上隆起的身影上不斷哭喊著。
    顧青盞湊近幾步，床上女人臉頰凹陷，已經呈現青灰色，將手指放到她鼻前，已經感知不到任何氣息。
    顧青盞朝著林麓和許霧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林麓歎息一聲，走到陳漾麵前揉了揉她的頭，輕聲道：“媽媽去了，我們幫你將她入土為安好不好？”
    陳漾的哭泣聲戛然而止，片刻後又趴在床上不斷抽噎著，小小的身軀不斷顫抖著。
    讓這樣年幼的孩子做這樣的決定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即便末世艱苦的世道已經讓她早熟許多。
    顧青盞她們並不是熱心腸的人，但此時明顯不能置之不理。
    因為她是陳漾。
    顧青盞將幼小的陳漾抱起來，示意林麓和許霧將女人的屍體整理一番。
    “媽媽的屍體留在這裏不好，我們可以幫你尋個空地讓她入土，又或者將她火化，這樣你可以留著骨灰？”
    顧青盞知道自己的問題對她有些殘忍，但世道如此。
    陳漾將小臉埋到她懷裏，髒黑的小手在她衣領處留下了黑痕，半晌後，才低聲回她：“我想媽媽陪著我。”
    “小許，去打聽下有沒有火化的地方。”
    許霧點點頭往外走。
    林麓又忍不住想溫染，若是溫染在這裏，哪裏需要她們這麽費事。
    許霧飛起來速度很快，半個多小時後便飛了回來，還帶回來一個超大號的袋子。
    “我打聽過了，之前的火化場還在工作，隻要付錢就可以。”
    顧青盞並不意外，基地每天都在死人，若是屍體不妥善處理，很容易引起疫病。
    三人將陳漾媽媽的屍體送到火化場，那裏甚至還出售骨灰壇，將她媽媽的骨灰裝到白色骨灰壇中。
    陳漾便緊緊抱著骨灰壇不言不語。
    “我們回酒店？”
    林麓不必問怎麽安置陳漾，認出她的那一刻，就決定要看顧她。
    不然也不會跟著她回家。
    “她衣服都破得不成樣子，也需要梳洗，你去商場那裏幫她買些換洗的衣服。”
    陳漾的棉衣都破了洞，棉絮跟著露出來，基本都不保暖了。
    “好。”
    林麓去商場，顧青盞和許霧便抱著陳漾先回酒店。
    剛剛進屋，許霧就衝進浴室打開熱水器，酒店裏的淋浴都換成蓄水式的熱水器，供電也是限時的。
    “先把媽媽的骨灰放下，讓姐姐替你洗個澡好不好？”
    顧青盞嚐試著去拿她懷裏的骨灰壇，輕輕拉扯一下，陳漾緊了緊手指，最後還是鬆開了手。
    顧青盞將她破舊的棉衣脫下來，房間內沒有暖氣，顧青盞怕她冷到，動作迅速地將她脫幹淨後就抱進了浴室。
    許霧已經將水加熱好，見她們進來就退出去給她們讓位置。
    想到小女孩剛剛瘦骨嶙峋，幹巴巴的小身軀，許霧猜到她很久都沒吃飽過了，便去樓下準備端些食物上來。
    陳漾呆呆地坐在浴缸裏一動不動，任由顧青盞擦洗。
    這還是顧青盞第一次給小孩子洗澡，而且陳漾基本從末世後就沒洗過澡，身體已經被汙垢所覆蓋。
    頭發也是油膩不堪且雜亂無章，發絲相互纏繞在一起，形成一綹綹的“柳條狀”，一堆亂麻般難以梳理。
    顧青盞足足給她清洗了一個多小時才將她清理幹淨。
    林麓早便回來，敲門探頭問了好幾遍，這次見顧青盞已經給她衝洗泡沫，便轉身回去拿毛毯。
    用毛毯裹著她出來放到沙發上，許霧站在一旁端詳她洗幹淨後的臉頰，摩挲著下巴道：“確實有些像哦。”
    林麓瞥她一眼：“先別廢話，把睡衣拿過來！”
    “哦。”
    兩人七手八腳地將毛絨絨的小黃人睡衣給陳漾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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