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聽到陳小飛輕輕點頭，秦九一就在短短幾息之間，將自身威勢不顧一切的攀升到頂點，幾乎已經調動了體內所有的內力，本來就脆弱的經脈在這一刻開始碎裂，劇烈的灼燒感開始蔓延整個五髒六腑，逐漸支離破碎。
    鑽心的疼痛讓秦九一臉色蒼白，七竅中不斷有鮮血流出，甚至皮膚上也開始不斷向外滲血，也就在一瞬間的事，他就已經整個人變成了一個血人。
    “可以了，不用再繼續調動了，別還沒出劍，你就要撐不住了。”陳小飛皺著眉頭，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勸道。
    他清楚秦九一很想揮出這一劍，但是......
    “沒事。”
    秦九一輕描淡寫的回答，眼神一凝。
    看到這一眼，夏芸差點全身血液幾乎都要凝固，如臨冰窖。
    這眼神，和劍一樣。
    秦九一盯上陳小飛，兩人眼神在虛空中狠狠碰撞。
    真正的宗師，當經脈中內力練到極致，眼神亦能殺人，殺氣劍氣能隨著眼神爆發。
    這叫瞳中氣。
    這一刻，仿佛這片場地都靜止了，晚風靜止了，破碎塵土靜止了，地上躺著的屍體靜止了，就連夏芸都好像靜止了。
    這個空間中，能動的隻有兩個人。
    秦九一向前揮劍而去，這一次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紫色長龍，隻有一道樸實無華的劍氣淩空斬出。
    感受到了這一劍的威勢，陳小飛笑了，笑得很開心。
    就像在那雪山之巔上，對麵那個男人同樣拿著劍，他的劍叫冰魄。
    而現在麵前這個男人他的劍叫護生。
    陳小飛沒有說話，同樣舉起雙刀，兩把刀橫在一起，輕描淡寫自上而下劈了下去。
    也是一道看上去很普通的刀罡呼嘯而去。
    刀罡和劍氣在空中狠狠撞在一起。
    “轟！”
    一聲巨響，如同一道驚雷，炸響了黑夜。
    無數沙石席卷而起，本來遼闊的樹林再也沒有了原來的樣子。
    秦九一整個人開始炸裂開來，數不清的細小血線開始從身上射出。
    劍氣終於完全被刀罡擊碎，最後緩緩被吞噬，消散在天地間。
    刀罡直衝九霄。
    甚至天空中皎皎明月都像是在害怕這衝天刀罡，調動來了厚重烏雲將自己保護起來。
    綿延不絕的黑色雲海，甚是壯觀。
    秦九一望著這一幕，感覺眼皮子有些重，原來這就是武道之巔嗎？
    我也算看到過了吧。
    身上的血線越來越多，秦九一再也站不住了，護生劍掉落在地，整個人就要直直朝後倒去。
    沒有想象中砸在地上，而是倒進了一個懷裏。
    秦九一強撐著睜開眼睛：“其實我還是很強的吧。”
    陳小飛點頭，聲音有些嘶啞：“若是你經脈可以多撐一會，我可能打不過你。若是在你殺掉那六個人之前和我打，我也可能打不過你。”
    秦九一笑了，隻是他一旦做出什麽動作，就算是這麽簡單的咧嘴，都有血液在往外滋。
    而且血液已經越來越少，這是要流幹了。
    夏芸眼睛已經通紅，瘋狂的開始在懷中尋找著丹藥，卻被陳小飛攔住：“來不及了。”
    夏芸一愣，朝著秦九一看去，隻見秦九一身上已經停止了滋血，他已經閉上了眼睛，頭重重的垂了下去。
    夏芸沒有猶豫，上前就是搭脈檢查，良久之後，跌坐在地上，也沒有在意地上的血液：“怎麽會這樣？”然後又像是不忍再看，將頭蒙住。
    “隻可惜除了我們兩個，再沒有其他人可以見到你這副模樣。”
    陳小飛輕輕將秦九一放在地上。
    你說想在臨死前看看武道之巔，你上去了。
    你說到天劍山莊想看看劍神風采，但是你又何嚐不是成了劍仙。
    “不應該哭，他苦了一輩子，至少完成夢想了。”陳小飛拍拍夏芸肩膀，輕聲安慰。
    秦九一年少時孤苦伶仃，掙紮著就是想活下去。
    遇到了李舒雲，拜師學藝。
    練絕頂劍術，還認識了幾個師兄弟。
    本以為是人生坦途，真正有了家。
    卻備受經脈折磨，師兄弟一個個死在自己麵前。
    好不容易摸到竅門可以一窺劍術頂峰，卻因為這幾年經脈的破損，命不久矣。
    “我知道。”夏芸抬起頭，眼眶紅紅的，但終究沒有落下眼淚，“可能他遇到你之後，才真正有了希望吧。”
    “就在這裏吧。”
    陳小飛突然說了一句，目光就盯著腳下。
    “什麽？”
    “這裏雖然已經毀了，但畢竟是見證了他登頂的地方，就當他的埋骨之地吧。”陳小飛沉聲說道，“還有幾隻小害蟲，正好給他陪葬。”
    “他不是說要把他的屍骨帶回去給他師父嗎？”夏芸一愣，突然冒出一句話，打破了低落的氛圍，“你不會是想把棺材錢貪給自己吧？”
    “你想什麽呢！錢都在你那裏！”陳小飛急了。
    怎麽有人在誹謗啊。
    “因為我知道就算把秦九一的屍體帶回去，他師父也練不成，任何隻要有習武基礎的人都不會成功。”陳小飛解釋，“這種逆轉經脈的修習方式，輕則走火入魔，深一點就會五髒俱滅。”
    陳小飛眼睛看著秦九一，但是那個破廟中老人的身影浮現在眼前。
    你真是創造了一個了不起的武學啊。
    但是我卻沒有在江湖上承認過。
    所有人都不知道陳小飛練的是什麽刀法，就連陳小飛自己也沒有給當初拿到的那本無名刀譜取上名字。
    可能是因為，不知道以什麽身份吧。
    畢竟那個老人生前都不想讓自己知道他究竟是誰。
    夏芸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來：“就在這裏嗎？”
    也沒有等陳小飛回答，夏芸便開始整理起地麵。
    一個埋骨之地，至少也要整潔一些吧。
    陳小飛也沒有說話，將雙刀收起來，又默默將掉落在地的護生劍歸於劍鞘。
    屍骨是不帶走了，劍還是要物歸原主的吧。
    “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夏芸突然問道。
    “什麽？”陳小飛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你說你可能打不過他這句話。”
    陳小飛聽到這個問題，抬頭看向天空。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上厚重的烏雲已經散開，露出了其中的皎皎明月。
    素白月光照向大地，腳下已是整理的差不多了。
    “應該吧，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鍾，他就是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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