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提劍挾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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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愈深,司空府前。
    徐岩已換回官服,領著一幫衙役登門。
    在其身後,是盧晃之子盧明。
    “誰人驚擾!?”
    剛走上台階,門前兩名護衛便怒聲嗬斥。
    隨之,長槍落下,架在徐岩前方:“三公府邸,不得擅闖!”
    徐岩略退半步,正色道:“廷尉府接到報案,當朝司農卿盧晃失蹤。據其子言,盧公身在司空府,特來此一查。”
    一名守衛哼了一聲,道:“廷尉府又如何?在外候著,明早先遞名帖,待司空準許後方可入內。”
    “我來此是辦案的,不是來拜訪司空的!”徐岩抖出辦案文書,冷色道:“要是司農卿有失,你們兩個可得擔責!”
    兩人這才麵露難色。
    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人道:“容我去通報……”
    “不用通報了!”
    就在這時,大門旁的側門裂開一道縫隙,一人走了出來。
    身穿藍袍,年逾五十。
    “我是司空家臣,王福。”他眯著眼看徐岩:“廷尉府幾個掌事的我都見過,你是哪個?”
    “徐岩。”
    “嗯?!”王福慢吞吞伸出手:“我看看。”
    徐岩將文書遞了過去。
    王福一邊看一邊道:“徐左監的名字我聽著耳生,你是前段時間剛提上來的?”
    “是。”
    “我昨日聽到一些消息,說是新提的左監犯事被下獄了?”王福將文書卷了起來。
    徐岩沒有跟著他的節奏走:“文書你可看好了?”
    “看好了。”王福點點頭:“你待如何呢?”
    徐岩道:“將門打開,本官依法行事。”
    “依法辦事?嗬!”
    “依本朝製度,非天子詔命在身者,任何人不得擅闖三公府邸,包括儲君和諸王!”
    “小小一個廷尉左監,也敢在此叫囂?”
    王福驟然變臉,一把將文書摔向徐岩臉龐:“去,讓廷尉卿來!”
    在大夏,三公地位尊崇,要麽出身累世大族、要麽功勳震世、要麽名塞乾坤。
    對於官員來說,他們是毫無疑問的士林領袖;對於學子百姓而言,他們是行走在世間的真偶像、活傳說。
    以王宸本人為例,他出身太原王氏,其叔父曾任司徒、其祖曾任太尉,連他自己在內,已是三世三公。
    此外,他七歲修《易》,十一歲便能參加儒生加冠之會,才撼州郡;十二歲時其父臥病,親身侍奉父親,床前苦讀。
    三年後,其父病逝,王宸靈前痛哭,血作《哀父》,被列入本朝孝經新卷,為儒生必修之作。
    又守孝三年,十九歲遊學天下,發掘地方弊政,上書中樞三回,皆被采納;深入不毛,教化蠻夷,還曾手刃凶徒,救下一船百姓。
    二十歲,舉茂才,任縣令,考核為天下郡縣第一……
    這樣一個人走到官位至極、人臣之巔峰,自是天子以下,俯瞰蒼生。
    其人威嚴,真不是誰都能挑釁的。
    要不然,區區一個家奴,也斷然不敢如此嗬斥徐岩。
    徐岩一直平和的臉色終於冷了下來。
    他將文書小心收好,再次道:“我為廷尉府執法,疑司農卿失蹤於此,特來此查……”
    “我說了,讓廷尉卿來,你不夠進門的資格!”王福冷笑。
    徐岩回道:“我若強闖呢?”
    “視為刺殺三公,就地格殺!”王福目中殺意吐露。
    得到準許,兩名守衛長槍再次壓來。
    “那便殺吧!”徐岩挺身而進:“我為執法而死,為救九卿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司空先禁九卿,再殺命官,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能一手遮天!”
    說完,額頭頂著長槍就往裏走。
    後麵的衙差們都看傻了,根本不敢動。
    盧明也一時無措。
    王福腦子轉的很快,即刻喝道:“收了兵器,將他綁了,明日交給司空發落!”
    守衛正待抽槍,徐岩卻突然伸手,一把抽出對方腰間佩刀。
    鏗鏘聲中,他又急退兩步。
    幾個守衛以為他要反擊,長槍再度壓下。
    誰知徐岩並不持刀砍人,而是將刀比在自己脖子上。
    眾人看得頭皮發麻,王福亦是驚得不行:“你要做什麽?”
    “徐岩位卑官低,心知九卿被困於此,雖任職廷尉府為朝廷命官,卻為三公家奴所欺阻,實在有愧天子、有愧朝廷、有愧欲天下正道伸張的百姓!”
    徐岩大聲喊著,刀在脖子上帶出一條血跡,滿臉悲憤:“今日便死在此處,血濺三公門,以明我誌!”
    他聲音很高,話剛喊完,深夜的街頭便出現數人遠觀。
    立在衙役後的周徹也目瞪口呆:徐岩這小子,操作挺騷啊~
    “停下!你給我停下!”
    王福大叫,手指著他直哆嗦:“好好好……算你狠!你在這等著,我這就去通報司空。”
    沒多時,大門敞開,一名身姿挺拔的老者走了出來。
    王宸須眉極長,雙目如淵,平靜的打量過徐岩後,他點了點頭:“膽魄不錯,也算明珠蒙塵,六皇子眼光倒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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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王宸出來,徐岩將刀放下,躬身行禮,再次出示文書,以示來意。
    王宸也不動怒,而是將文書接過,繼而緩聲道:“你先退去,明早讓廷尉卿來告罪吧。”
    徐岩急向前一步:“大司空,我來是應家屬所請,尋回司農卿,是依製行事!”
    “入三公府查案,廷尉卿、司隸校尉、繡衣指揮使以下,皆無資格。”王宸輕瞥了他一眼:“就你而言,律法也好、製度也罷,還夠不著我。”
    “法與理皆明,讓你進才是壞了規矩,你還要尋死,便由你去了。”
    說完,其人轉身往門內而去。
    就在這時,一道勁風向他身後襲來。
    左右守衛皆驚。
    他們還沒撲上去,來人手已搭到王宸肩上:“深夜拜訪,還請王公恕罪。”
    王宸緩緩轉頭,盯著身後的高大青年:“六殿下,您從河東回來了?”
    “回來了。”周徹笑著點頭。
    試圖撲上來的守衛紛紛退下。
    王福急道:“殿下,便是皇子見了我家司空,也需持禮相對。”
    啪!
    周徹甩手就是一個巴掌,抽的他慘叫後退。
    “那也是你家司空先行禮知道麽?”
    “夜裏見麵,哪有那麽多規矩?”
    “若是禮製上說不過去,自有你家司空去朝中參我,哪輪得到你一個家奴多嘴來教訓我?”
    “來人,拖下去掌嘴!”
    徐岩立即躬身:“遵命!”
    一揮手,兩名衙役上前,一左一右鉗製住王福。
    王福被打蒙了。
    你他嗎還皇子呢!怎麽行事如此霸道!?
    隨後他立即叫道:“司空救我!”
    周徹笑道:“下人不聽話,我代您管教一二,王公不必謝我。”
    王宸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話,而是盯著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殿下這是何意?”
    “盧明說他父親失蹤在這王公府邸。”周徹道。
    “然後呢?”王宸絲毫不慌。
    “徐岩以律法製度進不得門,是因為他不知道王公禁錮大司農靠的從來不是律法製度。”周徹笑意不減:“既然如此,我要尋大司農,隻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說著,他非但沒有鬆開王宸,而是手一緊,將這名能量巨大的老人鎖得更緊一分!
    這個動作,將場中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六皇子,在折辱一名三公!
    王宸自始至終很平靜:“殿下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麽?”
    “要是盧公不在府中,我自會賠禮。”
    “值得嗎?”王宸再問。
    周徹坦然一笑:“我自問別無長處,但凡行事,隻講一點:人不負我,我不負人!”
    鏗!
    這話說完,他突然拔出九歌來。
    明晃晃的劍身,在月光下,宛如流水一般,清澈明銳。
    他要作甚……眾人愈加駭然。
    “此劍天子所賜,我持此劍入河東,誅逆賊、斬宵小、飲血聚溪。”
    “今我與王公信步賞月,誰要是敗了我興致,休怪本殿下不客氣!”
    他一手持劍、一手挾三公,黑夜中年輕的雙眼像是燃燒的烈日,氣勢旺盛的可怕。
    所至處,守衛莫不退避。
    兩人率先走入大門。
    “進!”
    徐岩一揮手,眾衙役被周徹的氣勢折服,不再顧慮,一擁而入。
    入門後,周徹鬆開了王宸。
    兩人渡步中庭,言語平和,宛如好友。
    “看來殿下早就謀劃好了,以此法入我府門。”
    “三公門階太高,不使些手段,我區區一皇子,怎入得了大司空法眼呢?”周徹輕笑道。
    “老朽之身,難當殿下英銳之氣。”王宸搖了搖頭:“藏鋒十數載,出鞘鋒芒,確實叫人難擋。”
    “我就當王公在誇我了。”
    “山以高蝕,穀以卑安,金以剛折,水以柔全。”行至一間院落中央,王宸駐足:“手段愈激烈,樹敵便愈多。待到天下皆敵,殿下又如何去爭呢?”
    “王公是在警告我?”
    “隻是勸導。”
    ——“找到了!”
    就在這時,徐岩盧明帶著盧晃從行廊中走出。
    ——嘩啦——
    庭中腳步聲大作。
    大片護院手持棍棒,將幾人去路阻攔。
    “都給我站住!”
    一名中年男子衝了出來,滿臉煞氣。
    正是王宸之子,王諫。
    啪!
    周徹手再次探出,如鷹爪一般扣在王宸肩頭,冷冷地看著王諫:“將路讓開!”
    王諫又驚又怒:“六皇子,你敢挾持三公!?”
    盧晃亦大驚,連忙道:“殿下,我無礙!不要衝動。”
    “盧公無事便好,不需擔心我。”周徹笑意輕鬆,另一隻手再次搭上劍柄:“三公能禁錮九卿,皇子如何不能挾持三公呢?何況我是為了救人。”
    王諫神情凶惡:“區區盧晃,也配與我父共論!?”
    這話說的狂妄,但卻是事實。
    盧晃位在九卿,看似距三公一步之遙,但這一步天知道攔死了多少官場天驕。
    論及出身,盧晃隻是平民,王宸累世公侯。
    論及能量,盧晃隻有幾個弟子,王家門生遍布朝野……確實難以共論。
    聞言,周徹卻大笑:“王公做得三公,盧公未必做不得三公。明日之盧公,或許遠勝今日之王公呢!?”
    盧晃徹底動容。
    王諫則大怒:“六皇子,你枉顧禮法,刀挾三公,擅闖司空府,便是將你拿下交給天子發落,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是要將本殿下拿下了?”
    “正是!”王諫大手一揮:“去,解了六皇子的劍,將他拿下!”
    護院們齊步上前,棍棒點地,齊聲大喝:“請殿下解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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