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你我的天,便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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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朕意已決,此事不用討論!”
    天子將袖一擺,不給眾人拒絕的機會:“隻要能把活幹好,朕不怕放權!”
    “沒有其他事,便都退下吧!”
    “是!”
    群臣退下,天子並沒有急著轉入寢殿。
    未久,一封信送了上來:是周徹的。
    周徹的信並不是呈給朝廷,而是給天子一人。
    所以,沒有在朝堂上拿出來公示的必要。
    天子沒有急著拆開周徹的來信,而是將朱龍的來書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最終,他嗤笑一聲,將書撇在一旁。
    “殿下。”張辯將周徹來信遞了上來。
    周徹來信,主要就三件事。
    第一,分析局勢。
    他將戰損、繳獲的基本情況,還有並州的人力損耗、人心士氣可用程度先做了推斷。
    接著,他表示並州目前亂象的根源是韓問渠、並州最大的威脅是西原人下場。
    他的應對方式是不惜一切,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韓問渠。
    而西原入場,是必然的!
    懼戰、拖延等等都沒有任何作用,西原對並州的索取之戰不可避免。
    解決一切的方法就是:快!快!快!更快!
    快速殺穿上黨、殺進太原、殺翻叛軍,再和西原對殺。
    以快刀之勢砍進並州,才能將並州的傷亡縮減到最小。
    哪怕為此付出其他代價。
    第二,讓天子準備兜底大軍。
    看到這一則時,天子愣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看岔了。
    周徹表示,叛軍的戰鬥力確實上不得台麵,但西原草原精銳不可小覷。
    自己以快打快,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自己能一波帶走則更好,如果自己反被對方一波帶走,希望天子能立刻調後續大軍壓入並州。
    “兒臣不敢保證必勝西原,兒臣唯能保證死鬥西原。”
    “縱我軍敗身死,敵軍亦疲,後續之軍如能速至,必可破敵。”
    “——以兒臣的淺薄之見看來,兩強相遇,仗打到後來必然是硬打,勝負一線之間。”
    看完這封,天子忽然笑了:“他倒是不托大,那朕便放心了。”
    第三封,告狀。
    告狀朱龍、董然那一幫人。
    米酒之事……所謂將諸將遣上戰場,讓他們和叛軍或西原軍決死之事,周徹真的一字不落的寫了上來!
    張辯在側,看得直瞪眼。
    天子將前兩封信收好,第三封信則交給張辯。
    “陛下,這如何批複?”張辯問。
    “不要批複。”天子搖頭,目有寒光:“你原封不動的裝回去就是。”
    “……是!”
    “楊大。”
    “臣在。”
    “你去將泰阿取來。”天子道。
    泰阿,又稱皇劍泰阿,由天子親佩之劍。
    楊大心頭一震,快步折向殿後。
    未久,他托著一柄金劍而來:“陛下,劍取來了。”
    “你帶著這柄劍去前線,將它交給六皇子,告訴他:非常之劍、非常之時、非常用之。”
    “朕對他寄予厚望。”
    “朕,要一個完整的並州。”
    隨即,天子又瞥了他一眼:“不要張揚。”
    楊大一凜躬身:“是!”
    “去吧,朝廷那邊的事朕會另外安排人手。”
    “對了,張常侍將信一並給他……你在替朕起草一份詔書,嘉獎太尉勞苦的詔書。”
    “是!”
    二人方退下,天子回寢殿。
    途中,黃門來稟:大宗正求見。
    “嗯?”
    天子眉頭微凝,迅速將周徹來信塞入袖中:“請皇叔來。”
    “是。”
    片刻後,周崇到了。
    天子請他入座,並親自看茶,笑問道:“皇叔急著過來,看來是有什麽掛念的事情。”
    “不錯。”周崇點頭:“六皇子性格剛烈,加之二皇子之故,陛下不撤朱龍,隻怕二人還會有矛盾。”
    “皇叔所言朕亦知。”天子輕輕點頭:“方才殿上那些人所言,皇叔也聽到了。輕易撤去三公,朕的壓力也很大啊。”
    周崇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
    天子望著他,目光微動:“皇叔似乎很中意老六。”
    “現在說這話為時太早。”周崇搖頭,歎道:“我隻是不忍見我皇家天驕,在前線曆險。”
    天子笑了,道:“寶劍鋒從磨礪出。”
    ——“盧公。”
    “聽說散朝之後,宗正便去尋陛下了。”
    徐岩麵帶喜色:“宗正素來極少插手朝政,但在天子那備受尊重。有他出麵,理應能成。”
    “不能成。”盧晃直接一盆冷水,將徐岩潑得一愣。
    “邊地大軍,若將帥不和,使軍失利,則為君者憂之。”
    “若將帥相和,大軍得勝,亦使為君者憂之。”
    “如今將帥不和,大軍還能得勝,於上而言,這是最好的結果。”
    盧晃歎氣,替徐岩斟了一杯茶水:“如今前線事態,最為陛下所喜,他怎麽會冒著‘禮輕三公’之名去貿然撤掉朱龍呢?”
    “這……”徐岩似有所解:“那我們要不要再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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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不可以。”盧晃搖頭,道:“你一定要記得,我們可以為了殿下和任何人去爭,獨不能和陛下去爭——至少現在不能。”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非但保不住自身,還有可能禍及殿下。”
    徐岩恍然一揖:“受教了!”
    抿了一口茶水,他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軍中事務,我們實在幫不上什麽忙。”
    “事涉軍中,確實插手不進。哪怕是後勤輜重,一旦搭上軍需的名頭,也歸朱龍管轄,不過……”
    盧晃話鋒一轉:“我已調集人力和錢糧,以賑濟並州之名,向收回的各城府庫逐步輸送糧食。”
    “前線戰火未熄,此舉風險甚大!”徐岩道:“隻怕各部府衙阻力不小。”
    “阻力大小無礙,終究是我說了算。”盧晃笑道:“我坐在這個位置上,總得做一些事情。”
    徐岩有些吃驚:“您是擔心前線有變……這種概率極低吧!”
    “極低!”盧晃點頭,認同他的說法,也將聲音壓得極低:“但你要知道,哪怕是再低的概率,你我都經不起半點風險。”
    “一旦有失,你我的天,便塌了!”
    ——羊頭山
    一支極為精銳矯健的披甲騎兵部隊,自北而來。
    駐守大將赤延陀被驚動,親自趕來,於呼延賀蘭馬前以拳抵胸:“赤延陀見過呼延王子!”
    “將軍客氣了!”呼延賀蘭回禮,道:“將軍是烏延大貴族,如今又在晉王麾下任將首,我不過晚輩而已。”
    沒想到西原呼延大家的王子竟這般親和……赤延陀很是意外,同時帶著幾分激動:“王子是和晉王商議妥當,同來防守羊頭山嗎?”
    朝廷兵馬,片刻未歇。
    自丁斐作為前沿之軍抵達後,後方部隊便陸續被調來。
    據傳,漢人的那位皇子甚至親自跑了一趟山下觀察地形,而後又匆匆離去。
    赤延陀壓力巨大,又無退路可言。
    像烏延這樣的部族,對於漢人是時附時反,漢人對他們也是間接性暴打和接納。
    但,每一次他們叛亂後,高層都會被清洗一次,從無例外。
    況且,這次還不是單純造反,而是策應韓問渠。
    動靜鬧得越大,失敗後漢家天子的懲戒肯定更重……一旦失敗,他這一族從上到下,肯定會被拍作塵埃的!
    ——天知道他壓力有多大。
    呼延賀蘭笑了笑,高情商的沒有否認:“我是要下山,直入漢軍腹地。”
    赤延陀愕然:“您說什麽。”
    “我要去會一會漢家的六皇子,還有他們那位太尉。”呼延賀蘭道。
    “您家大軍未到,就憑您身後這五百騎?”赤延陀大驚:“萬萬不可!”
    “將軍放心,我家殿下自有計較。”
    呼延賀蘭身後的巨漢哼了一聲:“此番去不為其他,隻是震懾周徹,讓他知我大原武士的手段。五百騎,足夠了!”
    巨漢很年輕,隻有二十歲左右,留著極短的胡茬。
    麵色凶悍,但仔細看去,可見和呼延賀蘭有幾分相似。
    正是其族弟呼延豹,呼延族排得上號的勇士。
    “準備好使團旗幟。”
    呼延賀蘭抬頭望天,道:“亥時出發,勞赤延將軍打開山關。”
    見呼延賀蘭決心已定,赤延陀也不好多言,唯有點頭:“好。”
    亥時,山關打開,五百騎如一縷暗煙,從山上奔瀉而下,直往南去!
    呼延賀蘭動作極快,當涅縣守軍告訴丁斐時,所部已經躥遠。
    “你說什麽!?”
    聽到這則消息,丁斐沒有任何擔憂,而是難以相信:“隻五百騎,下山直往腹地而去?”
    是的,朝廷大軍在山下還沒有形成規模,主要部隊都駐紮在城內。
    可你這五百人跑出來往腹地浪,那不是自找死路嗎?
    “是的,夜裏看不太清,但似乎都披著甲衣,和其他叛軍大有不同。”來人報。
    “荒唐!”丁斐失笑:“便是再精銳的人馬,這五百人往腹地跑除了送死,又有何用?”
    事情透露著古怪……
    丁斐拿起兜鍪扣在頭上,打算親自去查探。
    半道,又有人馬來報:在涅縣南發現一路異族雇軍,約有二百人。
    叛軍敗的太快,張梓北、羊頭山南又是個很大的地界。
    許多叛軍組成部分第一時間來不及逃脫出去,便四處藏匿。
    隨著周徹不斷調動大軍往前壓來,這些藏匿的叛軍躲不住了,於是又跑了出來——往羊頭山逃竄。
    駐紮於各城的朝廷部隊,見風而動,不時出擊,收割戰功。
    “知道了!”
    丁斐繼續追趕。
    未多時,又有訊來:“這支異族雇軍已被殺盡!”
    丁斐一驚:“誰做的?”
    “正是那群從羊頭山上下來的人。”哨探道。
    丁斐麵色嚴肅起來:“帶路!”
    兩百疲亂雇軍,戰力確實上不得台麵,但要在瞬息之間能掃平,也不是簡單之事。
    這幫人下山後一路推進,碰上這支叛軍,像是順手一般,便將其解決了……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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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久,丁斐抵達交戰處。
    戰馬茫然立於碎屍中,四處遍布屍體。
    有十數騎豎旗以待,為首一人高大無比,手裏擔著一杆西原人慣用的長刀。
    “來人是丁將軍嗎?”他如此問道。
    “是我。”丁斐點頭,目光微縮:“你又是誰?馳軍闖入我漢土,這可不是靠言談便能平息事端的。”
    呼延豹笑了一聲,道:“丁將軍不用急著動刀兵,我們是使團。”
    “使團?”丁斐皺眉。
    “是!大原使團!”呼延豹於從騎手中接過使旗,道:“奉我大原陛下之命,已和你大夏接洽,前往接回我朝太子與郡主。”
    “使團要五百騎?這五百騎是否已獲批準?為何不通而行!”丁斐喝問。
    “並州禍亂,多生危險,隻能帶些人手相護。”呼延豹搖頭:“特殊之時,若有禮數不周之處,還請丁將軍見諒。”
    說著,他又指了指身後:“這些首級和馬匹就贈予將軍,已作贖罪了,告辭!”
    言訖,帶著他那十數騎速馳而去。
    “將軍……”
    丁斐身邊眾人,都一時摸不著頭腦。
    這幫西原人……
    說要圖謀不軌吧,這樣孤軍突入除了給漢人送戰功,還能不軌個啥?
    你要說他沒憋壞吧,怎麽動作又如此詭異?
    “傳我令,嚴加防備。”
    “另!立即差遣快馬,將此事告知殿下!”
    “是!”
    前方,呼延豹快馬加鞭,追上呼延賀蘭。
    “阿豹,事情辦的如何?”呼延賀蘭問。
    “都與他說清了。”呼延豹笑道:“如您所料,那丁斐莫名其妙得很。”
    “傳令,不要停歇,一口氣給我跑到張梓城!”呼延賀蘭不和他多廢話。
    “是!”
    ——張梓城。
    朱龍率軍入駐後,周徹沒有停歇。
    他第一時間往北,所複九城一一查看。
    又親往羊頭山下,查看山勢和工事。
    製定攻山方略、同時開始調集人手,將兵馬往前壓去。
    羊頭山橫貫在前,是上黨入太原的必經之路。
    對此,朱龍並未添堵。
    入城之後,朱龍第一時間履行了統帥的職責:安撫城中官吏、大戶、百姓。
    然而,張梓城中人,對其態度平平,甚是敷衍。
    於他們而言,這個後來的太尉,威望顯然不能和與他們同曆艱辛的六皇子相較。
    “沒有人會在乎他們的看法。”董然道:“上黨的事大與小,還是要靠說的上話的人。”
    董然所言——陸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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