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兵鋒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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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也能有活路?”
    對此最為漠然,甚至不滿的,便是那些叛黨軍士。
    如果百姓啥也不幹都有活路,那豈不是證明自己等人走錯了道?
    “哪有那麽容易!”有人立即搖頭,道:“並州大亂,禍連多少人?莫說是這個時節,便是往日太平,等朝廷賑災糧下來,也要餓死許多人。”
    說完,他一口幹掉了碗中麵湯,滿足的拍著肚皮:“當官的都喜歡騙人,官越大騙人越凶,你們就瞧好了吧。”
    “還是咱們好啊……雖然改了幾次旗,苦是苦了點,終是在這亂世活了下去……”
    他聲音漸低。
    止不住的困意襲來,使他閉上了雙眼。
    很快,山道上,人躺了一路。
    賈道領著三千武士,皆手提行刑刃或利斧。
    什麽是行刑刃?就是放大版的屠刀。
    尋常環首刀也能斷首,但那嚴重影響刀刃使用壽命。
    這玩意速度快、效率高、質量穩定,是砍人頭最好的工具。
    朝廷兵馬,早已分批陸續下山。
    停留在此的,多是赤延陀、山戎國主手下的降軍。
    他們看到了極殘忍的一幕!
    那些叛軍,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像是午後的小憩。
    大戰之後,他們懸著的心確實已經放下,睡得格外安詳。
    從山的那頭,從南往北,三千武士持利刃而來。
    他們走到‘小憩’的叛黨身邊,將刀斧切下!
    人還躺在那,頭顱卻撲通一滾,落在了地上。
    脖腔裏開始噴血,失去頭顱的身體似乎從沉眠中驚醒過來,象征性的蹬了蹬腳,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漢人武士彎起腰,將砍的頭顱提上,又邁向下一個目標。
    在他們身邊跟著持筆計吏,有條不紊的記著。
    有武士許是切的人頭太多了,臂上開始乏力,一刀下去,人頭竟未全斷。
    被砍的人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而後從沉睡中驚醒過來!
    他睜開眼,隻見麵前立著一個高大軍士,對方手中的寬背斧正從自己脖子處抬起,鮮血濺湧的到處都是。
    出於本能的,他身體猛地向上,頭顱卻往後沉去,在頸脖處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
    “別動。”
    軍士語氣平緩,手壓在他胸膛上:“動了你更難受,還是快些睡了吧。”
    他的言語中沒有對將死者的諷刺,也沒有撈功的喜悅,有的隻是對生命剝奪的冷漠和無情。
    這一刻的醒來,雖然隻有一瞬,但那一瞬的痛苦,壓過了一世之重。
    噗!
    斧子再度落下,終是將頭顱砍掉在地。
    那軍士彎腰撿起這顆腦袋,往預先設定好的山坳丟去。
    沒多久功夫,數萬顆頭顱被砍下,效率高的可怕。
    賈道走了過來,拿著計吏速統出來的數字:“共斬首三萬兩千餘級,其中反賊之臣、軍官、大戶、叛族之主八百二十七人。”
    “連鐵弗部主在內,共異族主三人,貴族六百餘。”
    其餘兩部過於弱小,和鐵弗部這樣凶名赫赫的大夏頑疾難以並論。
    赤延菹在側,聽得腿肚子轉筋。
    他幾次轉頭,始終沒勇氣去看那山坳裏堆起的人頭。
    他也殺過人,但哪見過這樣的殺人法?
    赤延陀也是額頭直冒冷汗。
    倘若自己沒有選擇投降,山坳之中,定有自己一份。
    “還不夠。”
    周徹隻低頭掃了一眼,便吩咐道:“紫鎮東陣斬鐵弗部主,擢為上黨營校。”
    紫鎮東太小了,年尚不滿十六,就站上了這個位置,可稱得上橫空出世。
    有本事、有功績、有靠山……愣是傻子也知道,此少年必將前途無量!
    紫鎮東立即抱拳:“謝殿下!”
    “秦升任太原營校。”
    “從羊頭山降軍中,各抽選三千人,充入二人軍中。”
    周徹看向赤延陀與山戎國主:“二位有異議嗎?”
    你看我敢有嗎……兩人連忙道:“全憑殿下吩咐!”
    羊頭山降軍拋開後來征兆的炮灰),主要是第一批響應韓問渠的異族部隊,尚有兩萬五千餘人。
    以烏延族為例,該族作為雜胡中的巨族,在此戰兵共一萬五千餘人。
    雖然裝備落後,但終歸是從族民中編選出來的戰兵,比臨時拚湊的叛軍戰鬥力要強不少。
    這些人被編入漢軍序列後,不是臨時性質的,而是永久的——將轉變為義從部隊。
    紫鎮東、秦升要選,自會挑選精銳。
    另,秦升雖意誌堅定,一直堅持隨軍而行,但畢竟受創較重。
    周徹打算讓他歇馬緩行,將所部暫交由紫鎮東統領。
    如此,年未滿十六歲的紫鎮東,直接統擴充完的上黨、太原兩營之軍,軍士近萬人!
    隨後,周徹馬不停蹄,直奔晉陽城!
    ——晉陽!
    最先跑回來的,是宇文拔都和呼延豹。
    羊頭山被破的消息還未傳到此處,晉陽依舊維持著基本的秩序。
    二人抵達晉陽時,已是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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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入城,便有西原人接著——“王子與呼延將軍請隨我來!”
    城外,宇文拔都見到了呼延賀蘭,立時驚問:“你不調配諸軍,怎來了這晉陽城?還專程安排人候我?”
    “我也不想現在就能候著你。”呼延賀蘭苦笑,道:“這就回來了,想來是羊頭山已失?”
    “是!”呼延豹點頭,很是無奈:“我們才到,赤延陀那幫人就在議降。我與宇文殿下試圖以力壓製,不曾想周徹親登羊頭山來……”
    聽到周徹領著二十幾個甲士就敢登山,呼延賀蘭也沉默了許久,方歎道:“此人著實可怕!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與誰交手,都是一副搏命姿態,從不留手,難纏至極。”
    宇文拔都默認了:“所來何事?共守晉陽城?”
    呼延賀蘭沒有回答,而是腰上摘下一串狼牙:“諸王議事,讓我先總領並州諸事。”
    “你直說就是,用不著拿這樣的東西來壓我!”宇文拔都冷哼一聲。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隻是向王兄通報一聲。”呼延賀蘭歎了一口氣,手指晉陽城:“王兄認為,此城可守嗎?”
    宇文拔都沉吟片刻:“晉陽城堅,若人心可用,可以久持。問題是……韓問渠的人狗屁不頂用!現在失了羊頭山,隻怕投降的人會更多,一天都難守!”
    “我也是這樣想的。”呼延賀蘭點頭,道:“周徹已在來的路上,先頭騎兵隻怕天亮就會抵達,我們如何也跑不過他。”
    “你想放棄晉陽?退守雁門?”宇文拔都眉頭一擰:“謀劃一場,隻撈了個喝西北風的雁門,那豈不是白來了?”
    “晉陽可以放棄,但守的不是雁門。”呼延賀蘭向對方靠近一些,壓低了聲音:“依我的意思,且將韓問渠保下往西邊定陽送。”
    “此人不死,他給那些雜胡開出的籌碼就還有作用,這些雜胡和並州叛軍便能繼續派上用場。”
    “至於晉陽之地……”
    宇文拔都沒有猶豫,直接點頭:“就照你的意思辦!”
    “你我二人,同去見韓問渠。”
    “好!”
    ——晉王王宮。
    “羊頭山破了!?”
    韓問渠瞬間失色。
    形象全無,癱坐在地。
    忽然,他伸出手來,一左一右的扯住了呼延、宇文二人的衣袍:“二位王子必不棄我?大原必不棄我!?”
    宇文拔都是個暴脾氣,眉頭一擰,就想將其一腳踹開。
    呼延賀蘭立馬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微微搖頭,又俯身握住了韓問渠的手:“晉王勿慮,我等自與您共進退。”
    “那便好!”韓問渠振奮了許多,欣喜若癲:“王子的大軍何日能到?”
    呼延賀蘭隨便編了一句:“兩日。”
    “那周徹的大軍何日能到?”
    “明日。”
    吘!
    韓問渠吸了一口氣,差點抽過去,呼延賀蘭趕緊扶住他的背。
    “一日都難守!”
    韓問渠搖頭不止,嘴唇慘白:“一日都守不住……”
    宇文拔都暗罵廢物不止。
    呼延賀蘭安慰道:“未必……”
    “一定!”韓問渠已經帶著哭腔了,道:“周徹何等凶徒?當日他隻數十人來,便將並州翻了個底朝天!如今擁眾十萬,豈是我能抵擋?”
    他在任並州刺史時,不說智謀高絕,也算心機深沉的老辣官僚。
    可一坐上叛軍晉王的寶座,卻是瞬間風度盡掃,智謀無蹤。
    概其緣由,也隻有一個解釋——他的才能止步於刺史,遠不足振臂而起,與整個大夏作對。
    能不配位,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希望,所以慌亂失智。
    呼延賀蘭耐心很足,安慰道:“晉王且聽我言,追兵明日便會到城外,消息瞞是瞞不住的。”
    “您當即刻召集文武,委以重任,就說大原之軍後日便至,讓他們堅守待援……”
    韓問渠明白了呼延賀蘭的意思,眼睛亮起:“這是個法子!這是個好法子!”
    宇文拔都則問:“誰能擔此重任?”
    “我女韓穎,雖是女流,卻足智多謀。”韓問渠道:“兀烈、鐵弗部王子等人,皆與並州漢人有大仇,斷無退路,可以利用。”
    呼延賀蘭立即道:“先告知公主,莫要叫其他人知曉。”
    “好!”
    韓問渠沒有拖遝,立馬把韓穎找了來。
    聽韓問渠說完後,韓穎俏臉浮現驚色,猛地從座位上立了起來。
    韓問渠握住女兒的手,道:“西原援軍兩天之內就能趕到,你可有辦法守城兩日?”
    “軍事我不懂,但我知道把守城池,最忌內訌,更要守軍堅定。”韓穎眼中閃過狠毒之色:“父王立即下令,封閉晉陽所有城門,禁止人員出入。”
    “同時,給城內鬼方、鐵弗、室韋等雜胡下令,準他們連夜屠戮城中漢民。”
    “如此一來,一則斷絕響應周徹的漢人內應;二則徹底斷了這幫異族的退路,他們除了死戰,別無他法!”
    “好法子!”韓問渠大讚,道:“既如此,晉陽諸事,皆由你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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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摘下自己的印綬,交到韓穎手中。
    韓穎接了過來,但還是道:“父王,可於你我而言,最好的辦法,還是北走去雁門,兄長和西原人都在那。”
    “你當我不想走麽?”韓問渠歎了一口氣,道:“西原人不準!你我今日走,明日便要身亡!”
    “如此,便無他法了……”
    另一邊,呼延賀蘭和宇文拔都幾人也在緊急商議。
    “我與你回北邊督領大軍。”
    “傳訊東邊,告訴汗魯將軍,無論局勢如何,讓他立即撇下那邊的事往西走,護送韓問渠進入定陽。”
    “再書信多封,傳於進入太原境內的諸多雜胡,讓他們同往定陽!”
    “可以。”宇文拔都沒有反對,但道出了自己的擔憂:“周徹已經殺了過來,那些人能聽話嗎?”
    “若身在太原之外,他們還有的選擇。”呼延賀蘭笑著搖頭,道:“今身在太原,往北走有我們、往南走是周徹,他們注定要被推到台前了!”
    “他們會不會畏懼漢人威勢,從而投夏?”呼延豹問:“周徹很狡詐,他可以招降烏延人,就能招降這些雜胡。”
    “不會!”呼延賀蘭很篤定:“在這群雜胡看來,漢人勢頭再猛,與我們也是五五之分,勝負上難有定論。”
    “可隻要護住韓問渠,他們就能得到漢人的土地和人口。”
    “跟著周徹,周徹可不會把並州賣給他們!”
    ——啪!
    “在理!”
    宇文拔都手拍上桌案,哈地笑了一聲,此前鬱悶一掃:“等殺了周徹,破了漢兵,並州我們能全吃下來,何況一個晉陽?”
    “賀蘭,你的智謀我是服氣的,倘若你做太子,我倒是舉雙手答應!”
    呼延賀蘭連連搖頭:“王兄,這話說不得!太子隻出在梁蕭兩家,哪輪得到你我呢?”
    “那我給你指條路。”宇文拔都道。
    呼延賀蘭沒有接話,但頗為好奇,將耳朵豎起。
    宇文拔都靠在他耳朵邊,手做了一個殺人的姿勢:“你去將梁乙甫宰了,再取了蕭焉枝,這事就有望了!”
    “如今女帝攝權,諸事皆有可能啊。”
    呼延賀蘭一聽,立時悚然:“不要講這樣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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