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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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後走了,繼續揮兵向南。
    晉陽城,將是她下一個兵鋒所指之處。
    蕭焉枝沒有留下養傷,倔強的她選擇了隨行。
    甚至馬車都沒有坐,騎馬依舊。
    隻是行軍路上,她時而側頭,看向西南——定陽方向。
    美目中神光複雜。
    你沒法活著走出來了麽?
    或許吧。
    你真的不如呼延賀蘭麽?
    “在你眼裏,我是不是勝過有所有男子?”
    “是的。”
    ——不久前的對話,似於耳邊再響。
    她捏緊了手,重複道:“是的、是的。你勝過所有人……”
    “確信了!晉陽往定陽的兵馬全部撤了回來,周徹死路一條,徹底沒救了!”
    “大夏朝廷不會發援軍嗎?”
    “哈!哪裏還有命等援軍來!”
    前軍忽然鬧騰起來。
    原來是定陽那邊的斥候又帶回了消息。
    看著興奮的族人,蕭焉枝忽覺心上一痛,那股壓下的痛楚再度湧起。
    “嫣枝。”
    神武英俊的中年男子靠了過來,正是右賢王,蕭焉枝的父親:“你怎麽了?”
    “我沒事。”
    天空中,突然一聲鷹啼,海東青直撲而下,落在蕭焉枝肩上。
    她輕順了順鳥毛,眼神依舊恍惚:沒事,希望你也沒事。
    “撇下大軍,保住性命吧……”她在心中如是道。
    “可惜。”
    又有人來,是呼延賀蘭。
    蕭焉枝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接話。
    “可惜晉陽等兵馬撤了回來,讓他敗的有了些借口。”
    他淡然一笑,道:“其實晉陽兵馬過去,又有何用呢?此處的人,難道趕得上去救他麽?”
    見蕭焉枝還是不語,他仰頭一歎:“可惜大國相爭,不容我留情,否則我願意放他一條生路,再給他一次機會。”
    蕭焉枝一句也沒有回應,而是迅速一加鞭,打馬而去。
    前方,蕭後下令:立即遣兩路快騎,迅速插入定陽。——呼延賀蘭請命前往,他要親自坐鎮,了結周徹。
    他們的任務,是拖住、攔截試圖回撤的人馬。
    哪裏有回撤的人?
    沒有!
    朱龍的命令是傳到了王驥之處,但王驥壓根沒搭理他,而是徑直提著兵馬去助張伯玉。
    張伯玉對陣的是宇文拔都。
    此人凶悍異常,主動求戰,且每戰自當先,勇力絕倫,無人可敵。
    無奈之下,張伯玉徹底放棄進攻,將陣型結得鐵桶一般,隻在原地固守。
    即便如此,這廝也生生殺穿進來——一度逼到張伯玉麵前!
    還好,軍心穩固,平難軍戰力不算最強,但對周徹最為忠心,扛著傷亡死戰不退。
    終於,等到了王驥!
    王驥的打法,依舊是那般直接,花招甚乏。
    他見張伯玉守、宇文拔都攻,便將兵縱出,直衝宇文成都!
    所仗者何?
    無非兵多且猛罷了!
    宇文拔都聞殺聲一片,騎兵盈野而下,大為吃驚。
    “是折蘭月敗了,彼輩援軍抵達!”
    他當機立斷:不能打了,必須果斷撤!
    他個人再驍勇,也不可能彌補這麽大的差距。
    真要打下去,也是徒削自己兵力罷了。
    “撤!我來斷後!”
    “壓上去,盡可能殺傷敵人!”
    王驥下令。
    現在形勢太亂了,他們不知道定陽境內還會來多少敵人,隻能做到應殺盡殺,以盡量削弱敵手。
    然而,宇文拔都著實可怕。
    他領數百騎扼守道口,但見漢軍追至,即馳騁馬出,直取軍中將首。
    屢屢斬首成功!
    漢軍悍勇,並不放棄,群起而攻。
    其人兵掃馬縱,又脫陣而出,如此往複,在小戰場上,屢衝屢得手,大大拖延了漢軍的追擊速度。
    司馬震怒了,立馬回頭:“熊鐵熊柱!”
    “在呢~”
    “去!”司馬震用槍指著宇文拔都:“拿下此人!”
    “生的有些凶惡,人家不喜歡呢。”
    “那就打死他吧!”
    兩個成都壯漢壓了上去。
    槍刺錘砸,配合密切。
    “有意思!”
    宇文拔都冷笑,絲毫不怯,反被激起鬥誌,神威抖擻,力壓二人。
    期間,不斷有騎士靠近,加入戰場。
    宇文拔都一手持長兵,手在腰上一帶,刀光橫過,來人落馬。
    見主將勇猛,所部也是呼喝連連,壓住陣勢。
    “嗎的!這麽狠!?”
    司馬震牙一咬,也綽槍衝了上去。
    當!
    宇文拔都神力一揮,震的司馬震手中槍險些脫手飛出。
    皇甫超逸亦縱馬而來,宇文拔都提刀一擲,正中其戰馬,將他掀翻在地。
    “你們不是我對手,將王頡那死鬼挖出來吧!”
    宇文拔都大笑,轉身離去。
    “不要追了!”王驥喝住各部,道:“往西走!”
    宇文拔都撤軍不久,便收到了蕭後直接下達的命令:不要後撤,尾隨咬住敵軍,以待援軍。
    ——再往東,紫鎮東突然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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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豹心知他救周徹心切,立即跟了上來。
    結果被紫鎮東依托地形反打,直接殺退,拋屍千餘而退。
    這還是因為紫鎮東缺乏騎兵,所部戰力偏低,沒有追擊能力所致。
    如此,三路兵馬前後脫身。
    他們不顧一切,快速向西移動。
    奈何雨雖停了,大邱河還沒幹,渡河速度緩慢,自然而然又被追上。
    三路軍沒法,隻能回頭再度苦戰。
    “這樣不行。”
    張伯玉望著河水對麵:“我們可以拖得起,殿下卻拖不起。”
    “張司馬有什麽對策?”王驥問。
    張伯玉看了眾人一眼,最終還是道:“將一部分人留下,往前推進,阻礙敵軍,給其他人爭取渡河時間。”
    在座眾人,皆神情一凜。
    留下阻擊……九死一生!
    ——葉鎮山原本是周明的人。
    在河東李氏被擒後,遭到了一段時間的禁足。
    而後,和馬修一塊,成為投入周徹麾下的一員。
    在定陽往西河漫長的道路上,以往遍布著馬匪,而如今遍布著大小叛軍和雜胡勢力。
    尋常信探,這條路不是那麽容易走通。
    周徹為了命令能成功送到褚飛手中,派出了多部人手。
    在西河城北百五十裏,有一座平定關。
    此關是故長城舊址,原先為叛軍和雜胡所據。
    定陽叛軍首領江令以此為南邊門戶,向此不斷添派人手。
    後呼延賀蘭布局定陽,也暗中輸送西原武人來此,以統屬平定關。
    這座不算險要的關,攔住了周徹南下、也阻擋了西河軍北上。
    關不算險,但如何也不是三騎能闖過去的。
    好在關左依著一座山,山腳下有流水而過。
    三人抹黑走水,繞至關南。
    天色漸暗,三人又行了一程路。
    “葉兄,前方有個人家!”
    身邊從騎抬手一指,臉上難掩疲色。
    趕路、廝殺、逃命,精神緊繃,肉體受創,他們實在太累了。
    如果有個地方歇息一二,那再好不過。
    葉鎮山點了點頭,道:“小心點,先看看有沒有人。”
    “好!”
    得到了休息的允許,二名從騎都有些興奮。
    他們先繞屋而動,發現並無人影後,才放心靠近。
    在這樣混亂的地界,遍地都是陷阱,不多個心眼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汪!”
    方一靠近,幾人便聽到一聲犬吠。
    不過那狗叫聲卻不是衝著幾人來的。
    這戶人家的門半掩著,屋子裏傳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兩條瘦脫形了的狗正在門口撕咬。
    或許餓極了的生靈都不怎麽靈敏,兩條狗並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直到它們鬆開。
    一條狗低吼著後退,另一條則將身體掩住了門。
    掩門的狗將門撞開了些許,使得幾人看清了屋裏的情況。
    就在門口方向,躺著幾具屍體,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
    門口那條狗不斷作勢低吼,很快又有幾條狗從四處鑽了出來,同時向門前逼去。
    “這些狗要搶屍?”一人道。
    “不像是家養的,許是半豺半犬了。”葉鎮山搖了搖頭。
    他們看明白了。
    守門的那條應該是這戶人家養的狗,它的主人俱已死去。
    而門口這些則想趁機吞屍,被那條忠犬阻攔。
    “汪!”
    等那幾條狗都站攏後,其中一條當先發出吼聲,而後同時發難,往前撲去。
    忠犬或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發出嗚咽之聲。
    鏗!
    葉鎮山拔出了劍,利索的將那幾條狗給劈死。
    鮮血噴湧,糊的門口那條狗滿身都是。
    它卻發出興奮的嗚嗚聲,似乎知道葉鎮山是好人,圍著他轉了兩圈。
    沒一會兒,它便跑去那幾條死狗旁,開始撕咬它們身上的肉。
    “都餓瘋了。”葉鎮山歎了一口氣,將門推開。
    屋子裏三具屍體,都算完好,身上沒有咬痕缺肉處。
    再看那條狗,早已餓的不成樣。
    見葉鎮山窺探屍體,它又跑了過來,小心的望著此人。
    “我替你將門掩上吧!”
    葉鎮山衝著屍體作了一揖,就將門合上了。
    碰上死屍,另兩人也沒了歇的打算,於是繼續趕路。
    沒多久,那條狗竟然遠遠的跟了上來,任由葉鎮山怎麽驅都不走。
    無奈,隻能帶著它一同上路。
    距離西河城有段距離,這條狗停了下來。
    亂世莫說是人,便是牲口的防心也不是一般的重:靠近人,大概率是會被吃的。
    西河城內,這裏的兵並不算少。
    朔方營、定陽營的殘部都逃了過來,和西河營三而合一。
    而後,褚飛又奉命將西河郡的郡兵都集結於一處,同時打開武庫,擴招壯丁。
    如此,他麾下有兩萬餘人,用來防守西河一線。
    對於褚飛來說,他心中頗為不平,不平的是多年的老對頭秦度突然就爬到了自己頭頂。
    但同時,他也頗為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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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秦度沒了半條命,而自己卻在這穩如泰山。
    除了最開始被擺了一道,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甭管西河是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並州六郡,四郡淪陷、五郡狼煙、獨自己一處太平無事,是不是事實?
    可以說,他哪怕一步不邁,等到此戰結束,功勞也沒得跑。
    若不是秦度抱上了周徹的大腿,他的位置一定是自己的。
    而如今……自己也能往上挪一挪,大不了離開此處便是了。
    “殿下使至!”
    褚飛正喝著酒,忽聽到這話,立即臉一沉。
    座中幾個校尉司馬,有人臉拉了下來:“隻怕是催我們出戰。”
    “先前出戰也可,左右是撈功,可現在這個局麵……”
    “更不要說,平定關還有不少敵軍把守。”
    有人苦笑:“無論如何,既是命令過來,總是要受的。”
    褚飛將手一擺,喝道:“將酒席撤了!”
    “是!”
    酒席匆匆撤去,褚飛領著諸將校迎葉鎮山。
    葉鎮山直接道:“殿下此前來書,讓褚將軍隨時策應進軍,不知已準備好了?”
    果然!
    褚飛沒法推脫,唯有點頭:“殿下之命,豈敢相違?各部早已就緒,隻等殿下命令。”
    “那便好!”葉鎮山點頭,將文書交給對方,道:“請褚將軍回簽一封,我即刻回馬,呈於殿下。”
    “好。”
    褚飛點頭答應,一切照做。
    “今日便要出發。”收好回呈,葉鎮山再度重複。
    “足下未必太不講情麵。”褚飛背後,定陽校尉開口,道:“三軍一動,不是兒戲,豈能說走便走?”
    “我也知道用兵難處。”葉鎮山歎了一口氣,甚至向幾人拱了拱手:“定陽局勢,何等凶險?實在是不容拖延。”
    褚飛目光微動,把住葉鎮山的手:“公遠道而來,沿途跋涉艱辛,無論如何,也要稍作歇息才是!”
    他即刻讓人呈上飯食,招待三人。
    用飯期間,褚飛問:“所謂定陽局勢艱險,到底到了何等地步?”
    葉鎮山回道:“殿下驅兵四路入定陽,路上被西原人所圍,被迫分兵……如今,折蘭王、呼延王、宇文王還有宇文汗魯領著叛軍雜胡,四路人馬圍攻殿下!”
    “殿下正一路南行,迫切需要褚將軍出兵接應。”
    褚飛聽得心驚肉跳:“三個萬騎圍追?”
    “是!”葉鎮山點頭:“來時路上,我觀平定關雖然不險,但人數不少。”
    “殿下所部,沒有後勤供應,所食隻有隨身幹糧,全軍上下更是疲敝,如何能夠破關?”
    “我知道了。”褚飛點頭,對他道:“我即刻命令各部準備,速速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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