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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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枝不要忘了,周徹也已敗了,哪有僥幸之說?如無意外,或許他已成了一具屍體,正在送來進獻母後的路上。”
    無論他和蕭後年差幾歲、此前是何關係,如今他既是帝國正牌繼承人身份,和蕭後便是法理上的母子。
    不少人點頭,正要附和時,有騎從城門口狂奔而來,且沿途大呼:“急報!急報!需親呈陛下!”
    “讓他來。”蕭後開口。
    來人馬到,躬身禦前。
    蕭後朱唇輕啟:“直接說就是。”
    “是!”得蕭後準許,那人方道:“周徹將疲兵五渡洙水,擒呼延、宇文兩王,而後又向北,擊敗呼延王子、宇文汗魯部,往南去平定關了。”
    “什麽!”
    此言一出,西原諸頂尖貴人俱驚。
    尤其是那兩族的人,那叫一個麵無人色。
    蕭後美目閃爍,忍不住呢喃:“天羅地網,竟也讓他撕開殺了出去。”
    “看來我兒所言不差。”蕭賢王歎息一聲,望著自己女兒:“這漢人的六皇子,確實要勝過呼延家那小子的。”
    梁乙甫麵色難看,忍不住一聲冷哼:“那又如何?他不過帶著少數人脫身而已,漢軍大部已陷,太原也被我們奪回!僅憑他幾千人,還逆不了大勢!”
    “他應該走不了。”蕭焉枝忽然道。
    “嗯?”有人質疑:“重兵羅網都被他撕開,手擁精銳的兩王都讓他擒了,豈是區區一關可擋?南邊隻要有漢軍策應,他完全可以從容脫身才是。”
    “朱龍決心防守,就不會隻守東邊,想來西邊也是如此。”蕭焉枝輕輕搖頭:“而且,對朱龍而言,或許戰死的皇子,比活著的要更好。”
    “好了。”
    眼看著爭議要再起,蕭後出聲阻止:“他走不脫,自然是最好的,省得朕日後費功夫去捉他。”
    “至於二王那……即刻傳話過去,就說隻要周徹保證二王安全,羅網中的漢軍,朕可以全數保全。”
    聞言,眾人齊聲:“陛下仁慈!”
    兩族貴人離鞍下拜:“謝陛下!”
    “至於眼前……”蕭後掃了城中百姓和兵卒一眼,將問題丟給了下屬:“依你們看,當如何處?”
    “漢軍隨時可能重來,此其一;當中兵卒,尤以烏延等雜胡為甚,多是降而複叛之輩,皆應屠之!”樓煩王開口。
    他離的遠,這裏的地盤和人口都占不上便宜。
    殺個幹淨,搶個痛快,最為符合他的利益。
    “我基本認同王兄的話。”休屠王笑道:“隻是我大原畢竟是大國,肆意屠殺百姓,多少有些說不過去。依我看,百姓全數遷往大漠,能不能活看他們的造化……至於其他,自是一律殺盡!”
    遷往大漠,不過是做的好看些罷了。
    就西原那個惡劣條件,這些背井離鄉的漢人百姓,有幾個能活下來?
    “附議!”
    “周徹入太原時都曾大開殺戒,他都無所顧忌,我等何須行寬恕之道?”
    蕭後臉上,不見喜怒,隻是平靜的看向蕭焉枝:“你認為呢?”
    “我認為不妥。”蕭焉枝直言:“韓氏速敗,在於失人心。漢民經營並州各地已數百年,如果我們和所有漢民為敵,他們便會憤然而起,拚死迎回大夏之軍。”
    “若能反其道而行之,勿動百姓,使之諸政照舊、賑濟不停,則短時間可使百姓旁觀、長時間可收人心。”
    “再說……大國相爭,勝負互有,百姓無辜。今我已寬容待人,將來人必以寬容待我。”
    “至於那些雜胡,所作所為,都是因為國弱力微,為勢所驅罷了。要行震懾,抽殺便可,活下的還能用之。”
    有人站出,試圖反對,蕭後道:“晉陽能破,賴嫣枝之謀,那就聽她的。城中漢民不動,烏延等雜胡之軍,百夫以上軍官處死,餘者三抽一殺。”
    眾不敢議,退去忙碌,蕭後則往州府……也就是韓問渠後來的王宮中暫歇。
    “嫣枝的眼光還是準的。”蕭後似笑非笑,繼而又冷哼一聲:“此人為我朝大患,朕必除之!”
    沒多久,又一則消息傳來:南邊無人接應,周徹被迫退回,於平定關下斬首宇文王。
    宇文族悲痛震怒。
    新任宗老舊的被王頡殺了)來見蕭後,哭訴不已。
    “周徹大惡!”蕭後麵色冰寒,安撫對方:“他未曾走脫,被擒隻是時間問題,一旦落網,朕必替你族報此大仇!”
    宇文宗老拜謝而去。
    又未多時,再有消息傳來:周徹以呼延族王要挾呼延賀蘭退兵,呼延賀蘭不應,毒殺呼延王。
    呼延新任宗老舊的被王頡殺了)亦至。
    “朕誓必殺之!”
    將人退下後,蕭後才對蕭焉枝道:“你傳我令下去,就說盡量抓活的。”
    “朕要親眼看看,那周徹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身在羅網,竟敢如此,他當真不望活路麽!?”
    ——雒京。
    快馬入城後,未做停留,直奔皇甫府。
    皇甫龍庭見妹妹風塵仆仆趕回來,便知道事情不對了:“前方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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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沒收到消息?”皇甫韻反問。
    隨後,她又反應過來:軍情再快,也要依賴人報馬跑,自是奔不過自己的。
    她便將自己動身之前所發生的事,一一道出:“朱龍要撤軍防守,可阿徹身已在腹地,無論如何都是撤不及的。”
    “定陽境內,遍是西原之軍!”
    聽完皇甫韻的話,皇甫龍庭沉默了許久。
    開口第一句,他便道:“朱龍此舉,是為顧全大局。”
    聞言,蓋越眉頭一揚:“你在說什麽?”
    對方眼中的殺意,讓皇甫龍庭有些無奈:六皇子麾下這些武人,一個個還真是死忠的不行。
    自己好歹也是皇甫家的人,更是尚書台的兵曹……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皇甫龍庭搖頭,道:“我方才之言,是代表朝廷對朱龍之舉的看法。”
    皇甫韻道:“兄長是說,我們不可能借這個扳倒朱龍?”
    “幾乎不可能,至少我們沒法做到,除非等日後殿下脫困,由他親自推動此事進行清算……”皇甫龍庭歎了一口氣。
    “可當前最急的事,就是幫助殿下脫困。”蓋越道。
    “我知曉、我知曉。”皇甫龍庭眉頭深鎖,連連點頭,陷入深思的他聲音不高,宛如自語:“西原大舉入侵,殿下被困,朱龍之舉雖然對不住殿下,卻在大局上自有說法。”
    “如今,陛下和朝廷沒有其他選擇,隻能依著朱龍的路走下去,直到取勝為止……所以,現在想通過反擊、扳倒朱龍,從而更改其策略救援殿下,是絕難做到的。”
    蓋越追問:“那該怎麽做?”
    “要保全殿下,有三條路可行。第一,殿下這個層次的人物,即便被捉,對方也不會下殺手,到時候用條件換回便可。”
    “這不可能!”
    皇甫龍庭話音剛落,便遭到皇甫韻否認:“皇子能做俘虜,天子也能做俘虜嗎?!”
    皇甫龍庭神情微驚,快步向門外,囑咐兩個門人:“把大門關上,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是!”
    皇甫韻繼續道:“阿徹心已定,他是一定要做天子的,如果走不出這條路,他寧願身死也不會屈服。”
    “我清楚。”皇甫龍庭點頭,道:“以殿下如今展現的鋒芒和能力,如果他不是天子,日後哪個天子又容得下他呢?”
    日後憋屈死在兄弟手上,倒不如為國捐軀來的實在。
    至少,周徹真要戰死沙場,沒有人會去清算他的親人和忠屬。
    “第二,想辦法讓朱龍和我們一同開口,這條路儼然是行不通的。”皇甫龍庭自己便否決了:“隻有最後一條路可走。”
    “怎樣?”
    皇甫龍庭攤開一張紙,根據情報和皇甫韻所言開始作圖:“定陽之內,我方兵力不弱,隻是後勤斷絕而已。”
    “如果想辦法替殿下將後勤繼上,憑殿下的能力和我軍戰力,西原主力不來,他們短時間奈何不了殿下。”
    “要退西原,朝廷定要添兵,這時候想跨過敵軍輸送後勤,風險、消耗和壓力都很大。”皇甫韻知道難處所在:“不隻送糧的在冒險,整個大局也一樣,朝中阻力可想而知。”
    “是的。”皇甫龍庭點頭:“所以,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去糾結朝中力量,在不改變朱龍戰略的前提下,支援殿下!”
    沉默了片刻,皇甫韻點了點頭:“我知道怎麽做了。”
    她回到皇嗣府,錢紅雪迎了上來,麵帶驚色:“您怎麽回來了?”
    皇甫韻隨行周徹,府中雜事,便交由錢紅雪處理;皇嗣、平難將軍兩府公事,則交由馬逾韓處理。
    未久,錢紅雪往徐岩府、馬逾韓往魏仲文、得到消息的甄楚河則去請盧晃。
    三位公卿級大員齊聚一處。
    “出大事了?”魏仲文一來便問。
    皇甫韻不是什麽沒見識的鄉下女人,要不是天塌地陷的事,她怎會讓公卿無端私聚?
    這種事,是頗為敏感的。
    皇甫韻將皇甫龍庭的計劃擺了出來。
    砰!
    魏仲文一巴掌拍在桌上,立時勃然,咬牙切齒:“朱龍混賬!安敢如此?!”
    “朱龍身為三公,無罪不可動,但他下麵那些勳貴的後代,多有不法之徒。”
    像馬逾韓這樣頂級的聰明人,一旦摸清楚規則後,很容易如魚得水:“徐公可以果斷出手拿住幾個,有了這些人做籌碼,盧公也好和他們談了!”
    “可行!”徐岩目露凶光,道:“我這就安排人手,免得這群崽子縮了起來!”
    “這件事就交給幾位了。”盧晃忽然起身:“我需去見一個人?”
    “誰。”
    “大宗正!”
    魏仲文一拍手:“不錯!險些將他忘了!大宗正雖從不站隊,但在此事上一定會支持我們。”
    “此事必須從速處理。”徐岩神情嚴肅,道:“做兩手準備,一是從他們現有犯事中揪出問題來,如果不行的話,那就得製作一些問題……”
    馬逾韓即道:“我可以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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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借你去看案牘。”徐岩點頭。
    “河南尹地牢裏也有不少人,我將和朱龍那幫人有牽扯的全部提出來。”魏仲文道:“需在朱龍等人反應過來之前,拿住一些人質!”
    幾人匆匆而去。
    廷尉、河南尹府多處地牢內,羈押人員何其多?
    要找人,必須從卷宗下手。
    徐岩叫來數個心腹,將和朱龍一派人相關的卷宗全部搬了過來。
    “他們犯事的卷宗全無。”徐岩指著那一堆卷宗,嗤笑道:“他們是受害者的,倒是有不少。”
    “這些卷宗,無非兩類。”馬逾韓迅速拿起一份,一邊看一邊說:“第一,他們真的被欺負了,欺負他們的是更高層次的人;第二,倒打一耙!”
    “第二種居多。”徐岩點頭:“時間緊迫,我們要找到最便取證的。”
    馬逾韓看卷宗極快,幾乎是一目十行。
    將近飯點——
    “這個!”馬逾韓將手裏的饃放下,拿著卷宗來到徐岩跟前:“袁李氏案!”
    此案卷宗如下:
    ——袁李氏,年三十,穀城袁氏媳、平陰李氏女。
    於一月前殺夫,並在此前誣告族弟李輝、夫族弟袁野於一年前便強迫和自己發生關係,並長期維持不正當聯係,在一月前被自己夫婿撞破,兩人聯手將其殺之。
    兩日後,此供被袁李氏親自推翻:是她試圖攀附富貴,被丈夫撞破後惱羞成怒,於是殺夫。
    這是大案,但判決非常之快——殺夫,秋後處決。
    而後,是設事各方的身份以及關係:
    ——袁野,寧遠侯、後將軍袁達之子;袁達位列九卿之將,是周漢、朱龍集團和董然並列的重將;
    ——李輝,射陽侯、光祿大夫李平從子。
    袁李氏的李氏是李輝家的旁支、袁氏是袁野家的旁支。
    也就是說,這個婦人是李輝的族姐、袁野的族嫂。
    徐岩往下翻了翻,道:“你懷疑這是惡少害人,而後倒打一耙的戲碼?”
    “是。”馬逾韓點頭,道:“袁李氏嫁夫十一年無所出,卻在數月前誕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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