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開始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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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便是朱龍等人……
    “依韻姐你所言,我的命令送到了太原,而且甄武和赤延陀已執行軍令了?”周徹問。
    “是的。”皇甫韻點頭:“他們離開太原有一段時間了,是朱龍派人截回來的。甄武還好,保住了性命。”
    周徹神情微變:“誰失了性命?”
    “赤延陀。”皇甫韻歎了一口氣:“他不願屈服,執意要帶兵去救你,被董然帶人格殺於軍中,還說其人意圖再反,並在烏延族內展開清洗,殺了許多烏延貴人。”
    前行的馬,突然就停在了原地。
    周徹坐在馬上,一言不發。
    “阿徹。”
    皇甫韻憂心地望著他。
    “是我對不住他。”周徹沙啞開口:“是我對不住烏延族……韻姐你知道麽?烏延王為了給我斷後,殺到隻剩幾百人……”
    皇甫韻歎了一口氣,道:“在朱龍他們眼中,烏延族隻是蠻夷而已,便是殺了,上麵也不會因為此事追究自己人。”
    “於我而言,他們就是自己人!”周徹深吸一口氣:“他們視我為君,我自當庇護他們……這筆賬,誰也躲不過,我一定要和他們算到底!”
    皇甫韻點了點頭,又道:“離京之前,我和兄長談過一些。”
    “他說皇甫家曆代為國守邊,身受皇命之重,常持節鉞。”
    “但父親卻告訴他,節鉞是天子之信重,凡動節鉞殺人,既用天子之威,也是讓天子共擔。”
    “所以,能用軍法殺人時,便不用節杖;請用節杖殺人,也需慎之又慎。”
    “尤其是殺有些有爭議的人時,壞處不止於流言,更在天心。”
    聽完皇甫韻的話,周徹道:“你的話,我都明白。”
    他伸手撫過佩劍,道:“事到了如今,要殺的人,遠不是一根節杖能擔下來的了。”
    皇甫韻望著他:“你是要大開殺戒嗎?”
    “姐姐要勸我?”周徹反問。
    “當然不。”皇甫韻展顏一笑,道:“你能做出這許多大事來,想必有自己的考慮,大局看得比我更遠。”
    “或許談不上什麽大局。”周徹回頭看了一眼。
    蓋越趙佐後麵,是跟著他緩緩前行的大軍。
    “人要成事,終究要走自己的路。”
    “我不清楚其他帝王走的是什麽路,但我的想法從未變過,那就是‘不負人心’。”
    “他們拋家舍業的跟著我,無論如何,我都要對得起他們。”
    “我要對得起他們的信任。”
    “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或許,這是我這個算不上好的人,僅有的良心吧。”
    說到這,周徹忽然一笑:“趙佐來前,我逢絕路,幾乎身死。韻姐你知道麽?就連賈公這樣怕死的人,都要替我去截斷追殺之敵。”
    “彼時我就在想,做人到了這一步,哪怕下一刻死去,又有什麽值得遺憾的呢?”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等到靠近,方才發現,原是一條狗在刨土。
    這狗很瘦,顯然是沒什麽吃的,但坑卻刨的不淺,周圍堆著一層浮土。
    奈何下麵開始出現一些碎石,刨起來收效甚微,急的不時發出‘嗯嗯’聲。
    待見周徹等人靠近,防備的發出低吼聲,躥到一旁。
    發現這幾個人類似乎沒有加害自己的意思,它又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圍著那個坑開始打轉,並不時搖頭擺尾。
    皇甫韻終是女子,對這些生靈頗有憐愛之心,當即從馬背上取了些食物給它。
    這狗吃了後圍著她轉了兩圈,尾巴搖的更快了,又衝著地上刨了幾下。
    周徹用槊往土裏挑了挑,見下麵是堆砌的頑石,便立時作罷:“喜歡便帶上吧。”
    “好。”皇甫韻點了點頭,又取了一塊肉,誘著那狗一塊上路。
    可它跟了一程,發現皇甫韻不幫忙挖坑,便又跑了回去,二人隻能作罷。
    ——西河城下。
    袁達帶著褚飛等人迎接在下:“恭賀殿下凱旋!”
    “凱旋談不上,隻是撿回一條命罷了。”周徹如是道。
    袁達連忙道:“殿下言重!定陽局勢之危,我等皆知,如此局麵,殿下尚能痛擊西原,且將平定關奪入手中,何嚐不是一種凱旋呢?”
    周徹頗為驚訝的看了此人一眼。
    對於袁達以往的立場,他是心知肚明。
    對於此番來援此人所獻之力,周徹亦已知悉。
    如果他是真心的,周徹隻能說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
    對方給麵,周徹也緩和了態度:“此番能拿下平定關,也多蒙後將軍出力了。”
    袁達臉上,肉眼可見的浮現一縷喜色,趕緊道:“宴席已備,殿下請!”
    周徹搖了搖頭,道:“後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這宴卻用不得。”
    袁達心頭微沉,麵上遲疑:“殿下的意思是……”
    “我雖脫困,卻有許多將士永遠留在了定陽,我哪有什麽心思用宴呢?”周徹搖頭,目光一轉,落到袁達身旁的一名武人身上:“想來你便是褚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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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褚飛連忙再行禮:“褚飛拜見殿下。”
    “禮且收著,我有事問你。”
    就在城門口,周徹開始了他的審判:“朔方、定陽、西河三校將校,可都在此?”
    “都在。”褚飛連忙低頭,心中已難免緊張了起來。
    在他身後,被點中的將校們也同時躬身:“見過殿下!”
    “朔方之地,本屬遙控,未曾實掌,我便不問。”
    “定陽之處,頗為偏僻,且事發突然,我亦不問。”
    “爾等兵敗在前,退守西河,扼城防守,也算本分所在,無可厚非。”
    “然則,我入定陽後,曾屢屢下令於你部,命你舉眾往北,占住平定關,為何不見動作?”
    “我部受困之後,又命你提兵前往接應,待我兵至關下,為何又不見你來?!”
    周徹目光淩厲,殺意毫不遮掩:“你可知曉,因你之誤,使我軍多少將士白白送命?!整個並州大局,也險些因此葬送。”
    “今日,你要是給不出一個妥帖說法,隻怕不是一顆人頭能了事的!”
    “冤枉!”
    褚飛立馬跪下叫屈,道:“殿下所言,最開始那封文書,我確實是看到了,奈何我整兵時,便已收到太尉之命,讓我按兵不動。”
    周徹麵色愈寒:“後來的催兵、求援文書呢?!我已明說,所屬各部,一應皆從我令,但有忤逆者,皆以逆命處置!”
    “你明知此事,又知我部被困,居心何在!?”
    褚飛忙道:“太尉來文書時,說的是情況大變,叮囑我等切不可動。我再聯絡殿下您時,卻已是聯係不上了。”
    “至於您說的後來文書,卻是沒有看見。”
    “沒有看見?”周徹眼睛眯了起來:“你是說,信沒有送到你手上?”
    “是。”褚飛點頭。
    “我派出的使者,一個也沒能走到西河城來?”
    “是。”褚飛再次點頭,死不鬆口。
    沒等周徹再次發問,定陽校出列道:“殿下,敵軍掌平定關,隔絕交通,信使或是沒能過來,便被其害了。”
    “你也沒看見?”周徹問他。
    定陽校點頭:“未曾看見。”
    周徹目光掃過所有人:“你們都沒看見?”
    “確未瞧見!”眾人齊聲應答。
    這下都沒了聲音,氣氛一時凝結下來。
    許久,周徹才點了點頭,道:“大敵當前,如果沒有證據,我不會肆意懲處。”
    聞言,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但。”周徹話鋒一轉,同時拔劍出鞘:“倘若讓我揪出證據,證明你們當中有些人所言屬虛,故意推諉不進,以致我軍受此慘敗,必將從嚴處理!”
    “你們,可有異議?”
    褚飛一臉正氣,道:“如果發現誰對不起國家、對不起殿下,自當嚴懲。”
    “好!那便好!”周徹點頭,大手一揮:“事關重大,不容疏忽,且將各將校分開詢問。”
    他望了袁達一眼:“還望後將軍從旁協助。”
    袁達推諉不得:“是。”
    轉身之際,褚飛臉上浮現一抹冷笑。
    問話?
    他們才不怕!
    過去的時間,他們早就套了無數次口供。
    而且,此事簡單,沒有複雜處,隻要咬住一點即可——人沒來、沒見過!
    周徹沒有證據,大家又都是朝廷官員,還能胡亂動刑不成?
    就在褚飛等人從命轉身之際,周徹忽然喝道:“站住!”
    眾人一凜,紛紛止步。
    周徹問:“你們當中,可有人聽過葉重山?”
    眾人異口同聲:“未曾。”
    周徹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好,都退下去吧。”
    諸將告退,周徹立馬對皇甫韻道:“他們在撒謊。”
    “你從哪看出了漏洞?”皇甫韻問。
    “葉重山不同於其他人,他在投靠我之前,並非無名之輩。”周徹冷笑不已:“這些都是武人,便是不認識他這個人,又豈能個個未聞其名?”
    “有道理,可還是要拿到證據。”皇甫韻蹙眉:“你沒有太多的時間在此耽擱。”
    周徹沉吟,點頭:“我知道,停留一日,若無證據,也隻能暫時按下。”
    入城時,道路兩旁盡是百姓跪迎。
    周徹正盤算著從哪下手的時候,一條狗自道旁穿過。
    他猛地警覺過來,看向皇甫韻:“不對!”
    皇甫韻也恍然有悟:“那條狗?”
    “是!”周徹點頭,道:“那條狗不是問題,問題是它刨的那個坑。並州之地,除山脈外,多屬黃土地形。它刨出的坑裏全是碎石,顯然是有人後填進去的。”
    “我帶人去查!”皇甫韻即刻轉身,點上一些騎兵,回頭直奔那處。
    周徹則停在城中暫等。
    召來的民夫、百姓之事,周徹一應交給李鶴來處理——秦度傷還沒完全康複,當以休養為主。
    同時,他又分派各路人馬,改道兵進上黨方向。
    說來也好笑,這些軍士此前就是從雒京經河內、去上黨、走太原的,結果轉了個圈又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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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中,隨著軍士們動手,坑被挖開。
    屍體被刨出!
    好在氣溫足夠低,屍體腐敗不算嚴重,依舊能清晰認出他們的身份。
    “葉重山。”
    馬修也在,當他看到葉重山屍體時,不由怔住。
    而後,他黯然一歎。
    他們先是被周明招攬,後來投靠了周徹,為的就是建功立業。
    且已走在這條路上了……
    葉重山雖不如蓋越,但也不是尋常人,才剛剛起步,便已埋骨。
    “可恨!”
    他聲音悲憤,道:“戰死沙場,無話可說!可是卻讓自己人陰死,這是何等憋屈?!”
    皇甫韻眸子冰冷:“膽大包天!”
    “將他的屍體帶上,我們這便回城!”
    ——消息傳回後,西河城內的周徹突然下令:提前離開。
    對於褚飛等人的審訊結果,就是沒有結果。
    褚飛等人暗自發笑。
    “還是你小子算得準。”褚飛與定陽校並肩而行,他低聲笑道。
    “我早說過,您多慮了。”定陽校亦笑。
    “回頭再說,先把這瘟神送走。”褚飛笑意愈濃:“聽說他殺出關來,起先我膽都要嚇破了,也不過如此麽!”
    他們一行,隨袁達之後,又來城門口送周徹。
    周徹馬到城門下、止住,回頭。
    “褚將軍。”他喊道。
    “末將在。”褚飛走出,怡然無懼色:“殿下有什麽吩咐嗎?”
    “入城時,我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褚飛點頭。
    “那便好。”周徹也點頭,手指著身後不遠處:“你看那是什麽?”
    那裏,被挖出了一個大坑。
    褚飛看得一愣:“殿下這是……”
    “把你埋進去,可有怨言?”周徹又問。
    褚飛大驚:“殿下何出此言?末將無罪!”
    “不錯!”定陽校很聰明,知道大家是穿一條褲子的,立馬走了出來:“助殿下出關,主要都是西河兵力,是我們的部下,我們是出了大力氣的。”
    “若將軍有罪,自可懲處;將軍無罪,殿下何以罰之?”
    “殿下因受困而生怨,我等理解,可您生怨,也不能拿自家將士出氣啊!”
    見此人膽這麽大,那些原本龜縮的人也都出來,附和紛紛,以形成壓力。
    周徹冷笑看著他:“你倒是腦子清醒,以為我拿不出證據,便試圖推輿論來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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