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能報知己者,便隻有這條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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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洗憂還活著。
    而且還活的比較滋潤。
    那日從高柳城下離開後,他便帶著七百騎遊蕩在草原上。
    西原人當然不會幹看著,派遣多股騎兵對其進行追殺。
    按理來說,漢人到了草原上,那是不靈的,幾乎跟個瞎子差不多,經常走著走著迷路了,或者一頭撞進敵人懷裏了。
    但霍洗憂顯然不在此列,此人有著驚人的知覺和地圖聯想能力——他能在腦海中做出圖,根據自己移方向、距離判斷出自己所在方位。
    並且,他在得知敵人從不同角度出發後,也能通過對敵人的速度進行推斷——推斷出敵人在他腦中的地圖的大概位置。
    這種天賦說起來簡單,但用到實戰中極其恐怖。
    結果就是這幫西原人搜了這麽久沒找到霍洗憂,還讓他抹黑打了幾棍。
    到現在,連霍洗憂跑到哪去了都搞不清楚。
    好在,霍洗憂手上就七百餘人,破壞力有限。
    此處,距離涼海三族最東邊的呼延族不遠處,霍洗憂帶著他的人摸到了這裏。
    “涼海三族中,呼延族分布最廣。”
    “其餘兩族,主要地盤都在海的北側。”
    “唯有呼延族,在涼海南側亦有分布,而且是大群落……”
    這些訊息,是霍洗憂從一個西原俘虜口中得知的。
    經過數日探尋和前行,他終於來到了目的地附近。
    他蹲在地上,正在沙地上畫著圖:“這裏是我們所在,往西是涼海道,是你們的進兵路線、也是重要的輸糧道。”
    “涼海道雖然寬闊,可畢竟隻是一條道,如果鎖住此道,蕭後糧草從何處供應?”
    顯然,他在問麵前幾個俘虜。
    那幾個西原俘虜,看裝飾並非西原人中的底層。
    他們臉上帶著傷痕,但已經結痂——應是最開始被擒時吃了些苦頭。
    精神頭不錯——說明最近幾日並沒有受到虐待。
    眼睛裏光芒頗足,態度也比較積極——可見他們並不抵觸現在的這份工作,幹的還挺得心應手。
    “這條道不好鎖。”說話的人年過四十,生的一副闊麵:“第一點您說了,此道寬闊,中間沒有險要之地,不存在扼斷的可能。”
    “即便高柳城方向漢軍忽然添了許多兵力,侵入此道,我軍在雁門、涼海附近的兵力也能迅速對此地進行兩麵抄襲。”
    “如果實在難勝,前方之軍還能從容回頭,以大兵力優勢、以騎兵強行回頭衝開。”
    如其所言,漢軍將兵力擺在涼海道上,在此道無險可守的情況下,最終的結果是這路漢軍腹背受敵。
    假使這路漢軍戰力超絕,逼得蕭後大軍回頭,蕭後要付出的代價是吐出到手的地盤,自己也不至於落入險境。
    這是她敢長驅直入的底氣所在。
    可霍洗憂不止這麽看。
    “料敵從寬,我認為蕭後進去前,一定做了充足準備。”霍洗憂道:“她回頭確實可以衝開這條路,可要是在並州境內耗糧過多,而身後之糧未至,隔絕此道的我軍又死戰不退,彼軍還是有崩潰之險。”
    “此道往西雖是荒漠,但也可勉強運糧應急,足以讓她吃下橫道之軍。”那人對答如流。
    “是這樣。”霍洗憂點了點頭:“如此,她在就近之地,一定有糧食中轉和儲存處。”
    “雁門。”對方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可是雁門有備,又有城池,是打不破的,此前的周漢便吃虧在此……更何況現在的雁門,隻會更加堅固!”
    “這是其一。”霍洗憂笑道:“西原十數萬人入侵並州,連人帶馬數十萬計,人吃馬嚼是何等數量?”
    “雁門再堅固,也不可能獨擔風險。”
    “繼續往南,她現在會開始在太原屯糧;而往北,脫離漢地,也一定會有其他鄰近的儲糧點。”
    話說到這,對麵的中年男子眼中露出驚色:“您是說呼延南部……”
    “沒錯。”霍洗憂點頭:“呼延南部是涼海道距離雁門最近的一處聚集點,而且有勞力可用,實在是最好不過的屯糧處。”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霍洗憂認同方才此人所言:想要隔絕西原人的糧道,很難。
    因為草原上的路都是極寬闊,且沒法防守的。
    除非能打下雁門——但這不現實。
    那隻能換個思路——放棄阻斷糧道,改為直接摧毀糧源。
    對於雁門和並州戰場而言,他認為這個呼延南部,就是糧源之一。
    對麵那人在吃驚後,連忙道:“我沒有要隱瞞您的意思,我並不知情。”
    “我不在乎。”霍洗憂灑脫一笑,用腳擦去地上輿圖:“上馬,隨我去呼延南部。”
    那人驚道:“你想去呼延族毀糧?”
    “怎麽,不行嗎?”霍洗憂反問。
    “您才七百人。”
    “呼延族出動了兩個萬騎,動用的戰兵已經窮盡了吧?”霍洗憂道。
    “那隻是戰兵。”對方道:“您知道的,我們西原人所有人都是軍士。哪怕是十幾歲的小孩和婦人也會上馬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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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入侵劫掠時,打順風仗,一個小孩也能追著大人跑;現在到他們挨打了,你看看他們有沒有還手的勇氣!”
    霍洗憂大笑一聲,翻身上馬。
    那人不敢拖遝,跟著上了馬背,繼續道:“但是呼延南部不是小族群,糧食存放肯定還是有重兵把守,您這樣上去風險依舊很大,而且得手概率不高。”
    “我清楚,打仗就像探草打蛇。”霍洗憂不吝解釋:“我知道草中有蛇,但還不知道這蛇有多大,先用棍子招呼它一下。”
    “等它頭抬起來,我就知道這蛇能不能對付,該用多大的力氣去對付。”
    “蛇會傷人!”蕭破元繼續道。
    他一個西原人,怎會取這樣的名字?
    ——自然是霍洗憂替他改的。
    “它傷不到我!”
    霍洗憂將槍一招:“都跟我來,沿著北邊走,等落夜!”
    “是!”
    “您這樣做的意義不大。”蕭破元歎了一口氣,道:“朱龍放棄了太原和定陽,加上朔方和雁門,女帝已經在並州站住了腳跟。哪怕您真能創造奇跡,摧毀這一處,意義也不會太大,女帝有的是力氣來收拾局麵。”
    “誰告訴你我軍一直是朱龍說了算的?”霍洗憂反問。
    “難道不是嗎?”蕭破元搖頭:“您被周漢所陷導致高柳進不去,我軍一入並州,六皇子也被困死了,或許……”
    他被抓的時候,得到的消息還是周徹被困在定陽。
    “住口!”霍洗憂冷瞥了他一眼:“他不是會輕易屈服的人,而我也如此。”
    蕭破元不敢頂嘴,沉默低頭。
    “如果他真的失敗了……”
    霍洗憂語氣稍緩了一些,忍不住回頭看向南邊:“他不會苟活……像我這樣的人,能報知己者,便隻有這條命了!”
    “霍氏若再興,當在我手。”
    “霍氏若至我而亡,也不算辱沒先祖的英名。”
    “又有什麽能讓我猶豫、畏懼呢?”
    蕭破元張嘴結舌,最後學著漢人向霍洗憂拱手,歎道:“將軍人傑,我心服口服。”
    他忍不住心頭發怵,倘若漢人之中,這樣的人能存在、且能得勢,西原當真能完成吞漢北部、占據中原的偉業嗎?
    這激勵了他們一代又一代的念頭,會不會終是空想呢?
    那位六皇子,又何來魅力,讓這樣的人傑對其如此忠誠?
    自己可是聽說,霍洗憂並不歸屬於六皇子部下,而是天子直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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