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契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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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城的秋夜浸著潮氣,值更的老卒王鐵頭攥著燈籠的手直冒冷汗。他巡到軍械庫後角時,生鏽的銅鎖“哢嗒”一聲墜地,在寂靜裏驚起幾隻寒鴉。借著火苗晃動的光,老人看見庫房木門半開著,門縫裏透出的月光正照著青磚地上蜿蜒的拖痕——那是三千柄陌刀被拖拽時,鐵柄與地麵摩擦留下的深溝。
“我的娘嘞!”王鐵頭燈籠摔在地上,連滾帶爬往刺史府跑。等崔元禮帶著衙役趕到時,軍械庫內已是空蕩蕩一片,唯有牆角塊巴掌大的磁石沾著未幹的馬奶,石麵上陰刻的契丹狼頭圖騰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崔元禮捏著磁石的手驟然收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去年北疆送來的軍報裏提過,契丹人正在琢磨用磁石擺弄鐵器,沒想到這麽快就摸到幽州城來了。
“大人!城外有動靜!”城頭守衛的驚叫撕破夜空。崔元禮衝上城樓時,隻見西北方向騰起遮天蔽日的塵霧,悶雷般的馬蹄聲裏,無數點幽藍光芒如鬼火般逼近。當先一員大將手擎令旗,旗麵繡著的金鱗童子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正是契丹南院樞密使耶律斜軫。
“放箭!”崔元禮一聲令下,城頭上萬箭齊發。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箭矢飛到敵陣上方突然軌跡偏移,像被無形的手撥弄般,齊刷刷插在城樓女牆上,箭頭全都指向內側。參軍杜衡剛要靠前查看,袖口突然冒起青煙——他鎧甲上的鐵扣正吸附著箭簇,摩擦生熱竟將衣料燒焦。
“是磁甲!”杜衡扯開冒煙的袖口,露出被燙紅的小臂,“他們給戰馬和鎧甲嵌了磁石,能吸咱們的鐵器!”崔元禮臉色鐵青,正要下令改用火箭,卻見契丹軍陣中推出十架丈許高的木車,車頂青銅鏡反射著月光,在夜空中聚成十道銀亮的光柱。
“不好!是聚光鏡!”崔元禮話音未落,光柱已掃到城牆。被照中的夯土瞬間騰起白煙,磚石發出不堪高溫的“劈啪”聲,肉眼可見的裂紋順著牆麵迅速蔓延。城上守軍驚呼聲中,大塊牆體轟然崩塌,露出後麵整裝待發的契丹騎兵。
與此同時,五百裏外的太原府正飄著細雨。醉仙閣的胡姬阿史那雲踩著節拍旋轉,腰間十二枚金鈴隨舞姿叮當作響。二樓雅間裏,並州都督王忠嗣隔著紗簾,看著女子裙裾翻飛間露出的腳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刀柄——他今夜是為追查近日頻發的軍報失竊案而來,不想剛進門就被這鈴聲攪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大人怎的發呆?”阿史那雲忽然欺身近前,指尖劃過王忠嗣胸前鎧甲的接縫處。男人本能地後仰,卻見女子指尖寒光一閃,枚細如牛毛的磁針正刺向他膻中穴。千鈞一發之際,屏風後劍光暴起,武玥的柳葉劍已抵住阿史那雲咽喉:“契丹細作,認得我麽?”
女子瞳孔驟縮——三年前在雲州邊塞,正是這個穿男裝的姑娘砍斷了她三根肋骨。此刻她不及多想,旋身時裙擺裏十二枚磁石鏢激射而出。武玥揮劍格擋,卻覺劍身突然沉重如鐵,原來磁石鏢正牢牢吸附在劍身上。阿史那雲趁機撞破窗戶,夜雨中傳來她清脆的笑聲:“唐人就會躲在女人背後麽?”
等武玥追出去,隻在牆根撿到個繡著狼頭的香囊。倒出裏麵的東西時,半張羊皮地圖滑落在地,上麵用朱砂標著幽州城防部署,玄武門的兵力布防圖清晰可見。王忠嗣接過地圖時,發現邊緣還染著淡淡的馬奶味——這和幽州軍械庫失竊現場的線索對上了。
膠東半島的漁村此時正被大潮淹沒。老漢劉三更被蟹鉗敲打窗欞的聲音驚醒,披衣出門時,隻見月光下的海灘泛著青灰色,密密麻麻的“怪物”正朝村子爬來。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海碗大的花蟹,蟹殼在月光下竟泛著金屬光澤。
“活見鬼了!”劉三更壯著膽子撿了隻,發現蟹殼上天然生著類似刻痕的紋路,仔細辨認竟是長安城中的十二時辰刻度。裏正得知後,連夜捧著蟹趕到縣衙。當裴九娘看到那隻蟹子時,正值子時初刻,蟹殼上的紋路突然變化,原本的時辰刻度竟漸漸顯形為玄武門的布防圖,甚至能看清每個崗哨的位置。
“拿磁針來!”裴九娘突然開口。當她將一枚磁化的鋼針刺入蟹眼時,蟹殼“哢嗒”裂開,裏麵掉出團泡在藥水裏的絹布。展開後,上麵用突厥文寫著“七日後,子時,太極宮”——字跡還帶著潮氣,顯然剛寫不久。裴九娘的手指驟然收緊,絹布邊緣的火漆印讓她心頭一沉:那是突厥王室專用的狼頭印記。
千裏之外的驪山冰洞,寒氣逼人。李瓔渾身金鱗豎起,在寒玉床上翻滾抽搐,每片鱗片下都透出淡淡的藍光。上官婉兒握著女兒的小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裴姐姐,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麽?”裴九娘正在調試新製的磁針,聞言抬頭時,眼底盡是血絲:“唯有天山玄冰能壓製她體內的磁毒,但玄冰離開極寒之地就會融化,必須用活人暖玉之軀保存。”
話音未落,洞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武玥推門而入,身上的雨水瞬間結冰:“突厥商隊有玄冰線索,但他們要拿小世子的胎發作交換!”上官婉兒愣了一瞬,突然拔下金釵,對著銅鏡割下一縷青絲:“我去。”武玥急忙阻攔:“娘娘萬金之軀,怎能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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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女兒!”婉兒轉身時,胡服已經穿好,“當年在感業寺,我連命都能舍,何況這點風險?”說完不等眾人反應,已裹著鬥篷衝進風雪中。武玥跺腳要追,被裴九娘拉住:“她帶著影衛,且先看看突厥人耍什麽花招。”
陰山腳下的突厥牙帳內,藍光閃爍。可汗阿史那坐在磁石打造的王座上,聽著阿史那雲的匯報:“唐人果然上鉤了,那個皇後親自來換玄冰。”他隨手拋起塊泛青的石頭,裏麵隱約可見細小的黑點蠕動:“把摻了磁蠱卵的假冰給她,等蠱蟲在她體內孵化,整個長安的鐵器都要聽咱們調遣。”
這時,帳外傳來鷹嘯聲。親兵捧進個鎏金匣,裏麵是張殘破的塞外地圖。阿史那展開的瞬間,阿史那雲突然驚呼出聲——地圖邊緣用突厥文寫著“李琰非嫡”,那是當年玄武門之變時,突厥細作冒死傳回的秘聞,說當今太子並非皇後所出。
幽州城頭,李光弼獨臂拄著改良陌刀,刀刃上嵌著的磁石在月光下泛著幽藍。他回頭望向身後三百陌刀手,每個人腰間都掛著牛皮袋,裏麵裝著裴九娘特製的磁粉:“弟兄們,契丹人靠磁石擺弄咱們的兵器,咱就用他們的法子收拾他們!”
城門轟然洞開,陌刀手列成鋒矢陣突進。對麵契丹騎兵催動戰馬,鐵鎧上的磁石果然引動唐軍兵器,卻見陌刀手突然揚起牛皮袋,細如粉塵的磁粉隨風飄散。戰馬鐵鎧互相吸引,瞬間擠作一團,嘶鳴聲中紛紛倒地。李光弼抓住時機,擲出懷中的火藥罐——這是裴九娘用磁粉混合硫磺製成的火油罐,遇火即爆。
“轟!”第一聲爆炸響起,磁粉在火中劇烈燃燒,形成大片火海。契丹騎兵在火中慘呼,磁甲遇高溫失靈,戰馬受驚狂奔。李光弼趁機率軍突進,陌刀揮舞間,敵軍陣型土崩瓦解。
“都督!冷箭!”親兵的驚叫傳來時,李光弼已反手抓住射來的箭矢。箭杆上綁著枚銀環,正是阿史那雲常戴的耳環。他捏著銀環的手驟然收緊,忽然想起去年在長安見過的場景:上官婉兒抱著李瓔站在城樓,小郡主衝他笑時,耳垂上正是這樣的銀環。
天山腳下的黑市籠罩在風雪中。上官婉兒揭開鬥篷,露出被寒風吹得通紅的臉:“我要天山玄冰。”突厥商人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錦盒上:“按規矩,拿等價物來換。”婉兒打開錦盒,裏麵是李麟的胎發,泛著淡淡的金色。
商人突然暴起,彎刀直劈麵門。婉兒早有防備,側身避開的同時,袖中磁石彈出,“叮”地一聲將刀刃彈開。但她沒料到,商人身後竟衝出數名殺手,手中兵器全是嵌了磁石的彎刀。關鍵時刻,阿史那雲的紅裙閃過,竟出手阻攔殺手:“大汗要活的!”
婉兒趁機掀翻身邊的火盆,炭火爆燃的瞬間,她撒出懷中的磁粉。磁粉遇熱爆燃,形成短暫的屏障。她趁機奪過玄冰匣,卻覺手腕一痛——匣底暗藏的磁針已刺入她脈門,黑色毒液順著血管迅速蔓延。
當武玥帶著影衛殺到,隻見婉兒靠在牆角,唇色烏青,卻仍用完好的手死死護著冰匣:“快走...針上有毒...”武玥紅了眼眶,背起她就往外衝,馬蹄聲中,冰匣裏傳來細碎的“哢嗒”聲——那是磁蠱卵孵化的聲音。
大明宮的暖閣內,裴九娘將玄冰碾成粉,敷在李瓔心口。孩子突然睜眼,瞳孔竟變成豎瞳,指甲抓向自己喉嚨,金鱗被生生撕下,鮮血滴在錦被上。上官婉兒闖進來時,手臂已青黑至肘,她咬著牙割破手腕:“用我的血,我們母女血脈相連!”
當鮮血滴入藥碗,李瓔突然安靜下來。那些掉落的金鱗在地上竟排成“突厥”二字,武玥撿起細看,發現每片鱗甲內側都刻著微縮地圖,正是陰山附近的磁礦分布。她心頭大震,突然想起裴九娘曾說過,突厥人正在尋找上古磁礦,若讓他們集齊,整個中原的鐵器都將受其控製。
幽州捷報與婉兒病危的消息同時傳到李琰軍中。年輕的太子捏碎報捷文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望向突厥方向,眼中似有火焰燃燒:“傳令三軍,隨我直搗陰山!”話音未落,帳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竟是阿史那雲單騎闖營,懷中抱著昏迷的婉兒:“我有解藥,換你們退兵三日。”
而在千裏之外的天山雪穀,真正的玄冰窟正在崩塌。冰層深處,一具刻滿星象圖的冰棺緩緩顯現,棺蓋上八個血字在藍光中若隱若現:“雙生現世,李唐當絕!”冰棺周圍,散落著無數磁石碎片,每片上都刻著細小的突厥文,記載著一個關於磁礦、雙生和王朝更迭的古老預言。
長安城的更夫敲響子時的梆子時,裴九娘望著窗外的明月,手中磁針突然瘋狂旋轉——那是磁礦暴走的征兆。她知道,一場圍繞磁石與鐵器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而藏在磁石背後的秘密,正如同深夜裏的月光,看似清亮,實則藏著無數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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