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海疆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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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水寨的晨霧裹著腥鹹潮氣,水師都統王破虜的皂靴剛踏上碼頭,就被灘塗上的腐臭味嗆得皺眉。二十艘倭國遣唐使船歪在淺灘,船身藤條纏著海草,艙門滲出的汙水在沙地上衝出藍黑色痕跡。他踹開半掩的艙門,黴味混著屍臭撲麵而來,借著火折子光亮,隻見艙底層層疊疊碼著孩童屍體,像碼放整齊的陶罐。
“大人!”隨軍醫官孫思邈突然幹嘔,手中銀針在屍身天靈蓋處顫巍巍停住,“這些孩子的頭骨被鑿開,腦漿掏淨填了磁砂。”針尖挑起的砂粒泛著幽藍熒光,湊近能聽見極細的蜂鳴——正是範陽磁甲兵核心的特征。王破虜的佩刀“嗆啷”出鞘,刀刃映出艙角暗格的反光,武玥的身影鬼魅般閃過去,劍鋒劈開木板的瞬間,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
縮在暗格裏的匠人渾身潰爛,膿水順著和服紋路往下滴,看見唐軍衣甲突然暴起:“宇文大人說,隻要湊夠三百童男童女……”他被武玥反手扣在艙板上,懷裏掉出個磁石羅盤,指針正對著長安方向瘋狂旋轉,盤底刻著極小的隋代官印——將作監造。裴九娘撿起羅盤時,指尖被邊緣毛刺劃破,血珠滲進磁砂竟凝成箭頭形狀,直指正北。
“快備八百裏加急!”她扯下袖口絲絛纏住手指,“倭人在練磁砂人傀,和範陽盧氏用的是同一路手法!”話音未落,海麵突然翻湧,三艘龜甲艦殘骸從浪裏冒出來,船首的龍頭雕像眼窩裏爬出密密麻麻的蟲子,每隻蟲身都裹著磁砂,在甲板上拚出“血債血償”四個大字。
貢院明遠樓的燭光映著上官婉兒緊蹙的眉,手中朱筆在一份策論上圈了又圈。泛黃的紙頁在燭火下泛著淡藍,那些本應是墨跡的地方,竟隱隱透出磁粉特有的金屬光澤。她對著月光舉起卷子,海防圖的輪廓漸漸清晰,登州水寨的布防標記精確到每座烽火台——這是三天前才更新的密檔。
“去把禮部陳侍郎請來。”她的聲音冷得像臘月的冰,金簪尖輕輕劃過桌麵,磁粉在硯台裏突然聚成鎖鏈形狀。更漏敲過三聲,金吾衛的砸門聲驚飛棲在簷角的夜鴉,陳府後院的火光中,管家正往炭盆裏扔磁砂袋,火星濺在未燒完的密信上,“範陽盧氏”四個朱砂字格外刺眼。
“下官隻是……隻是替盧大人保管物件……”陳侍郎跪在地上,官服被冷汗浸透,腰間玉佩還掛著範陽盧氏的狼頭徽記。裴九娘捏碎他呈上的磁石,內層掉出張浸過蠟的名單,今科三十六名進士裏,二十八人的籍貫旁都畫著五姓特有的磁紋暗碼——博陵崔氏的雙環、清河崔氏的三星,正是上個月在隴西李氏別院發現的標記。
陰山腳下的風卷著新草的清香,阿史那雲的紅裙在馬背上翻飛,手中皮袋裏的磁粉草籽“沙沙”作響。她策馬掠過焦土,隨手撒出一把,青嫩的草芽竟頂著殘雪鑽出來,眼見著從寸許高瘋長到尺餘,葉片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回紇斥候的坐騎突然受驚,馬蹄被藤蔓般的草葉纏住,越掙紮越緊。
“磁粉混著苜蓿籽,遇露水就生根。”她勒住韁繩,銀鞭在掌心甩得劈啪響,“回去告訴你們可汗,再敢縱兵搶糧,下次就讓這草長在他的腸子裏。”暮色中的敖包飄著桑煙,她下馬時踢到個鎏金匣子,匣蓋上的狼頭紋與範陽盧氏徽記一模一樣。打開的瞬間,羊皮卷上的突厥文刺痛她的眼:“殺李琰者,為草原共主——五姓同盟。”
十八道彎刀的寒光幾乎同時亮起,為首的回紇首領正是今早剛遞過降表的俟斤。阿史那雲的銀鞭纏住最近的彎刀,借力躍上敖包頂,腰間牛皮袋裏的磁粉撒向夜空,在月光下聚成狼形光影——正是突厥族的圖騰。“你們以為五姓給的磁砂能喂飽草原?”她的聲音混著風嘯,“去年冬天凍死的牛羊,可是吃了他們摻磁砂的牧草!”
範陽廢墟的斷牆下,李光弼的陌刀劈開半人高的青苔,露出半截石碑。“開……元盡……”他擦去碑麵泥土,殘缺的字跡讓他心頭一緊。親兵的火把突然照見地麵裂縫,搬開三塊城磚,黑洞裏飄出陳年鐵鏽味。密室裏三百具磁甲兵整齊排列,胸甲上的天策府飛虎紋雖已斑駁,卻仍讓這位獨臂將軍眼眶發緊——那是他父親當年在天策軍的舊部製式。
“將軍!這裏有活人!”士卒從鐵籠裏拖出個匠人,那人的衣袍早已爛成布條,胸口潰爛處嵌著拇指大的磁石,傷口周圍的皮膚呈鱗片狀增生,正是倭國船上孩童屍體的症狀。“他們逼我……逼我照著天策玄甲仿製……”匠人抓住李光弼的甲胄,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二十年前,盧家老太爺說,要讓天策軍的威名……永遠刻在磁甲上……”
太極殿的燭火映著十丈長卷,上官婉兒的指尖劃過磁粉繪製的脈絡圖,每道紅線都連著五姓七望的田莊、商鋪、磁礦。“博陵崔氏在幽州私開磁礦二十處,清河崔氏占了關中三分之一的永業田……”她每念一處,階下的世家重臣就有人踉蹌跪地。隴西李氏的老臣剛喊出“願獻家產”,禦史台的密報就遞了上來——李氏昨夜動用三百輛牛車,往吐蕃邊境運送磁玉,車轍印裏還混著倭國特有的櫻花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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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些磁玉全拉到將作監。”李琰的橫刀重重劈在鎮國鼎上,鼎身的饕餮紋突然發出蜂鳴,“前線的弟兄們正缺能破磁甲的兵刃,拿這些貪官的寶貝鑄刀!”鼎中銅汁飛濺,映得五姓耆老麵如死灰,有人偷偷摸向袖中磁石,卻被武玥的劍鋒抵住手腕——那些磁石,正是當年宇文愷用來控製磁甲兵的核心。
驪山行宮的溫泉水汽氤氳,阿史那雲趴在玉案上,肩頭的箭傷滲出藍黑色血液。裴九娘的磁勺剛貼近傷口,金屬相撞的蜂鳴就響起來:“回紇人的箭鏃淬了磁毒,得把腐肉剜掉。”銀刀切入皮膚的瞬間,上官婉兒端著藥盞掀開簾子,正看見阿史那雲腰間的舊疤——三道交錯的刀痕,與李琰胸口那道幾乎一模一樣。
藥盞“當啷”摔在地上,滾燙的藥汁濺濕了案上的和親詔書。“娘娘見諒,”阿史那雲扯過紗巾裹住身子,嘴角扯出苦澀的笑,“那年在碎葉城,李將軍替我擋了三刀,我總不能讓他白挨。”水汽朦朧中,上官婉兒看見她發間別著的狼頭銀飾,突然想起李琰幼時戴的長命鎖——也是這樣的狼頭,卻在玄武門之變後不知所蹤。
登州的八百裏加急和草原的捷報同時送到,羽林衛的馬蹄鐵在宮磚上擦出火花。倭國五十艘磁帆船已過東海,船首雕像換成宇文素的麵容,船底纏著能切割漁網的磁鏈;回紇十八部的降表裏,用磁砂密寫的長安城防圖在燭火下顯形,玄武門的布防漏洞被標得清清楚楚。
裴九娘在觀星台熬紅了眼,渾天儀的銅球突然“哢嗒”裂開,飛濺的銅片在地上拚出奇怪圖案。她撿起一片,發現紋路竟與李瓔高燒時在青磚上劃的塗鴉完全一致——那是連《洛河圖》都沒有記載的磁脈走向,終點直指渤海灣深處。
黃河渡口的夜風卷著細沙,最後三艘龜甲艦的船工扯下帆布,血紅色的戰書在月光下格外刺眼。“武德九年的債,開元元年該還了。”磁粉寫成的字跡滲透帆布,船首的龍頭雕像眼窩裏,幽藍的磁火隨著潮汐明滅,仿佛在呼應千裏之外長安城裏的鎮國鼎鳴。甲板下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三百具磁甲兵整齊站立,胸甲上的天策飛虎紋,在夜色中泛著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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