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冰穀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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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溪水浸透麻布,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鑽進骨髓。宇文霜咬緊牙關,用力搓洗著染血的繃帶,白皙的手背凍得通紅,指節處甚至裂開了幾道細小的血口子。她瞥了一眼山洞方向,裏麵躺著的人,讓她的心緒比這冰溪的水流還要紛亂。
    爺爺宇文拓天不亮就出去了,留下話要她好生照料洞裏那位“貴人”。貴人…宇文霜心裏嘀咕著,什麽貴人能落得這般狼狽?渾身是傷,昏迷不醒,還引得爺爺拿出壓箱底的老參?更奇怪的是,爺爺提起此人時,那眼神裏的鄭重,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端著洗好的繃帶,腳步放輕,像一隻靈巧的雪狐,悄無聲息地鑽進被藤蔓半掩的山洞。洞裏比外麵暖和不少,火堆燒得正旺,鬆脂劈啪作響,散發著暖意和鬆香。那個男人依舊躺在幹草鋪就的“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連嘴唇都失了血色,隻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宇文霜放下木盆,蹲在他身邊,動作熟練地解開他肩胛處被血和汗浸透的舊繃帶。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火光下,邊緣紅腫,深可見骨。她倒吸一口涼氣。爺爺說得沒錯,這人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奇跡。她小心翼翼地用浸了溫水的幹淨布巾擦拭傷口周圍的汙跡,動作輕柔得如同拂過新雪。
    “婉兒…”一聲極輕、含混不清的囈語,突然從男人幹裂的唇間溢出。
    宇文霜的手猛地頓住。婉兒?是他的妻子嗎?她下意識地看向男人的臉。即使在昏迷中,他的眉頭也緊緊鎖著,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牽掛。那聲呼喚,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眷戀和…絕望?
    她的心,不知怎的,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這男人,身份成謎,重傷瀕死,念念不忘的,卻是一個名字。這和她聽過的那些負心漢、薄情郎的故事,截然不同。一絲異樣的漣漪,悄然在她平靜的心湖裏蕩開。
    她定了定神,摒棄雜念,繼續手上的動作。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那灼熱的溫度讓她指尖微微一顫。她打開爺爺留下的那個粗糙陶罐,一股濃烈刺鼻、帶著奇異腥氣的藥膏味彌漫開來。她用木片剜出墨綠色的藥膏,屏住呼吸,仔細地塗抹在猙獰的傷口上。藥膏觸體,昏迷中的男人似乎感覺到了刺激,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額頭上瞬間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忍著點,”宇文霜下意識地放柔了聲音,像是哄勸受傷的幼獸,“這‘雪蓮斷續膏’性子烈,拔毒生肌最是霸道,熬過去就好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加快了動作,盡量縮短他痛苦的時間。重新包紮好肩胛的傷,她又去檢查他小腿上那道弩箭擦傷。爺爺處理得很好,傷口已經開始收口,隻是周圍皮膚依舊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顯然麻藥蛇毒的影響還在。
    忙完這一切,宇文霜額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坐在火堆旁,添了幾根柴,洞裏更暖了些。目光再次落到那張沉睡的、棱角分明卻異常憔悴的臉上。火光跳躍,在他深邃的眼窩和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晃動的陰影。她想起爺爺臨走前壓低聲音的囑咐:“霜兒,洞裏這位,是當今天子,李琰陛下。性命攸關,萬不可泄露半分!”
    天子…皇帝…
    這兩個詞像重錘砸在宇文霜心頭。她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冰穀,皇帝對她而言,不過是傳說中高坐九天、執掌生殺的存在,如同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遙不可及。可眼前這個男人,傷痕累累,脆弱得如同初春薄冰,為了守護他的長安,竟流落到這荒僻絕地,險些葬身冰河。這巨大的反差,讓她心中翻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滋味。有敬畏,有難以置信,更有一絲…莫名的心疼?
    她甩甩頭,試圖驅散這些紛亂的念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緊握的右手上。即使在昏迷中,他的拳頭也攥得死緊,指節發白。宇文霜猶豫了一下,輕輕掰開他的手指。掌心一片狼藉,布滿了被繩索和石壁磨破的血口子和水泡,有些地方已經發白潰爛。這顯然是拚命攀爬和緊握繩索留下的痕跡。一個皇帝,竟要親曆如此凶險的搏殺?
    宇文霜默默歎了口氣,取來溫水和幹淨的布,再次蹲下,小心翼翼地清洗著他掌心的傷口,動作比剛才更加輕柔。冰穀的風穿過藤蔓縫隙,發出嗚咽般的低鳴。火光搖曳,山洞裏隻剩下柴火的劈啪聲,和女子專注而輕柔的呼吸。
    驪山南麓·羽林衛秘密哨所·鷹嘴崖
    寒風卷著雪沫,刀子般刮過鷹嘴崖光禿禿的岩石。幾座用巨大原木和石塊壘砌的簡陋哨所,如同鷹巢般嵌在陡峭的山壁間,俯瞰著下方深不見底的幽暗峽穀。這裏地勢險絕,易守難攻,是羽林衛設在驪山深處最隱秘的據點之一。
    哨所內最大的木屋裏,氣氛凝重得如同結了冰。炭盆燒得通紅,卻驅不散眾人心頭的寒意和焦慮。
    羽林衛中郎將蘇定方,一個年約四旬、麵龐黝黑如同岩石般堅毅的漢子,此刻正焦躁地在鋪著獸皮的地上來回踱步。他身上的玄色皮甲沾滿了雪泥,顯然是剛從外麵巡查回來。他猛地停住腳步,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桌上,震得上麵幾個粗陶碗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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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蘇定方的聲音壓抑著火山般的怒火,“陛下下落不明!驪山北麓被韋家的狗崽子們翻了個底朝天!咱們呢?隻能像耗子一樣縮在這鳥不拉屎的崖洞裏幹瞪眼!這他娘的是羽林衛?這是縮頭烏龜!”
    他麵前站著幾個同樣風塵仆仆的隊正,個個臉色鐵青,拳頭緊握。一個年輕些的隊正忍不住低吼:“將軍!讓末將帶一隊弟兄摸下去!宰了那群搜山的狗賊!把陛下找回來!”
    “莽撞!”蘇定方厲聲喝止,眼中卻同樣燃燒著不甘的火焰,“敵暗我明!他們有多少人?藏在哪個耗子洞?陛下究竟被衝到哪裏?一概不知!貿然下去,不是救人,是送死!是給陛下添亂!”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投向角落裏一個一直沉默不語、裹著厚厚皮襖、縮在炭盆邊的身影。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頭發花白,麵容清臒,手指關節粗大變形,正是宇文拓。他閉著眼,仿佛在養神,又仿佛在側耳傾聽風雪的呼嘯。
    “宇文先生,”蘇定方走到宇文拓麵前,抱拳行禮,語氣帶著壓抑的急切和最後一線希望,“您老對驪山了如指掌,更是陛下唯一的生還見證!您說陛下被暗河衝出,可能就在這驪山南麓的某條支流附近…可這茫茫雪山,冰封千裏,暗河出口何止千百?我們的人手撒出去,如同大海撈針!您老…再仔細想想?有沒有更確切點的線索?哪怕是指個大致方向也好啊!”
    宇文拓緩緩睜開眼。他的眼神依舊銳利,卻蒙上了一層深深的疲憊。三天來,他不眠不休,憑著記憶和對水脈的了解,帶著羽林衛的精銳斥候,幾乎踏遍了驪山南麓所有可能的地段。冰河支流出口、隱秘的山洞、廢棄的炭窯…每一處可疑的地方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和失望。
    “蘇將軍,”宇文拓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山風般的冷冽,“老朽所言,句句屬實。陛下被衝出之地,應是北麓‘黑龍潭’附近的主河道。按水勢和流向推斷,最有可能被衝入南麓的,是‘寒鴉澗’、‘落星峽’或‘鬼見愁’這三條支流。這三日,我等已將寒鴉澗、落星峽翻查數遍,一無所獲…”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風雪彌漫、更加幽深險惡的西南方向,“隻剩下…‘鬼見愁’了。”
    “鬼見愁?”蘇定方和幾個隊正臉色都是一變。那是驪山南麓最凶險的去處!澗深千仞,終年雲霧彌漫,兩側絕壁如刀削斧劈,猿猴難攀。澗底暗河洶湧,布滿深潭漩渦和鋒利如刀的冰棱,不知吞噬了多少誤入其中的獵戶和采藥人。當地山民談之色變,故名“鬼見愁”。
    “那地方…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全是懸崖絕壁!”一個隊正失聲道,“這大雪封山,怎麽下去?”
    宇文拓的目光卻異常堅定:“正因為凶險異常,人跡罕至,或許才是陛下唯一可能的生路!韋家的人馬,也絕想不到陛下會被衝到那種地方!這是最後的希望!”
    蘇定方死死盯著宇文拓的眼睛,從那雙蒼老卻燃燒著執著火焰的眼中,他看到了不容置疑的決心。這位前隋營造大師的後人,將守護李唐天子視作了宇文氏新的使命。
    “好!”蘇定方猛地一咬牙,眼中爆發出破釜沉舟的狠厲,“鬼見愁就鬼見愁!就算是刀山火海,老子也要闖一闖!傳令!”
    他猛地轉身,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在木屋中炸響:
    “第一隊!立刻清點所有繩索、岩釘、飛爪、火把!檢查兵器弓弩!每人攜帶三日幹糧和烈酒!要最堅韌的麻繩!最鋒利的短刀!把咱們壓箱底的‘蜈蚣梯’給老子扛出來!”
    “第二隊!立刻出發,前出至鬼見愁東、西兩側崖頂!建立了望哨和弩箭陣地!給老子盯死下麵!發現任何可疑人影,格殺勿論!給下澗的弟兄們看好退路!”
    “第三隊!留守鷹嘴崖!看護好所有馬匹輜重!保持烽火暢通!若有長安或北麓任何消息,立刻以響箭傳訊!”
    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帶著凜冽的殺氣和決絕。羽林衛的漢子們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點燃成熊熊戰意。
    “得令!”吼聲震得木屋簌簌落灰。
    “宇文先生!”蘇定方最後看向宇文拓,抱拳深深一揖,“下澗探路,非您老不可!這鬼見愁的凶險,隻有您最清楚!蘇定方和羽林衛上下弟兄的性命,還有陛下的安危,就托付給您老了!請您務必…為我們指明一條生路!”
    宇文拓緩緩站起身,佝僂的腰背在這一刻挺得筆直,宛如風雪中不倒的青鬆。他拿起靠在牆邊那杆磨得油光發亮的長撐杆,眼中銳光如電:“老朽殘軀,不足為惜。縱是鬼門關,也要為陛下,為蘇將軍和諸位壯士,闖出一條路來!出發!”
    風雪呼嘯,如同鬼哭。鷹嘴崖上,一條由最精銳羽林衛組成的、背負著最後希望的索降隊伍,在宇文拓的帶領下,如同撲向深淵的鷹群,義無反顧地消失在漫天風雪和深不見底的“鬼見愁”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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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涇陽原·回紇大營·公主氈帳
    厚重的氈簾隔絕了外麵呼嘯的風雪和營地的喧囂,卻隔不斷帳內彌漫的冰冷和壓抑。阿史那雲靠坐在鋪著厚厚羊毛氈的矮榻上,肩頭的傷處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緊繃的神經。頸後短發帶來的涼意,時刻提醒著她身陷囹圄的處境。
    案幾上放著一碗早已冷透的酥油茶和幾塊幹硬的奶疙瘩,她碰都沒碰。骨力啜派來的那兩個“侍女”,名義上伺候,實則監視,像兩尊木雕般杵在帳門內側,低眉順眼,卻連她翻個身都會立刻投來警惕的目光。
    帳內死寂。隻有牛油燈芯燃燒時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阿史那雲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父親磨延啜最後那震驚和動搖的眼神,在她腦中揮之不去。骨力啜…這個陰魂不散的毒蛇!還有吐蕃人…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回紇的未來,正被一步步拖向危險的深淵!
    時間一點點流逝,如同鈍刀子割肉。就在阿史那雲幾乎要被這無聲的囚禁逼瘋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爭吵聲,說的是回紇語。
    “…巴雅爾!你鬼鬼祟祟在這裏做什麽?不知道這是公主禁地嗎?”一個粗魯的男聲嗬斥道,是守衛的聲音。
    “烏…烏恩其大哥,”一個帶著哭腔、明顯屬於少女的怯懦聲音響起,“我…我是來給公主送新熬的熱奶茶的…天太冷了…公主身子還沒好利索…”是巴雅爾!阿史那雲的心猛地一跳。巴雅爾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情同姐妹!她竟然冒險來了?
    “熱奶茶?”守衛的聲音充滿懷疑,“骨力啜大人吩咐過,公主的飲食由專人負責!不需要你多事!快滾!”
    “可…可是…”巴雅爾的聲音帶著哀求,“這奶茶…是加了老薩滿給的驅寒草藥的…公主她舊傷複發,夜裏疼得厲害…求求您了,烏恩其大哥,就讓我送進去吧…就一會兒…”她似乎塞了什麽東西過去,守衛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哼!就一盞茶的時間!送了趕緊滾出來!別耍花樣!”守衛的聲音似乎鬆動了一些,帶著貪婪和不耐煩。
    “謝謝!謝謝烏恩其大哥!”巴雅爾連聲道謝。
    氈簾被掀開一條縫,寒風裹挾著雪花卷入。巴雅爾瘦小的身影閃了進來,她穿著一件半舊的羊皮襖,小臉凍得通紅,手裏緊緊捧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厚皮囊,眼神裏充滿了驚惶和擔憂。
    “公主!”巴雅爾快步走到矮榻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哭腔,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門口那兩個監視的侍女。
    “巴雅爾…”阿史那雲心中一暖,剛想開口。
    “公主快喝點熱的!”巴雅爾卻搶先開口,聲音故意放大了些,帶著刻意的討好和關切,“這是加了老薩滿草藥的奶茶,驅寒最好了!您快趁熱喝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皮囊塞到阿史那雲手裏,身體卻借著遮擋,極其隱蔽而迅速地將一個冰涼、堅硬的小東西塞進了阿史那雲藏在毛氈下的手心!
    阿史那雲心中劇震!麵上卻不動聲色,順勢接過皮囊,湊到嘴邊,裝作喝了一口。一股熟悉的、帶著奶香和淡淡草藥味的熱流湧入喉嚨,暖意瞬間驅散了些許寒冷。而她的手心,緊緊攥著那個冰冷的東西——那是一枚小巧的、用獸骨打磨成的哨子!樣式極其普通,是草原孩子常見的玩具。但阿史那雲認得!這是她當年送給巴雅爾的!
    “好了,喝過了,暖和多了。”阿史那雲放下皮囊,語氣平淡地對巴雅爾說,“你回去吧。外麵冷。”
    “是,公主您好好休息。”巴雅爾會意,恭敬地行禮,又對門口那兩個侍女討好地笑了笑,才低著頭匆匆退了出去。氈簾落下,隔絕了她小小的身影。
    帳內再次恢複死寂。阿史那雲靠在榻上,閉上眼,仿佛在假寐。手卻在厚厚的毛氈下,緊緊握著那枚骨哨。指腹緩緩摩挲著哨子表麵粗糙的紋路。這絕不是普通的問候!巴雅爾冒死前來,隻為了送一個舊物?她一定想傳遞什麽!
    紋路…阿史那雲心中一動。她記得當年自己頑皮,用匕首在這骨哨上刻過一隻歪歪扭扭的小鷹…她不動聲色地將骨哨移到眼前,借著氈帳縫隙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仔細看向哨身。
    果然!在那隻熟悉的小鷹刻痕旁邊,多了一道極淺、極新的劃痕!像是用指甲匆匆劃上去的!劃痕的形狀…阿史那雲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是一個極其簡單的符號,如同兩道交叉的斜線!在回紇古老的部族暗語裏,這代表著——“陷阱!危險!”
    巴雅爾在警告她!骨力啜或者其他人,布下了針對她的陷阱?還是…針對整個回紇的?她想起父親動搖的眼神,想起吐蕃使者離去時那怨毒的目光…一股寒意瞬間竄遍全身,比肩頭的傷更冷!
    她攥緊了骨哨,冰冷的骨片硌得掌心生疼。陷阱…危險…巴雅爾能冒險送來這個警告,說明她一定發現了什麽極其重要的事情!必須想辦法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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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雲的目光緩緩掃過帳內。那兩個侍女依舊低眉順眼地站著,像沒有生命的木偶。硬闖?絕無可能。傳遞消息?更是難如登天。骨力啜的監視如同鐵桶。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案幾上那個裝著冷酥油茶的粗陶碗上。碗沿還殘留著一點油漬。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
    她猛地吸了口氣,仿佛因為傷口的疼痛而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身體在矮榻上不安地扭動了一下,手臂“不小心”地掃過案幾邊緣!
    “哐當!”
    粗陶碗應聲落地,摔得粉碎!冰冷的酥油茶和陶片濺了一地!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打破了帳內的死寂!門口那兩個如同木雕般的侍女猛地抬起頭,警惕而冷漠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阿史那雲身上。
    阿史那雲捂著肩膀,臉上露出痛苦和一絲被驚嚇到的懊惱,對著離她稍近一些的那個侍女說道:“哎呀…手滑了…傷口疼得厲害,沒拿穩…勞煩你收拾一下。”
    那個被點名的侍女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但還是依言走了過來,蹲下身,開始默默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汙漬。另一個侍女依舊站在原地,目光緊緊盯著阿史那雲。
    機會!隻有一瞬!
    就在蹲下的侍女低頭收拾的刹那,阿史那雲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攥在手心的那枚骨哨,朝著帳內唯一一個光線昏暗、堆放著幾個舊皮箱的角落,猛地彈了過去!
    骨哨在空中劃過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線,“嗒”的一聲輕響,準確地落入了皮箱與帳壁之間狹窄的陰影縫隙裏!聲音被破碎陶片的響動完美掩蓋。
    蹲著的侍女毫無察覺,收拾完碎片,用布擦了擦地上的油汙,便站起身,依舊退回到門邊,恢複了那副冷漠監視的姿態。
    阿史那雲靠在榻上,閉上眼睛,仿佛疲憊不堪。隻有她自己知道,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如擂鼓。第一步,成了!骨哨藏好了!這是她唯一能留下的、指向危險的物證!接下來…她需要等待。等待一個混亂,一個機會,或者…等待那個陷阱自己露出猙獰的爪牙!
    氈帳外,風雪更大了。回紇大營的金狼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不安的咆哮。陰謀的網,正在這冰冷的營地裏悄然收緊。而阿史那雲,這位斷發的公主,如同落入陷阱卻依舊亮出獠牙的母狼,在絕望的囚籠裏,靜靜地磨礪著自己的爪牙,等待著反擊的時機。她不知道巴雅爾發現了什麽,但骨哨上那兩道交叉的刻痕,如同兩道冰錐,深深紮進了她的心裏。危險,正在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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