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鐵騎碎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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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馬爾罕西·怛羅斯河畔
秋日的陽光失去了夏日的熾烈,帶著一絲涼意,灑在廣袤的粟特平原上。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青草香,而是濃重的鐵鏽、馬糞和一種名為“大戰”的肅殺氣息。怛羅斯河蜿蜒流淌,如同一條銀帶,卻無法隔開兩岸壁壘森嚴、連綿不絕的營壘。東岸,是查拉維的波斯義勇軍、納斯爾的聖火軍主力,以及高仙芝五千安西鐵騎組成的“河中聯軍”。西岸,則是黑壓壓、望不到盡頭的大食軍主力營盤,以及夾雜其中、盔甲樣式略顯不同的拂菻“聖火軍團”分隊。無數黑色的新月旗與猙獰的雙頭鷹旗在風中招展,如同烏雲壓城。
聯軍帥帳內,氣氛凝重如鐵。巨大的沙盤上,插滿了代表敵我態勢的小旗。高仙芝一身明光鎧,抱臂而立,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沙盤上西岸大食軍那明顯突出的左翼——那裏正是拂菻“聖火軍團”的營地!查拉維一身紫色戎裝,站在高仙芝身側,深紫色的眼眸緊盯著那片區域,眉頭微蹙。納斯爾則坐在主位,臉色陰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座椅扶手。
“斥候回報,”高仙芝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金石之音,“阿布·穆斯林那老狐狸,將拂菻人的‘火雨戰車’集中部署在了左翼!依托一處廢棄的土丘,居高臨下,射程足以覆蓋整個河灘!其意圖很明顯,待我軍強渡怛羅斯河,半渡之時,以‘火雨’覆蓋河麵及東岸灘頭,製造混亂,再以重騎兵從中央突破!此計甚毒!”
帳內響起一陣壓抑的吸氣聲。明州港和金山島拂菻營地的慘狀早已傳開,那粘稠黑綠、水澆不滅的火焰,成了所有人心頭揮之不去的噩夢。
“高將軍可有破敵之策?”查拉維沉聲問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深知,此戰若敗,河中頃刻間便會化為焦土,波斯複國的最後希望也將破滅。
高仙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手指重重戳在沙盤上拂菻營地的位置:“破局之點,就在此處!阿布·穆斯林想用拂菻人的‘火雨’做鐵砧,砸碎我軍渡河鋒銳?那我們就先砸碎他這枚最硬的砧子!”
他目光掃過帳內眾將,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本將親率安西鐵騎主力三千,並查拉維都督麾下義勇軍精銳騎兵一千,組成突擊集群!今夜子時,偃旗息鼓,銜枚裹蹄,從上遊‘野狼渡’潛渡怛羅斯河!繞至拂菻營地側後!”
“渡河之後,以雷霆之勢,直撲拂菻人‘火雨戰車’陣地!不惜一切代價,摧毀戰車,焚其火油!拂菻營地一亂,大食左翼必潰!納斯爾大祭司!”他轉向納斯爾,“屆時,你親率聖火軍主力,強攻大食中軍!不求擊破,隻求死死拖住阿布·穆斯林!待本將掃平其左翼,自會揮師直搗其中軍帥帳!此戰,畢其功於一役!”
“繞後…突襲拂菻營地?”納斯爾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和…不易察覺的忌憚。讓高仙芝帶著查拉維的精銳騎兵去執行最危險、也最可能立下首功的任務?萬一…萬一他高仙芝折在拂菻人手裏,或者…他趁機削弱查拉維的力量?
“高將軍,拂菻人營地防衛森嚴,又有那恐怖火器…此計是否太過行險?”納斯爾斟酌著開口。
“行險?”高仙芝銳利的目光直視納斯爾,“坐等大食‘火雨’燒過河來,就不險了?戰機稍縱即逝!阿布·穆斯林料定我軍忌憚火雨,不敢輕動!今夜突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此乃唯一勝機!大祭司若懼敵火器,不敢拖住中軍,那本將現在就上奏陛下,河中之事,我安西軍…袖手旁觀便是!” 話語中毫不掩飾的威脅,讓帳內溫度驟降。
查拉維立刻接口,聲音清越而堅定:“高將軍之策,乃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查拉維願親率義勇軍騎兵,追隨將軍,踏平拂菻營地!為河中除此心腹大患!” 她深知高仙芝此舉雖有風險,但確是唯一生機,更是在納斯爾麵前展示自己與大唐堅定同盟的機會!
納斯爾臉色變幻,最終在安西鐵騎的威壓和查拉維的逼視下,頹然點頭:“…好!就依高將軍之計!本座親率聖火軍,誓死拖住阿布·穆斯林!”
子時·野狼渡
月光被薄雲遮掩,大地一片朦朧。怛羅斯河水流潺潺,掩蓋了人馬低沉的涉水聲。高仙芝一馬當先,戰馬口銜枚,蹄裹布,悄無聲息地踏入冰冷的河水。他身後,三千安西鐵騎和一千義勇軍騎兵,如同沉默的黑色洪流,緩緩渡河。查拉維緊跟在側,紫色披風在夜風中微微擺動,手中緊握彎刀,心髒在胸腔中激烈跳動。空氣中彌漫著河水的腥氣和大戰前的緊張。
成功渡河!四千精銳騎兵如同幽靈般潛行至拂菻營地側後。透過稀疏的灌木叢,能清晰地看到營地內篝火點點,巡邏士兵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長。營地中央,那幾輛覆蓋油布、如同怪獸般的“火雨戰車”靜靜蟄伏,旁邊堆放的密封陶罐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弩手!目標哨塔!弓騎兵!火箭覆蓋營帳!重騎!隨我衝營!目標,火雨戰車!”高仙芝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出鞘前的龍吟!
嗚——!
淒厲的進攻號角驟然撕裂死寂!
嗡——!
一片密集的弩箭如同死亡的蜂群,瞬間覆蓋了拂菻營地外圍的哨塔!慘叫聲中,哨塔上的火把紛紛墜落!
緊接著!
咻咻咻——!
數百支點燃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帶著尖銳的呼嘯,狠狠紮入拂菻營地內的帳篷和木質結構!幹燥的營帳瞬間被點燃,火頭四起!
“敵襲!唐狗!是唐狗從後麵來了!”
“聖火軍團!列陣!保護戰車!” 驚恐的呼喊和希臘語的命令聲混雜在一起,營地瞬間大亂!
“殺——!”高仙芝一聲怒吼,如同虎嘯山林!手中加長橫刀向前一指!
“大唐萬勝——!”安西鐵騎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沉重的馬蹄踏碎大地,鋼鐵洪流如同燒紅的尖刀,狠狠捅進了混亂的拂菻營地!目標直指中央的火雨戰車陣地!
查拉維緊咬牙關,紫色披風獵獵作響,率領義勇軍騎兵緊隨其後!彎刀揮出,劈翻一個試圖阻攔的拂菻士兵!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安西鐵騎的具裝衝鋒勢不可擋,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拂菻士兵倉促組成的防線如同紙糊般被撕碎!
“擋住他們!點燃聖火!” 拂菻指揮官歇斯底裏地嘶吼著,試圖組織最後的抵抗!
幾名操作火雨戰車的士兵手忙腳亂地掀開油布,轉動銅管,試圖點燃加壓裝置!
“放箭!射死操作手!”高仙芝厲聲下令!
嗡!一片精準的弩箭攢射過去!噗噗噗!幾名操作手慘叫著倒地!
“跟我上!燒了那些鬼東西!”高仙芝一馬當先,衝入戰車陣地!他身後的重騎兵紛紛擲出浸滿火油的皮囊和火把!
轟!呼啦——!
火油遇火即燃!瞬間吞噬了暴露在外的希臘火燃料陶罐和木桶!更加猛烈的殉爆發生了!粘稠的黑綠色火焰如同地獄岩漿般噴濺流淌開來!幾名靠近的拂菻士兵瞬間變成了慘叫的火人!
“撤退!快撤退!” 拂菻指揮官看著化為一片火海、核心武器盡毀的陣地,發出了絕望的哀嚎!幸存的拂菻士兵徹底崩潰,丟盔棄甲,四散奔逃!
拂菻營地化為一片火海煉獄!左翼崩潰的恐慌如同瘟疫,迅速蔓延至整個大食軍陣!正在與納斯爾聖火軍激戰的阿布·穆斯林中軍,聽到後方震天的喊殺和看到衝天火光,軍心大亂!
“高仙芝!是高仙芝!”阿布·穆斯林臉色煞白,看著那麵在火光照耀下獵獵作響的“高”字大旗從側翼席卷而來,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他知道,敗局已定!
“撤!全軍向西撤退!”阿布·穆斯林嘶聲力竭地吼道,調轉馬頭,在親衛的死命保護下,倉皇逃離戰場!主帥一逃,大食軍徹底崩潰!一場精心策劃的夾擊,在安西鐵騎的雷霆突襲下,化為泡影!怛羅斯河畔,再次鋪滿了大食士兵的屍體和破碎的旗幟。
查拉維勒住戰馬,站在燃燒的拂菻營地邊緣,看著潰敗的大食軍,再望向高仙芝那如同戰神般屹立的身影,胸中激蕩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對力量的深深敬畏。此戰之後,“高仙芝”與“安西鐵騎”之名,將徹底成為籠罩在大食東征軍頭頂的恐怖夢魘!
明州港外海·“鎮海”號試航海域
碧空如洗,萬裏無雲。海麵在秋日陽光下如同鋪展的巨大藍寶石,閃爍著粼粼波光。然而,在這片寧靜之下,卻潛藏著令人窒息的殺機。
新近下水、正在進行首次遠海適應性航行的“鎮海級”首艦“定遠”號,如同一位初次踏足深海的巨人,正劈波斬浪。其龐大的身軀在蔚藍的海麵上投下巨大的陰影。船體由淡黃白色的金山神木為龍骨和肋材,輔以深褐色的鐵力木和刷塗了新型防水漆的鬆樟木船板,在陽光下散發著堅實而厚重的光澤。高聳的三層樓櫓上,巨大的赤底金唐龍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馮崇一身嶄新的水師都督鎧甲,站在最高的指揮台上,手持阿史那雲特製的“千裏眼”,臉色卻異常凝重。他身邊,是親自登船督造、此刻臉色煞白的閻立德,以及興奮中帶著緊張、小臉被海風吹得通紅的阿史那雲。
透過“千裏眼”清晰的視野,馮崇看到的情景讓他頭皮發麻!在“定遠”號龐大的艦體周圍,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出現了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小黑點!那是無數條倭國的小早船、關船、甚至簡陋的漁船!每條船上都擠滿了人,船頭堆滿了幹草、火油罐!一麵麵畫著猙獰鬼麵或寫著“神風”字樣的白幡在那些小船上瘋狂舞動!
“神風!神風!神風!” 瘋狂的呐喊聲,即使隔著老遠的海麵,也能隱隱傳來!充滿了絕望與病態的狂熱!
“瘋子!倭寇都瘋了!”閻立德聲音發顫,他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阿史那雲也嚇得小臉發白,緊緊抓著船舷欄杆:“馮…馮大人!快!快讓船跑起來!甩開他們!”
“傳令!滿帆!槳手全力!右滿舵!避開正麵!弩炮準備!拍竿準備!火油彈準備!”馮崇嘶聲怒吼,一連串命令下達!他深知,被這些自殺小船纏上,後果不堪設想!“定遠”號再堅固,也經不起螞蟻啃大象般的火攻!
巨大的船帆在桅杆上鼓脹起來,船身兩側的槳孔中,數十支巨大的長槳整齊劃一地插入水中,奮力劃動!“定遠”號龐大的身軀開始加速轉向,試圖利用速度優勢拉開距離。
然而,那些倭寇的“神風”船太小,太靈活了!它們如同跗骨之蛆,憑借著船小好調頭的優勢,從四麵八方,不顧一切地朝著“定遠”號猛撲過來!如同撲火的飛蛾,帶著毀滅的決絕!
“放箭!放火箭!”馮崇怒吼!
嗡!嗡!嗡!
“定遠”號三層甲板上的弩炮和強弩同時發射!密集的箭雨和燃燒的火箭射向撲來的小船!不少小船被射成了刺蝟,燃起大火,船上的倭寇慘叫著跌落海中。但更多的船悍不畏死,穿過箭雨,瘋狂逼近!
“拍竿!左舷!放!”馮崇的聲音帶著破音!
巨大的拍竿帶著沉悶的風聲狠狠砸落!轟!一艘衝得最近的關船被直接砸成碎片!木屑血肉橫飛!
但拍竿攻擊間隔太長!更多的“神風”船從死角衝近!它們甚至不試圖跳幫,而是直接撞向“定遠”號巨大的船體!船頭的倭寇瘋狂地點燃火油罐,然後怪叫著跳入海中!
轟!轟!轟!
劇烈的撞擊伴隨著猛烈的爆炸!粘稠的火油四濺,瞬間在“定遠”號堅固的船殼上燃起大火!雖然新型防水漆和神木龍骨不易點燃,但飛濺的火油和附著其上的幹草,依舊在船殼上製造出一個個燃燒的火點!濃煙滾滾而起!
“滅火隊!快!沙土!濕氈!”馮崇目眥欲裂!看著心血的結晶被火焰舔舐,心在滴血!
水兵們瘋狂地撲打著船殼上的火焰,用沙土覆蓋,用浸濕的毛氈拍打。
“右舷!小心!”了望手淒厲的喊聲響起!
隻見數條小早船借著“定遠”號轉向的慣性死角,如同毒蛇般竄到了右舷船艏下方!船頭的倭寇點燃了更大的火油罐,臉上帶著瘋狂的獰笑,狠狠將火罐拋向船艏那巨大的撞角下方!
轟隆——!!!
一聲更加猛烈的爆炸!
劇烈的震動讓整個“定遠”號都搖晃了一下!船艏下方燃起了衝天大火!火舌甚至開始向上舔舐船艏甲板!
“該死!”馮崇的心沉到了穀底!船艏結構複雜,一旦大火蔓延,後果不堪設想!
“馮大人!看水下!”阿史那雲突然尖叫,指向船艏下方燃燒的海麵。
隻見渾濁的海水中,幾個口銜短刀、身上綁著小型火油罐的倭寇“水鬼”,正如同惡鯊般,從燃燒的小船殘骸中潛出,靈活地遊向“定遠”號船艏水線下的部位!他們要用身體作為最後的炸彈,炸穿船殼!
“水鬼!水下有水鬼!弓弩手!射!”馮崇嘶聲力竭!
弩箭射入水中,威力大減!那幾個倭寇水鬼悍不畏死,眼看就要靠近船殼!
千鈞一發之際!
“定遠”號那巨大的、包裹著青銅的船艏撞角猛地一震!一股強勁的水流從撞角下方幾個不起眼的孔洞中猛烈噴出!強勁的水流如同高壓水槍,瞬間將那幾個試圖靠近的水鬼衝得東倒西歪!其中一人身上的火油罐引信甚至被水流澆滅!
“哈哈哈!好!好!”馮崇一愣,隨即狂喜!他想起來了!這是阿史那雲設計“定遠”號時,突發奇想加裝的“蛟龍吐水”裝置!利用船內的人力水泵,通過船角下方的噴口噴射高壓水流,本意是清洗船艏或輔助轉向,沒想到此刻竟成了對付水鬼的神來之筆!
“繼續噴水!別停!滅火隊!集中撲滅船艏大火!”馮崇抓住這寶貴的喘息之機,厲聲下令!
戰鬥慘烈而混亂。“定遠”號如同陷入瘋狂蟻群的巨獸,不斷用弩箭、拍竿、火油彈和高壓水流驅趕、拍碎、燒毀著撲上來的“神風”小船。船殼多處燃起大火,又被奮力撲滅。倭寇自殺式的攻擊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仿佛無窮無盡。船上的水兵疲於奔命,傷亡不斷增加。
“馮大人!這樣下去不行!”閻立德看著船殼上新增的焦黑痕跡和不斷倒下的水兵,老淚縱橫,“蟻多咬死象啊!得想辦法衝出去!”
馮崇看著海麵上依舊密密麻麻、瘋狂撲來的“神風”船,再看著船艏還在燃燒的火焰和疲憊不堪的士兵,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湧上心頭。倭寇…竟用如此瘋狂而卑劣的人海戰術!他猛地抽出佩劍,指向東南方向風力更盛的海域:“滿帆!槳手全力!向東南突圍!撞開一條血路!”
“定遠”號龐大的身軀再次加速,帶著滿身的傷痕和硝煙,如同負傷的巨鯨,在無數自殺小船的瘋狂撞擊和火攻中,艱難地破開波浪,向著深海的方向奮力突圍!碧藍的海麵上,留下一條燃燒的、染血的航跡。倭寇“神風”的瘋狂,第一次讓大唐的鎮海巨艦,感受到了切膚之痛!
長安·太極宮·甘露殿
李琰背對著殿門,負手立於巨大的海疆輿圖前。胸口的玉璧傳來溫潤而持續的溫熱,如同深海下的暗流,恒定而有力。他麵前禦案上,幾份打開的奏報如同攤開的棋局:
“安西八百裏加急:高仙芝、查拉維聯軍大破阿布·穆斯林於怛羅斯河畔!陣斬拂菻‘聖火軍團’指揮官,焚毀其‘火雨戰車’殆盡!大食軍潰退百裏!河中危局暫解!高仙芝頓首再拜!”
“明州水師八百裏急報:倭寇喪心病狂,以‘神風’之名,驅使數百小船自殺火攻‘定遠’號!巨艦多處受損,幸賴將士用命,新式噴水裝置顯威,未遭致命重創!現已突圍至安全海域!然水兵傷亡近百,船體需大修!倭寇此等滅絕人性之舉,人神共憤!馮崇泣血頓首!”
“金山島秦川奏:神木林伐木場遭土人夜襲,焚毀木材若幹,傷工匠三人。土人熟悉地形,神出鬼沒,剿之不易。煤礦開采順利,已煉出第一批精鐵!另,發現島西南有大片奇異紅土,疑似蘊藏巨量鐵礦!請旨擴大勘探!另附拂菻俘虜供詞,言其國後續艦隊或於明春抵達金山島…”
李琰的目光掃過奏報,最終停留在輿圖上倭國九州島的位置。胸口的玉璧,那溫潤的熱度似乎隨著他心念中對倭國“神風”暴行的憤怒,隱隱跳動了一下,一絲極其微弱、卻帶著“警示”意味的悸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蕩起的漣漪,清晰地傳遞到他的感知中。
“神風…人肉炸彈…”李琰的聲音冰冷,如同萬載寒冰,“道鏡…孝謙…爾等已入魔道!既如此,那便讓爾等見識見識,何為真正的雷霆天罰!”
他猛地轉身,眼中燃燒著足以焚毀東瀛三島的烈焰:“傳旨!”
“其一,飛鴿傳書安西!高仙芝、查拉維力挽狂瀾,功在社稷!賜高仙芝金千斤,帛萬匹,加封‘安西大都護’!查拉維公主忠勇,賜南海明珠十斛,加其‘波斯都督府’開府儀同三司之權!令其二人,挾大勝之威,加緊整合河中!對黑狼部等騎牆之輩,恩威並施!務必在明春之前,將河中打造成鐵板一塊!為西進呼羅珊掃清障礙!”
“其二,明州馮崇!‘定遠’號受損將士,厚加撫恤!船體修複,列為第一要務!工部、將作監全力支持!所需物料人力,優先供給!閻立德、阿史那雲即刻趕赴明州!朕要‘定遠’號以最快速度恢複戰力!另,著馮崇整合三州水師,征調所有大型商船改造為運兵船!儲備糧秣軍械!待‘定遠’號修複,秦川掃平金山島拂菻據點歸來之日,便是東征艦隊揚帆之時!”
“其三,百騎司!動用所有力量,查清倭國九州、四國沿海所有可能用於‘神風’襲擊的漁港、船塢!繪製詳細海圖!凡聚集可疑船隻、囤積火油之處,標注清晰!待大軍東征,優先摧毀!絕此毒瘤!”
“其四,工部火藥作唐代管理火器機構)!傾盡全力,趕製‘震天雷’、‘飛天火龍’!數量,多多益善!朕要用倭寇的血肉,來祭奠‘定遠’號的傷痕!要用這煌煌天雷,轟開奈良的城門!”
一道道旨意,帶著凜冽的殺伐之氣,如同無形的巨網,開始向著東方那個陷入瘋狂的島國,緩緩收緊。李琰再次望向海圖,胸口的玉璧溫熱依舊。那絲關於倭國的微弱警示,讓他心中的殺意更加沸騰。寰宇雖大,容不下此等滅絕人性之邦!東瀛三島,該換主人了!
金山島·神木林伐木場
夜色深沉,隻有篝火在營地外圍劈啪作響,映照著巡邏士兵警惕的身影。營地邊緣,堆積如山的淡黃色神木散發著獨特的清香,幾處被焚毀的木材焦黑痕跡格外刺眼。
秦川站在焦痕旁,臉色陰沉。手中拿著幾支用硬木削製、尖端淬毒的短矛——正是土人夜襲時使用的武器。副將王校尉一臉懊喪:“…將軍,這幫土猴子太狡猾了!專挑下半夜,人最困的時候,從林子深處鑽出來,放完火就跑!箭都射不著!我們追進去,他們就跟鬼影子似的,在林子裏繞幾圈就不見了!還踩中了好幾個他們自己設的陷阱,傷了幾個兄弟!”
秦川蹲下身,仔細查看地上幾個淺淺的、奇特的腳印。腳印很寬,大腳趾分開。“熟悉地形…設陷阱…神出鬼沒…”他低聲自語。這些土人不是軍隊,更像是守護家園的獵人。硬碰硬圍剿,在這茫茫林海裏,如同大海撈針。
“傳令:伐木場外圍,挖深壕!壕外布鐵蒺藜!夜間巡邏隊加倍,配備強弩和銅鑼!發現異常,立刻鳴鑼示警,不許擅自追擊!”秦川站起身,目光投向黑暗的叢林深處,“另外…把今天打到的幾頭袋鼠,還有新烤的麥餅、煮好的鹹魚,用大樹葉包好,明天一早,放到他們經常出沒的那個荊棘叢邊緣…放遠點,別靠營地太近。”
“將軍?您這是…”王校尉不解。
“硬的不行,試試軟的。”秦川眼中閃過一絲深邃,“他們總要吃東西。送吃的,比送刀箭…或許更能讓他們明白,我們不是來毀滅的。” 他望向煤礦方向隱約的火光,那裏正日夜不息地冶煉著金山島的第一批鋼鐵。立足之路,道阻且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