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安詳的睡著了一樣。
    如果忽略他身上的血跡的話……
    彎彎跪坐在八角石台上，借助頭頂的綠色熒光，看清那張清俊帥氣又安詳的臉。
    她就那麽安靜的看著他，盤繞在記憶中的模糊人臉突然清晰了起來。
    這一瞬間彎彎好像成長了，懂了很多，也明白了這個人……就是爸爸。
    小手伸出，帶著不可名狀的心情輕輕觸碰男人冰冷的臉頰。
    大概是聚陰地的緣故，男人即便死去多年，可皮膚肌肉並未僵化，也沒有屍斑，摸上去如活人一般軟軟的。
    “他是不是睡著了啊？”
    【……他死了。是養屍地讓他屍身不腐。】
    彎彎的睫毛輕顫了顫，抿了抿唇，隱隱有淚水在眼窩裏打轉。
    紅將她的所有情緒看在眼裏，心疼的湊上去環住她：【想哭就哭出來吧~】
    多年未見父親，第一次見，卻發現他已經死了。
    彎彎什麽樣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意外的，彎彎並沒有哭，她抬起手臂胡亂的蹭掉欲掉不掉的淚水，紅著眼眶默不作聲的垂眸在口袋裏翻找。
    紅退開些，靜靜的飄在她身邊，看著她忙活。
    很快，她從牛仔褲的口袋裏掏出一張手帕。
    手帕是絲綢的。
    家裏一直窮，奶奶總是告誡她，除非是用到不能再用了，否則絕不能亂扔東西。
    這條手帕還是在去海底墓的船上時，無邪哥哥給她係頭發的。
    後來她想還回去，對方卻說什麽也不要了，說是送給她的。
    她沒有扔東西的習慣，手帕又好看，所以一直帶在身上使用。
    她捏著手帕，膝行著湊近他。
    一隻小手撫上他的側臉，另一隻手用手帕細致的擦拭他臉上的血痕和灰塵。
    她擦的認真又小心，擦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夠將這張臉印在腦海裏，一輩子都不忘記。
    啪嗒~，啪嗒！
    淚水模糊了視線，奪眶而出，一滴滴砸在男人的臉上。
    彎彎是什麽都不懂，但唯獨對死之一字格外警覺。
    爸爸死了。
    夢裏夢到過，紅姐姐也告訴過她，如今她也親眼見到了，也確認他早已死去，可就是止不住的傷心。
    【彎彎……】紅伸了伸手，最終決定讓她發泄出來。
    某些情感一直憋在心裏，容易把人憋壞。
    她哭時的聲音很小，啜泣著，滿滿的彷徨無助。
    趴在八角石台下的阿黃聽到哭聲，抬起腦袋望過去。
    想了想，它站起身，跳上石台，趴在她身邊，用自己的大毛臉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臉。
    懷中安穩冬眠的燭龍也被胸腔震動的哭泣聲驚醒，緩緩爬出衣領，然後被一顆豆大的淚水砸懵了。
    “你怎麽哭了？”
    沒人回答它。
    燭龍扭頭看了一眼紅。
    紅也沒心情理會它。
    燭龍沉默的環視了一圈，最終看到了躺在地上早已死去的人。
    那人的眉眼和彎彎十分相像，大概就是彎彎一直要找的父親吧？
    人已經死了嗎？
    難怪她要哭。
    一向嘴賤的燭龍什麽都沒說，轉而爬到她的肩膀上，用尾巴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意在安慰。
    大概是它們的關心起到了效果，彎彎哭了一會兒就不哭了。
    紅湊上來，從後背環住她的脖子：【好點了嗎？】
    彎彎一隻手抓著寬大紅袖下幹枯的手臂，另一隻手胡亂的抹了抹眼淚，這才點點頭：“恩！”
    紅這才放心了些：【他留了東西給你，不打算看看嗎？】
    彎彎被轉移了注意力，視線瞥向身旁的布包。
    小手伸出，將布包抓在手裏。
    就在她要打開布包的時候，身後的石門外傳來一陣叫嚷。
    “那邊有一道石門，快進石門裏。”
    “砰砰砰~”是槍聲。
    “石門是開著的，裏麵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胖子你別磨嘰了，有危險再說。”
    “瞎子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見不化骨，這玩意竟然真的存在？？？”
    “你們能不能快點？它要追上來了！”
    “臥槽，小哥，那可是不化骨，根本砍不動！快點別打了……”
    伴隨胖子這一聲喊，石門喀啦啦的摩擦地麵，被從外用力的推開更大的縫隙。
    緊接著，王胖子打頭，無邪黑瞎子緊隨其後，三人頭也不抬的衝了進來。
    無邪王胖子根本沒心情打量墓室，這會兒兩人正一邊一個扒在門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向外喊。
    “小哥，快點進來！”
    “阿寧，你也別打了，你那子彈根本沒用。快點進來，要不然胖爺可就關門了。”
    門外的戰況依舊激烈。
    跪在石台上的彎彎沒想到忽然間會闖進來這三個人，一時愣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看向他們的方向。
    黑瞎子一進來就開始打量這裏，自然第一時間看到了石台上的葉彎彎。
    找到了！
    目光掃過她身旁的巨虎，黑瞎子鬆了口氣，看樣子被保護的很好，人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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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就好！
    見小丫頭看到自己時瑟縮了一下，黑瞎子緩緩勾起嘴角，揚聲對外麵喊了一句：“啞巴，阿寧，小丫頭在這裏呢~”
    門外乒乒乓乓的響聲停了一瞬，緊接著，就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兩道人影從門縫裏一前一後的跑進來，無邪和王胖子立刻將石門關上。
    無邪扭頭看了一眼跪坐在八角石台上的葉彎彎，視線胡亂掃視，終於找到自己要找的。
    他跑上前，艱難抱起那根人高的頂門杠，挪向石門。
    砰！
    有什麽東西從外部撞擊在石門上。
    以人力頂著石門的王胖子差點被撞飛了出去，好在張啟靈眼疾手快，幫著頂了一把。
    “天真，你快點！”
    “太沉了，快抱不動了。”
    黑瞎子從彎彎身上挪開視線，上前，幫無邪搬動頂門杠。
    阿寧倒是有心上前跟彎彎說點什麽，但外麵的東西太危險，她隻能先去幫忙頂住門。
    最終，五人合力，總算是將頂門杠放上，徹底阻止了外麵的東西進來。
    經此一役，五人都有點氣喘籲籲。
    無邪更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說什麽也不起來了。
    阿寧原地喘了口氣，這才扭身向石台走去。
    葉彎彎見阿寧姐姐走過來，下意識站起身：“阿寧姐姐……”
    話還沒說完，一道身影快速衝來，一把將她摟在懷裏。
    “你沒事偷跑什麽？害得我這麽擔心！”阿寧惡狠狠的，責怪有之，但更多的是擔心。
    彎彎感受到了阿寧的心情，也有些愧疚：“對不起，阿寧姐姐~”
    阿寧放開她，上上下下打量，見身上沒傷口，這才徹底的放鬆下來。
    終究是沒忍住，阿寧凶巴巴的教訓道：“下次要是再敢一聲不吭的就偷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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