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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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紅纓仿若陷入了往昔的深潭,全然不顧陳生是否有傾聽的興致,她獨自坐在那裏,緩緩開啟了記憶的閘門,那雙明亮的眼眸仿若具備了神奇的魔力,瞬間穿透了悠悠歲月的長河,將時光拉回到了那個屬於他們的、滿是瘡痍的動蕩時代。
    那是溥儀被逐出紫禁城,偽滿洲國已然成立六個年頭的灰暗歲月。在廣袤的東北大地上,有一個源自民間的二人轉戲班子,如無根的浮萍般遊走於社會的最底層,在困苦中艱難地掙紮求存。彼時的二人轉,還未演化成如今這般常見的男女搭檔模式,多數時候,是兩個男人在簡陋的戲台上唱念做打,用戲曲訴說著人間悲歡。而柳家班卻獨樹一幟,班裏擁有唯一一個女角,這在當時堪稱罕見,也正因如此,柳家班相較其他戲班子,獲得了更多地主軍閥的青眼,得以在艱難時局下,多了幾分喘息之機。
    倘若沒有這個女人,或許他們會同大多數戲班子一樣,靠著走街串巷唱戲、收幾個徒弟傳承技藝,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在那個戰火紛飛、動蕩不安的年代,安穩地活著竟成了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
    而徹底扭轉這一切的命運轉折點,似乎都起始於那位叫劉雨田的地主慶祝六十大壽之時。在遼闊東北大地的一隅,靜靜矗立著一座被歲月精心雕琢的古老宅院,那青灰色的磚、墨黑色的瓦,每一寸都銘刻著曆史的滄桑與厚重。這一日,宅院的主人——劉雨田,滿心歡喜地迎來了他人生的第六十個生辰。為了將這個重要時刻裝點得足夠熱鬧,他大張旗鼓地邀請了遠近聞名的“柳家班”前來府中唱戲助興。
    天邊才剛剛泛起一抹淡淡的魚肚白,劉雨田便已精神抖擻地起身。他身著嶄新的綢緞長袍,那料子在微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映襯得他麵帶紅光,整個人顯得格外精神矍鑠。府中的仆人們也隨之忙碌起來,他們如同勤勞的工蟻,清掃著庭院的每一個角落,將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彩帶飄舞,瞬間把整個宅院裝扮得喜氣洋洋,仿若要將外界的陰霾統統驅散。廚房裏更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大廚們挽著袖子,額頭掛著汗珠,忙著烹製豐盛無比的宴席,一時間,香氣四溢,彌漫在宅院的每一處角落,令人不禁垂涎欲滴。
    隨著太陽逐漸升高,光芒灑遍大地,賓客們陸陸續續地抵達。他們之中,有的是偽滿朝廷落魄失意的貴族,雖身著華服,卻難掩眼中的落寞;更有關東軍的日本高官,身著筆挺軍裝,腰間佩刀,神色冷峻。劉雨田滿臉堆笑,熱情似火地招待著每一位來賓,他的心中被喜悅與滿足填得滿滿當當,仿佛自己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人。
    午後時分,柳家班的眾人終於抵達了宅院。戲班的班主柳洪南,神色恭敬地向劉雨田行禮,隨後便有條不紊地帶領演員們在寬敞的庭院中搭起了舞台。一時間,鼓樂齊鳴,激昂的鑼鼓聲、悠揚的絲竹聲交織在一起,不絕於耳,仿若奏響了一場盛大的樂章,瞬間打破了宅院原有的寧靜。
    賓客們紛紛圍坐在舞台前,眼神中滿是期待,翹首以盼著精彩絕倫的戲曲表演。隨著一陣清脆響亮的鑼鼓聲驟然響起,戲曲表演正式拉開了華麗的帷幕。演員們粉墨登場,他們憑借著精湛無比的演技和動人心弦的唱腔,將一個個故事演繹得活靈活現,仿若那些故事中的人物穿越時空,來到了眾人眼前。他們或悲或喜、或怒或嗔,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到位,將人物的情感展現得淋漓盡致,讓台下的觀眾仿若身臨其境。
    台下的賓客們看得如癡如醉,他們有的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手掌都拍得通紅;有的則與身旁之人低聲議論,分享著各自對戲曲的見解;還有的隨著戲曲的節奏輕輕搖擺身體,沉浸在藝術的魅力之中。而我們這位劉雨田劉大地主,目光卻被台上一個身著紅衣的曼妙身影深深吸引,再也移不開分毫。
    劉雨田家中已有十六房姨太太,可他向來肆意妄為,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與議論。此刻,他一眼便相中了台上的女子,那眼中的貪婪與熾熱幾乎要將人灼傷。他當即叫來班主,語氣強硬地許以重金,態度決絕,勢必要在當晚就將這女子擁入懷中,隻為給自己的六十大壽再添一抹豔麗的“喜色”。
    就在眾人驚惶失措,不知該如何自救之際,管家匆匆趕來,暫時打斷了這場荒唐的鬧劇:“老爺,門外來了一個乞丐!”
    劉雨田正滿心沉醉在自己的美夢裏,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攪得心頭火起,不耐煩地吼道:“這麽點事兒還來煩我?打出去!”
    管家麵露難色,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他說……”
    “說什麽?”劉雨田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語氣愈發暴躁。
    “他說是您兒子!”
    “放屁!”劉雨田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老子的兒子都送到大日本帝國去讀軍官學校了,哪來的兒子在這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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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說是……”管家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聲音也有些顫抖。
    “是什麽,趕緊說!”劉雨田不耐煩地催促道。
    “老爺,您還是看看去吧,我實在是不好說。”管家跟了劉雨田大半輩子,他這般吞吐,自然是有緣由的。劉雨田心中雖滿是疑惑與惱怒,但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一探究竟,看看究竟是從哪冒出來這麽個“兒子”。
    來到門外,隻見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乞丐正雙膝跪地,在門前瑟瑟發抖。看到劉雨田出來,那乞丐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砰砰”地直磕頭,嘴裏大聲喊著:“爹,我叫劉慶啊爹,我真是您兒子,我娘是張玉鳳啊。您不記得了嗎?”
    劉雨田一聽這話,心中暗暗咒罵起來。他年輕時確實荒唐,仗著家境富裕,整日遊手好閑,性格驕縱跋扈,對讀書一事嗤之以鼻,兩次參加科舉考試都名落孫山。最大的愛好便是尋花問柳,隻要看上哪家女子,便不擇手段地弄到手,有的甚至事後都不記得人家姓名。
    看著眼前這個乞丐,劉雨田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他暗自思忖,若真是自己的兒子,怎麽會流落至此?可萬一要是個想借機攀附、謀取富貴的野種,留在身邊豈不是自找麻煩,平白惡心自己?
    想到這兒,劉雨田強壓下心頭的火氣,繼續問道:“你怎麽找到這來了?你娘呢?”
    劉慶仿若聽到了這世間最殘忍的質問,頓時嚎啕大哭起來,那哭聲淒慘無比,令人心碎:“爹啊,我娘死了!餓死了,我一路沿街要飯,千辛萬苦才從關裏找到這來,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劉雨田越聽越迷糊,他年輕時確實去關裏玩樂過幾年,可那些年招惹的女子不計其數,到底哪個才是這劉慶的娘?他眉頭緊鎖,又問道:“你娘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麽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哪知這話一出口,劉慶哭得愈發厲害了,頭如搗蒜般一個接一個地往地上磕,眨眼間,額頭上便見了血,那血順著臉頰淌下,觸目驚心:“爹,您是不想要我嗎?我娘沒了,您從小就沒管過我,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您,您還不要我,那我就撞死在這兒吧!”
    劉雨田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環顧四周,看到這麽多有頭有臉的賓客都在注視著這邊,心中一緊。這要是傳出去,說自己薄情寡義,往後在這偽滿洲國的地界,還怎麽抬得起頭做人?再者,到了他這個年紀,膝下幾個子女都不在身邊,如今見這年輕人哭得如此傷心,聲聲喊著爹,心中難免泛起一絲久違的舐犢之情。
    “管家,先帶他進去,換身衣服。”劉雨田終究還是妥協了,他揮了揮手,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
    “是,老爺!”管家應了一聲,趕忙上前扶起劉慶,向宅院內走去。
    隨著管家應下,劉雨田又強打起精神,重新招呼賓朋落座。他滿臉堆笑,與賓客們寒暄了幾句,可那笑容卻多少有些牽強。隨後,他便轉身匆匆向後宅走去,打算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劉慶好好聊聊,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而此時的柳家班,已然亂成了一鍋粥,眾人無心再繼續表演。班主柳洪南強作鎮定,可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慌張。他帶著一眾徒弟在後台焦急地商量著逃跑的事宜,本以為這個意外插曲會讓劉雨田暫時放過他們,可沒想到的是,正當眾人商議之時,一群手持武器的家丁如惡狼般迅速圍了上來,將整個戲班子的成員堵得嚴嚴實實。
    班主柳洪南硬著頭皮,強撐著向前一步,聲音卻有些顫抖地說道:“兄弟們,這是何意?我們隻是小小的戲班子,隻想賣藝求生,從未得罪過諸位,還望高抬貴手。”
    隻見領頭的家丁冷笑一聲,那笑聲在這緊張的氛圍中顯得格外刺耳:“你們今天誰也跑不了。尤其是那個女角兒,兄弟們也是奉命行事。至於你們其他人,如果乖乖聽話,還有活路。”
    眾人聞言,大驚失色,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柳洪南急得滿臉通紅,大聲喊道:“你們這是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領頭家丁嗤笑一聲,眼神中滿是不屑,“我家老爺就是王法,這偽滿洲國的地界,哪個官爺沒受過我們老爺的恩惠啊?就連關東軍總司令本莊繁也是我家老爺的座上賓,你在這說王法?告訴你們吧,被我家老爺看上那是你們的福分,乖乖配合,包你們以後吃穿不愁,要是想著跑,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們的命!”
    當天晚上,那個二八年華、正值青春妙齡的女角柳紅纓,被家丁們粗暴地單獨關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她瑟縮在角落裏,心中滿是恐懼與無助,已然能夠預見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噩夢。可掙紮在社會底層的她,又能有什麽反抗的能力呢?就連自殺這種決絕的選擇,她都不敢輕易嚐試,她怕,怕自己的一時衝動會惹惱劉雨田,使得他遷怒於戲班的所有人,讓大家都賠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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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來的終究會來,也許是確認了新兒子的身份,晚上的劉雨田顯得心情好了許多,麵色紅潤明顯是喝過酒的,看著他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劉紅纓已經在淚水中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她知道反抗是沒有用的,但本能卻讓她不停地掙紮。
    劉雨田卻絲毫不在意她的反抗,眼中閃爍著瘋狂與貪婪的光,手上的勁道愈發加大,似要將她揉進這冰冷的床鋪裏。緊接著,他那雙布滿青筋、顫抖著的手粗暴地伸向劉紅纓的衣衫,瘋狂地撕扯起來,伴隨著“刺啦”一聲接一聲的布料撕裂聲,劉紅纓的衣物碎片在空中胡亂飛舞。見劉紅纓仍在拚命反抗,劉雨田惱羞成怒,竟直接扯下一塊長條的碎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柳紅纓那雙纖細、滿是驚恐與絕望的雙手緊緊綁在身後,徹底斷絕了她最後一絲掙紮的可能。此刻的劉紅纓,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孤立無援,隻能等待著更為悲慘的命運降臨。
    然而,正當此刻,外麵毫無征兆地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原本寂靜的夜晚瞬間被打破,驚慌失措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緊接著,一道道明亮的火光在慌亂中驟然燃起,將黑暗的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胡子來了!胡子來了!大家趕緊上炮樓啊!”這驚恐萬分的喊叫聲仿佛一把利劍,刺破了夜的寧靜,直刺人們的耳膜。
    劉雨田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慌亂聲,心中猛地一沉,他那凶狠的目光猶如兩道閃電般狠狠地射向外麵。他咬牙切齒地盯著那片混亂的景象,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而剛剛才僥幸逃過一劫的柳紅纓,則蜷縮在角落裏,身體瑟瑟發抖,滿臉都是恐懼和無助,望著劉雨田離去。
    這聲音也許擾亂了劉雨田的好事,但對於柳紅纓來說,土匪來襲無疑是躲過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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