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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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雲海的喉結艱難地滾動著,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吐出帶血的碎玻璃:"黑媽媽...用北鬥...倒轉...時辰..."他的手指突然死死扣住陳生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肉,"他們......會來......找百妖譜......一定不能給......不能......"
    張清羽突然按住蒼雲海的天靈蓋,指縫間滲出金光:"魂魄要散了!我必須立刻帶他回龍虎山!"他轉頭看向陳生時,道袍袖口已經被蒼雲海嘔出的黑血浸透,"陳生,此事已非人力可為。"
    左超的配槍啪嗒掉在碎石上。這個總愛罵髒話的刑警此刻像個迷路的孩子,機械地重複著:"所以那些村民...那些被老黿吃掉的人..."
    "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字。"蒼雲海的白眼球轉向左超,嘴角扯出個勉強的笑,"但紙上的...凹痕...還在..."他的身體突然像觸電般繃直,七竅同時湧出黑血,在臉上畫出可怖的紋路。
    張清羽再不遲疑,咬破舌尖將血珠彈在蒼雲海眉心,迅速發動引擎:“你倆別發瘋了,發生事兒誰也沒辦法,他快挺不住了,我去找我師傅給他療傷。”
    引擎轟鳴聲遠去後,曠野裏隻剩下枯井旁兩個失魂落魄的身影。陳生摸出煙盒的手抖得厲害,三次都沒能點燃打火機。左超突然一腳踹飛井沿的碎石,暴怒的吼聲驚起遠處夜梟:"去他媽的仙家!當人命是草稿紙嗎?!"
    "他們看我們..."陳生終於點燃香煙,猩紅火光照亮他眼下的青黑,"大概就像我們看螞蟻搬家。"
    左超的警用皮帶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神經質地摩挲著槍套,突然壓低聲音:"陳生,你說...我們真的能守住百妖譜嗎?"
    陳生望著井底那截鎖鏈,黑媽媽的銀絲曾在那裏遊走如活物。他想起胡天祖仙風道骨下的那雙眼睛——那裏麵既沒有人性的溫度,也沒有獸性的狂躁,隻有深潭般的平靜。
    "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麽嗎?"陳生吐出的煙圈在月光下緩緩消散,"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是恨是怕。就像你不會在意腳下螞蟻對你的看法。"
    左超突然拽住陳生衣領:"毀了百妖譜?一定有辦法對不對?萬一......"
    "萬一他們真要做什麽......"陳生任由煙頭燒到指尖,"你覺得靠你配槍裏的九顆子彈能怎樣?"他苦笑著掰開左超的手指,"回家吧左隊,就當做了場噩夢。"
    當張清羽的車尾燈消失在盤山公路盡頭時,枯井深處傳來細微的"哢嗒"聲。那截生鏽的鎖鏈突然顫動起來,像是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拉扯。井壁陰影裏,隱約有銀光一閃而過,宛如遊走的絲線。
    ......
    三個月後,陳生之前受的傷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自從上次村子裏發生那件事兒之後,整個村子的人恨不得把陳生當神仙供起來,一時間得知陳生在家的消息,每天的訪客絡繹不絕。
    陳生和陳文武還有常登台配合默契,村子裏雜七雜八大大小小的事兒,無論是感冒發燒,還是請神送鬼,又或者是婚喪嫁娶都是來者不拒,處理的越來越順手,這個過程,讓上次黑媽媽留給他的恐懼也隨著時間淡化了不少。
    而陳生的名聲自然也就越來越響,直到這一天,家門口停了一輛電車,一個熟人走進了陳生家的大門。
    陳生正坐在石凳上悠然的翻看著一本風水古籍,他的生活似乎回歸了平靜——如果每天被村民當神仙供著也能算快活。
    "陳師傅在家嗎?"院門外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帶著城市人特有的抑揚頓挫。
    陳生緩緩地抬起頭,視線逐漸聚焦,最終停留在了門口處。隻見一個身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正靜靜地站在那裏,宛如一幅清新的水墨畫。她的手中拎著一個精致的皮質手提包,那包包的顏色與她的裙子相互映襯,顯得格外協調。
    陽光如金色的紗幔般從她的身後傾瀉而下,仿佛給她的身體輪廓勾勒出了一道金邊。這道金邊在她的周身流轉,使得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朦朧而神秘的氣息。由於逆光的緣故,陳生一時間竟然無法看清她的麵容,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剪影,宛如仙子降臨凡間。
    "在的,請進。"陳生拍拍手上的藥渣,站起身來。
    女子邁步走進院子來到樹蔭下,陳生終於看清了她的臉——杏仁眼,小巧的鼻子,右眼角下有一顆淡淡的淚痣。記憶像被閃電劈開,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孫雨?"
    女子猛地停住腳步,瞪大眼睛盯著陳生看了好幾秒,嘴巴微微張開:"你...你是陳生?"她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天啊!陳師傅就是你?"
    陳生忍不住笑了,撓了撓後腦勺:"怎麽,不像嗎?"
    孫雨的臉頰泛起紅暈,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手提包的帶子:"不是...我隻是...沒想到..."她語無倫次地說著,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初中畢業後再沒見過你,誰能想到你現在成了"陳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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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的閘門打開,陳生想起初中時坐在他前排的那個安靜女孩,總是埋頭畫畫,課間也不怎麽說話。有一次她的素描本被班上調皮的男生搶走,是陳生幫她搶回來的。那本素描本上畫滿了各種奇幻的生物,有長著翅膀的魚,會走路的樹,總之眼前這姑娘是個想象力十分豐富的人。
    "進來坐吧,"陳生指了指身旁的另一個石凳,"我給你倒茶。"
    孫雨跟著他進屋,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簡樸卻整潔的農家廳堂。牆上掛著幾幅古樸的字畫,香案上擺著銅香爐和幾本線裝書,角落裏還立著一把油紙傘。
    "你變化好大,"孫雨接過陳生遞來的茶杯,指尖不經意地碰到,又迅速縮回,"我記得你以前...嗯...沒這麽..."
    "神棍?"陳生替她補完,嘴角帶著揶揄的笑。
    "不是!"孫雨急忙否認,隨即自己也笑了,"就是沒想到你會幹這個。我記得你理科特別好,老師都說你能考上重點大學的。"
    陳生的眼神暗了暗,低頭喝了口茶:"人生嘛,誰知道會拐到哪條路上去。"他抬頭,直視孫雨的眼睛,"你呢?現在做什麽?"
    "我..."孫雨突然變得支支吾吾,手指在茶杯邊緣畫著圈,"我上了美院,學畫畫,現在在江城市開了個小畫室,教孩子們畫畫。"
    陳生敏銳地注意到她眼神閃爍,肩膀不自然地繃緊。這不是簡單的老同學敘舊該有的緊張。
    "所以,"他放下茶杯,聲音放輕,"畫室出問題了?"
    孫雨猛地抬頭,眼睛裏閃過一絲驚慌:"你怎麽...?"
    "你大老遠從江城跑來鄉下找一個"陳師傅",總不會是為了敘舊。"陳生笑了笑,"而且從進門開始,你的右手就一直無意識地摸著左手腕上的紅繩——新求的護身符?"
    孫雨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臉更紅了。她咬著下唇,似乎在掙紮要不要開口。
    "有什麽放心說,"陳生語氣溫和但堅定,"我保證不會出去亂說。"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隻有窗外知了的鳴叫和遠處村民趕鴨子的吆喝聲。孫雨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
    "我的畫室...最近發生了一些怪事。"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開始是畫具會自己移動位置,顏料莫名其妙減少...我以為是自己記錯了或者有老鼠。後來..."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裙擺,"後來我發現畫會自己變化。我明明畫的是風景,第二天來看卻多了個人影;素描本上空白頁會出現我沒畫過的圖案...最可怕的是..."她的聲音顫抖起來,"晚上我一個人在畫室時,會聽到畫筆在畫布上塗抹的聲音,可走過去看,什麽人都沒有。"
    陳生皺起眉頭:"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大概兩個月。"孫雨咬著指甲,"我開始做噩夢,夢裏總有個看不清臉的男人站在我床邊...上周..."她的臉突然漲得通紅,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上周我夢見...夢見他在...碰我..."
    陳生的表情嚴肅起來:"醒來後有異常嗎?"
    孫雨搖搖頭,又點點頭:"沒有...但有天早上我發現睡衣扣子解開了兩顆...我確定睡前是扣好的。"她的眼眶泛紅,"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怕他們覺得我瘋了或者...不檢點。後來聽一個學生家長說起"陳師傅",我就..."
    "明白了。"陳生站起身,"我需要去你畫室看看。"
    孫雨驚訝地抬頭:"現在?"
    "越快越好。"陳生已經開始收拾隨身物品,"聽起來不像是普通的鬧鬼,可能是鬼磨。"
    這個詞讓孫雨打了個寒顫。她看著陳生熟練地將幾道黃符、一小包朱砂和一支毛筆塞進背包,動作利落得像每天都在做這種事。
    "你真的...能處理這種事?"孫雨忍不住問。
    陳生拉上背包拉鏈,嘴角勾起一個自信的弧度:"比你想象的在行。走吧,開你的車?"
    兩小時後,陳生站在了江城市老城區一棟三層小樓前。這棟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建築外牆爬滿了爬山虎,門口掛著塊木牌:"雨點畫室"。
    "租金便宜,"孫雨解釋道,掏出鑰匙開門,"而且采光好,適合畫畫。"
    當陳生輕輕推開那扇門時,一股濃鬱的顏料和鬆節油的味道如同一股洪流般向他湧來,瞬間將他淹沒。這股獨特的氣味,仿佛是藝術的氣息,讓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走進這個不大的畫室,陳生發現它大約隻有六十平米左右,但卻被巧妙地劃分成了兩個區域——教學區和創作區。教學區裏擺放著十幾張小畫架和小凳子,它們整齊地排列著,仿佛在等待著學生們的到來,去揮灑他們的創意和才華。
    而在創作區,一張寬敞的大工作台占據了中心位置,周圍環繞著幾個畫架。工作台上散落著各種繪畫工具和顏料,顯示出這裏是藝術家揮灑靈感的地方。牆上掛滿了學生們的作品以及孫雨自己的畫作,這些作品風格各異,有的色彩斑斕,有的則以黑白為主調,每一幅都展現出了作者獨特的視角和情感。
    陳生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瞬間就被創作區牆上掛著的那幅未完成油畫牢牢地抓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凝視著這幅畫作,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畫中的男子麵容模糊不清,隻有上半身被勾勒出來,而背景則是一片混沌,仿佛還未被畫家賦予明確的意義。然而,正是這種未完成的狀態,給整幅畫增添了一種神秘而引人遐想的氛圍。
    盡管畫麵有些粗糙,但那雙眼睛卻畫得異常精細,仿佛是畫家傾注了全部心血的結晶。那是一雙深邃而憂鬱的眼睛,透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感,既像是對某種事物的渴望,又似乎隱藏著深深的哀傷。
    陳生凝視著這雙眼睛,仿佛能從中看到一個故事,一個關於這個男子的故事。他不禁開始想象這個男子的身份、他的經曆以及他內心深處的渴望。
    "這是...?"陳生走近那幅畫,眉頭緊皺,他十分確定自己取向沒問題,就算藝術價值再高,他也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被吸引,事實也確實證明這幅畫問題,當他召喚出來常登台的時候,那種感覺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了。
    孫雨站在門口沒動,聲音有些發抖:"一個月前開始畫的...但我不記得為什麽要畫他。每天早上來,都會發現畫有進展,可那不是我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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