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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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緊!” 常登台發出一聲痛苦而決絕的低吼,龐大的蟒軀猛地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它強忍著頸部幾乎撕裂的劇痛,巨大的頭顱奮力向上昂起,同時粗壯的蛇尾狠狠在瀕臨碎裂的平台上一蹬!
    轟隆!平台被這一蹬之力徹底踩塌了一大塊,碎石如雨般墜落。常登台龐大的身軀如同離弦之箭,帶著陳生,朝著那高懸的出口通道逆衝而上!
    上升的過程,是一場在毀滅邊緣掙紮的噩夢。
    頭頂,是密集如雨的暗紅晶簇,每一根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常登台僅存的蛇瞳死死鎖定著出口,龐大的身軀在狹小的空間內展現出驚人的靈活性,它瘋狂地扭動、閃避。堅硬的鱗甲與墜落的晶簇猛烈碰撞,爆發出刺目的火花和令人心悸的碎裂聲。每一次撞擊,常登台巨大的身軀都劇烈地震顫一下,傷口處的鮮血如同小型瀑布般潑灑下來,滾燙的蛇血滴落在陳生身上,帶來灼燒般的刺痛。陳生死死抱住冰冷的蛇鱗,將臉埋入鱗片縫隙,佛光本能地在體表流轉,抵禦著高溫和毒血的侵蝕,卻也消耗著他所剩無幾的心神。
    下方,是徹底沸騰的金紅色熔岩地獄。平台已經完全消失,洶湧的岩漿如同暴怒的海嘯,掀起數十丈高的巨浪,不斷衝擊著四周的岩壁,試圖吞噬空中這兩個渺小的掙紮者。灼熱到扭曲的空氣帶著濃烈的硫磺和金屬融化的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灼燒著陳生的肺腑。空間裂縫如同貪婪的黑色巨口,在四周時隱時現,散發著湮滅一切的氣息,每一次擦身而過都讓陳生感到靈魂都被凍結的寒意。
    常登台的喘息聲越來越沉重,如同破損的風箱。它巨大的蛇瞳開始渙散,上升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每一次閃避都顯得無比艱難,龐大的身軀上又增添了許多新的劃痕和撞擊的凹坑。陳生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下巨蟒生命的火焰正在飛速流逝,那支撐著它飛行的力量源自於燃燒生命的最後意誌。
    “撐住!老常!就快到了!” 陳生嘶聲呐喊,聲音在轟鳴的毀滅背景中微不足道,但他知道常登台能聽到。
    “吼……” 常登台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吼,像是回應,又像是痛苦的呻吟。它猛地一甩頭,躲開一根足以洞穿它頭顱的巨型晶錐,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將長長的蛇尾狠狠抽打在側麵的岩壁上!
    轟!岩石崩裂,巨大的反作用力如同最後的助推火箭,讓它的身體終於衝到了那狹窄的通道口!
    通道內充滿了灼熱的氣流和掉落的碎石。常登台龐大的身軀幾乎將通道塞滿,堅硬的鱗甲刮擦著岩壁,發出刺耳的噪音,火星四濺。它艱難地向上蠕動,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咯咯聲和傷口撕裂的悶響。暗紅的血液在通道岩壁上塗抹出觸目驚心的軌跡。
    陳生緊緊貼在蛇頸下方,感覺像是在穿越一條通往地獄更底層的滾燙腸道。狹窄、窒息、滾燙。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息,也許是一生那麽漫長,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弱的、不同於熔岩地獄的黯淡天光!
    “噗 ——!”
    常登台巨大的蛇頭猛地衝破地窖口,帶著一股灼熱的硫磺腥風和濃烈的血腥氣,豈料常登台的力道太過巨大,竟然直接衝出了地窖衝破了倉房房頂,直接來到了院子裏!
    冰冷的雨水如同億萬根銀針,瞬間打在陳生滾燙的皮膚和常登台傷痕累累的軀體上,激起了大片的白霧。這突如其來的溫度劇變,讓陳生一個激靈,幾乎虛脫的意識被強行拽回一絲清明。常登台龐大的身軀衝出地窖後,便再也支撐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軟泥,轟然砸落在小院泥濘的地麵上,濺起大片的泥漿和汙水。它巨大的蛇頭重重地磕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僅存的蛇瞳徹底失去了光彩,隻剩下微弱的生命氣息在龐大的軀體內艱難維係。
    陳生被這股巨大的慣性甩了出去,在地上狼狽地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穩住身形。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刺骨的寒意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五髒六腑,仿佛要咳出靈魂深處的疲憊。他掙紮著抬起頭,貪婪地呼吸著混雜著泥土腥味和草木氣息的冰冷空氣,試圖驅散肺裏殘留的硫磺灼燒感。
    安全了?暫時。
    陳生第一時間將常登台收回百妖譜養傷,隨後他猛地回頭,看向那口地窖。地窖口處,濃鬱到幾乎凝成實質的暗紅光芒伴隨著恐怖的高溫正洶湧地向外噴薄,如同地獄張開了巨口。窖壁邊緣的泥土和磚石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燒融、塌陷,發出滋滋的聲響。整個地窖口仿佛一個即將爆炸的熔爐,毀滅的氣息即使隔著雨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玄空子!” 陳生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那個冰冷的身影。他顧不得身體的劇痛和虛弱,更顧不上查看常登台的情況,猛地從泥水中躍起,朝著目瞪口呆的郝翠萍衝過去。
    郝翠萍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不輕,臉色煞白,背靠著牆壁,驚恐萬分地看著門口這個如同從泥潭裏撈出來、渾身散發著非人氣息的身影 —— 好半天才分辨出來是陳生,但此刻的他,眼神銳利得嚇人,眉心和眼角殘留著詭異的暗紅紋路,周身還隱隱有微弱卻令人心悸的金光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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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 陳生目光如電,迅速掃過狹小的堂屋。除了被嚇壞的郝翠萍,屋內空無一人!沒有玄空子那藏青道袍的身影,沒有一絲一毫他留下的氣息!仿佛他衝出地窖後,便憑空消失在了這雨夜之中!
    “剛剛… 有沒有人… 從地窖裏出來?!” 陳生一步跨到郝翠萍麵前,聲音嘶啞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他身上的泥水和血水滴落在幹燥的泥地上,迅速化作一片汙漬。那殘留的凶戾氣息和佛光威壓,讓郝翠萍這個普通農婦幾乎窒息,牙齒都在打顫。
    “人…... 人?” 郝翠萍驚魂未定,眼神慌亂地在陳生臉上和他身後的門口來回掃視,結結巴巴地說:“什麽人?”
    她的回答讓陳生心頭一沉。玄空子果然沒在這裏停留!讓他的心情瞬間沉重起來,玄空子最後那句“離開這再說”更是讓陳生感到困惑和不安。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難道他還在附近嗎?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打算“再說”?
    陳生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一股被戲耍的怒火和更深的疑慮湧上心頭。 這個玄空子,自從與他相遇以來,陳生就有一種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無論是他的言行舉止,還是他的所作所為,都讓陳生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被操縱的木偶,完全失去了自主的能力。
    “不過……”郝翠萍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顫抖,她的目光緊緊地落在陳生那張越來越陰沉可怕的臉上,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極其重要的事情,讓她的臉色也變得蒼白如紙。
    她的嘴唇微微顫動著,結結巴巴地說道:“有……有東西!那個……那個像霧一樣散開的人影……他……他留下了這個!”說著,郝翠萍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緩緩地從自己那件粗糙的布圍裙口袋裏摸索著,終於,她摸到了一個東西。那東西被她緊緊地攥在手中,由於長時間的摩擦,邊緣已經有些磨損,但從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出,這是一卷類似紙張的東西。
    郝翠萍小心翼翼地將那卷東西從口袋裏掏出來,展現在陳生麵前。在昏黃的油燈光線下,這卷東西顯得異常古老,材質看上去也很特別,呈現出一種暗淡的、帶著天然紋理的淺褐色。
    陳生的瞳孔在看到這卷東西的瞬間驟然收縮,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郝翠萍手中的東西,仿佛那是什麽極其珍貴或者極其可怕的東西。
    所有的怒火和疑慮在這一刻都被一種強烈的、冰冷的預感所取代,陳生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他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就...… 就在剛才,窖裏紅光最嚇人的時候…...” 郝翠萍的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我...… 我嚇得躲到門後...… 然後...… 就看到一個青乎乎的影子...… 像…... 像是一陣煙,從地窖口飄出來...… 眨眼就不見了,地上就多了這個卷著的皮子…...”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卷羊皮地圖遞向陳生,仿佛那是什麽燙手的山芋。
    陳生伸出手一把將那東西緊緊地抓在了手中。
    入手的瞬間,一股冰涼的觸感傳來,仿佛這東西已經在寒冷的環境中沉睡了許久。然而,這冰涼中卻又蘊含著一種堅韌的力量,仿佛它曆經了無數歲月的洗禮,卻依然堅不可摧。
    陳生定睛看去,隻見這是一幅地圖,一幅繪製得極為古樸的地圖。地圖的線條粗獷而有力,仿佛是用最原始的方法繪製而成。這些線條使用的是一種暗紅近黑的顏料,這種顏色讓人不禁想起凝固的血液或是某種礦物的粉末,透露出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再仔細觀察,陳生發現這幅地圖描繪的並非普通的山川地理,而是一片扭曲、破碎、如同被巨力撕裂的大地結構。無數條代表熔岩河流的金紅色線條在地圖的核心區域蜿蜒流淌,它們相互交織,最終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如同漩渦般的深坑。這個深坑宛如大地的心髒,周圍布滿了如同蛛網般密集的黑色裂痕,仿佛是大地被撕裂時留下的傷痕。
    而在地圖的核心,有一個被特意用更深的暗金色勾勒出的奇特標記。這個標記既像是一個扭曲的獸爪,又像是一枚抽象的符文,散發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氣息。
    最後,陳生的目光落在了靠近地圖邊緣的地方,那裏用另一種極其微小、如同針尖刻下的暗青色符文,標注了一個地點。這個地點在地圖上顯得如此微不足道,但卻似乎隱藏著某種重要的信息。。
    陳生死死盯著那個暗青色的符文標記,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玄空子留下這張地圖,到底是什麽意思,此刻的陳生根本無法判斷這地圖中到底是什麽地方。
    “渡厄之舟...… 泥菩薩…...” 玄空子冰冷的話語再次回響在耳邊。陳生捏著地圖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陳生突然間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一般,身體猛地一顫,然後迅速回過神來。他的手緊緊地握住那張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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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緩緩地移向了一旁的郝翠萍,隻見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顯然是被嚇得不輕。然而,在她那驚恐的眼神中,還透露出一絲擔憂。
    陳生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他知道,此時此刻,他必須保持冷靜,不能讓郝翠萍看出他內心的恐懼和不安。於是,他用一種沙啞的聲音對郝翠萍說道:“別擔心,沒事兒了。不過,你現在還不能離開家裏,外麵的情況還不太安全。而且,你家的老仙可能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陳生深吸了一口混雜著血腥味和羊皮陳舊氣息的空氣,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門口。冰冷的夜雨打在他臉上,稍稍驅散了體內的灼熱和混亂。他低頭,再次看向手中那張仿佛還帶著熔岩餘溫的羊皮地圖,目光最終定格在那個暗青色的符文標記上。
    識海深處,被佛印鎮壓的凶獸圖案,似乎感應到了地圖上同源的氣息,發出一聲極其細微、卻充滿貪婪與渴望的嘶鳴。而眉心的佛光印記,則流淌出更加沉重、悲憫的金輝。
    雨,更大了。洗刷著院中的泥濘,卻洗不淨這深重的迷霧和即將到來的更大風暴。陳生站在門口,身影在風雨中顯得格外孤寂,卻又透著一股被命運推搡著、不得不向前的決絕。他握緊了地圖,也握緊了那份沉重的、名為 “渡厄” 的枷鎖。前路,注定是血與火的九幽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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