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命石詭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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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雨林的暮色如同被墨汁浸染的絨布,沉甸甸地壓在參天古木的冠冕上。空氣中彌漫著腐殖質與血腥交織的詭異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玻璃。陳長生握緊陰陽時輪,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卻壓不住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的聲響。逆天命盤在腰間劇烈震顫,青銅表麵滲出的暗綠色黏液順著紋路蜿蜒而下,滴落在濕熱的泥土中,瞬間腐蝕出嗤嗤作響的小坑。
    “小心!那些孢子帶著混沌氣息!” 蘇挽月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的鎮魂花此刻完全枯萎,隻剩光禿禿的花莖上布滿屍斑般的黴點。話音未落,方才被生死藤靈自爆掀起的氣浪中,無數細小如塵埃的黑色孢子正呈扇形擴散開來,在夕照中劃出妖異的軌跡,宛如一張正在編織的死亡之網。
    冰炎聖龍幼崽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稚嫩的龍翼上瞬間爆發出冰火交織的光焰。左瞳噴射出的幽藍冰霧與右瞳湧出的赤紅火浪在半空相撞,形成一道旋轉的太極屏障。孢子撞擊在屏障上,發出密集的劈啪聲,如同驟雨擊打在琉璃瓦上,迸濺出墨綠色的毒汁,在地麵上蝕刻出蛛網般的裂痕。長生注意到幼崽的鱗片間滲出細密的血絲,每一次維持屏障,都讓它嬌小的身軀劇烈顫抖。
    “龍崽撐不了多久!” 長庚的陰司幡旗被氣浪撕扯得獵獵作響,幡麵的骷髏頭眼眶中不斷湧出白色霧氣,凝聚成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他猛地將幡旗插入地麵,無數道黑氣從旗麵湧出,在眾人周圍形成一道簡陋的魂障,“這鬼地方的藤蔓在蠕動!”
    長生這才注意到,腳下的泥土正在波浪般起伏,如同有無數條巨蟒在地表下穿梭。墨綠色的藤蔓從四麵八方的腐葉下鑽出,表麵覆蓋著濕滑的黏液,每一根藤蔓上都密密麻麻排列著人臉狀的凸起。那些人臉雙眼圓睜,瞳孔渾濁,嘴巴大張著,仿佛在無聲地呐喊。藤蔓摩擦時發出的沙沙聲,混合著隱約的啜泣,在雨林的暮色中編織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哀歌。
    “第二塊命石在那裏!” 阿暖突然指著氣浪中心的焦土,她的護命鈴此刻裂成了三瓣,卻依然發出微弱的清響。在被生死藤靈自爆炸開的深坑底部,半透明的琥珀色光芒穿透彌漫的煙塵,如同寒夜裏唯一的星辰。長生深吸一口氣,不顧鼻腔被腐臭刺激得發酸,縱身躍入坑中。
    指尖觸碰到命石的瞬間,一股混雜著冰冷與灼熱的詭異能量順著神經竄遍全身。命石呈不規則的橢球形,內部封印著一具蜷縮的骷髏,指骨緊扣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銅鑰匙。骷髏的頭骨凹陷處,殘留著尚未完全石化的腦髓,在琥珀中泛著珍珠母般的光澤。鑰匙的齒紋間嵌著暗紅色的結晶,像是凝固的血液。
    “這鑰匙... 像是開棺用的。” 蘇挽月不知何時已來到坑邊,她的聲音帶著驚訝,“你們看骷髏的姿勢,像是在守護什麽。” 長生順著她的手指望去,隻見骷髏的脊椎異常扭曲,肋骨斷了三根,顯然是在承受巨大外力的情況下依然保持著護鑰匙的姿態。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他突然意識到,這具骷髏或許並非自願被封印,而是在死後被強行擺成了這個姿勢。
    “別碰那鑰匙!” 長庚的怒吼從上方傳來,同時一道黑氣猛地將長生向後掀開。幾乎在同時,命石表麵的黑色紋路驟然亮起,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那些紋路組成的圖案不斷變化,時而化作張牙舞爪的惡鬼,時而變成扭曲的符文,最後定格為一個猙獰的笑臉。長生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自己方才觸碰命石的指尖泛起詭異的灰黑色,皮膚下的血管像蛛網般擴散開來。
    “混沌汙染!” 阿暖立刻撲過來,將破裂的護命鈴按在他的指尖。鈴音清越卻帶著破碎感,如同冰裂,指尖的灰黑色紋路頓時收縮,露出下麵紅腫的皮膚。長生喘著粗氣,心髒狂跳不止,方才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拖入了無底深淵,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耳邊充斥著怨毒的詛咒。
    逆天命盤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盤麵的陰陽魚圖案瘋狂旋轉,最終定格為初代祖師的血書。那些用精血寫成的文字在盤麵上燃燒,散發出淡淡的焦糊味:“時間命石本是平衡生死的至寶,卻被混沌汙染成吞噬生命的凶器。集齊九塊命石,方能喚醒真正的時間之神...” 文字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九州地圖,上麵標著九個閃爍著不同光芒的點,其中兩個已經被染成了黑色。
    “原來如此...” 長庚喃喃自語,陰司幡旗無力地垂在身側,“我們收集的不是寶物,而是... 炸彈。” 他的聲音裏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懼,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他們所承擔的風險。蘇挽月默默握緊了枯萎的鎮魂花,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阿暖則將護命鈴的碎片緊緊貼在胸口,仿佛那是唯一的慰藉。
    地麵的震動突然加劇,如同有巨獸在地下咆哮。方才被冰炎聖龍擋下的孢子此刻已在周圍的藤蔓上生根發芽,長出一張張流著涎水的巨口。那些藤蔓不再滿足於在地麵蠕動,而是如同巨蟒般直立起來,人臉狀的凸起睜開渾濁的眼睛,齊齊望向坑中的命石,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把命石留下!把命石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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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叫聲中,長生看到冰炎聖龍幼崽的太極屏障出現了裂痕。幼崽的龍角上凝結著冰霜,另一側卻流淌著熔岩般的液體,冰火兩種力量在它體內衝突,讓它發出痛苦的嗚咽。他猛地站起身,將命石緊緊抱在懷裏,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思緒稍微清醒。
    “我們得走了!” 長生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長庚,用你的幡旗開路!蘇挽月,護住龍崽!阿暖,跟著我!” 他沒有看任何人的眼睛,因為他知道,此刻他們眼中一定充滿了恐懼和猶豫。他自己的心髒也在恐懼中縮成一團,但他不能停下。初代祖師的血書,陳長天的囑托,還有那些死在混沌之下的無辜生命,都像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釘在這條路上。
    長庚點點頭,陰司幡旗再次揚起,這一次,幡麵的骷髏頭眼中燃起了幽藍的鬼火。“以我陰司,敕令萬魂!” 他沉聲喝道,無數道黑氣從幡旗中湧出,化作猙獰的鬼影,撲向最近的藤蔓。鬼影所過之處,藤蔓上的人臉發出淒厲的慘叫,迅速枯萎。蘇挽月則將鎮魂花的花莖插入冰炎聖龍幼崽的鱗片間,枯萎的花朵突然滲出一滴晶瑩的液體,滴在幼崽的傷口上,瞬間止住了流血。
    阿暖緊緊跟在長生身後,破碎的護命鈴在她胸前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像是在為他們送行。長生能感覺到她的顫抖,也能聽到她壓抑的啜泣,但他沒有回頭。他知道,一旦回頭,他可能就再也邁不動腳步。懷裏的命石越來越重,不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是命運的重量。那具封印在其中的骷髏,仿佛就是他們未來的縮影。
    藤蔓的攻擊越來越密集,人臉的尖叫幾乎要震破耳膜。長生能看到那些人臉眼中的怨恨和瘋狂,仿佛他們自己就是被命石吞噬的生命。他突然想起初代祖師血書中的話,命石原是平衡生死的至寶,可如今卻成了吞噬生命的凶器。這其中的轉變,究竟凝聚了多少痛苦和怨恨?
    “快到林邊了!” 長庚的聲音帶著一絲喘息,黑氣組成的鬼影已經變得稀薄。長生抬頭望去,果然看到了雨林邊緣的光暈。希望如同強心劑注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加快了腳步,懷裏的命石卻突然變得滾燙,仿佛在警告他即將到來的危險。
    就在他們即將衝出雨林的瞬間,地麵突然爆裂,一條水桶粗的藤蔓從地下鑽出,人臉狀的凸起張開血盆大口,直咬向長生懷中的命石。冰炎聖龍幼崽發出最後一聲怒吼,猛地撞向藤蔓,冰火交織的光焰將藤蔓的上半部分瞬間汽化,但下半部分依然狠狠抽在幼崽身上,將它像破布娃娃一樣打飛出去。
    “龍崽!” 阿暖發出一聲尖叫,不顧一切地衝過去。蘇挽月立刻跟上,將鎮魂花的花莖插入幼崽身下,試圖為它療傷。長庚則再次舉起陰司幡旗,這一次,幡麵的骷髏頭眼中流下了血淚,無數道黑氣化作鎖鏈,纏住了藤蔓的根部。
    長生緊緊抱著命石,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知道,這隻是開始。九塊命石,九次這樣的生死考驗。而每一次收集,都意味著將更多的混沌力量帶回這個世界。他低頭看著懷裏的命石,黑色的紋路在琥珀中緩緩蠕動,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我們... 真的能做到嗎?” 蘇挽月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懷疑,她看著枯萎的鎮魂花,又看看受傷的冰炎聖龍幼崽,“集齊九塊命石,真的能喚醒時間之神,而不是放出更可怕的東西嗎?”
    長生沒有回答。他隻是緊緊抱著命石,感受著那冰冷與灼熱交織的詭異能量。他想起了初代祖師血書中的話,也想起了陳長天留下的金瞳虛影。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他們能否成功。但他知道,此刻他們別無選擇。
    “我們必須做到。” 長生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看著蘇挽月,又看看長庚和阿暖,“因為沒有其他人能做這件事了。”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重新聚集的藤蔓上,那些人臉狀的凸起依然在尖叫,“把命石留下?除非我們死。”
    冰炎聖龍幼崽掙紮著站起身,雖然身上布滿傷痕,但冰火雙瞳依然明亮。它走到長生身邊,用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大腿,發出一聲低沉的龍吟。阿暖擦幹眼淚,將破碎的護命鈴重新係在腰間,鈴音雖然破碎,卻依然清越。長庚深吸一口氣,陰司幡旗再次揚起,這一次,幡麵的骷髏頭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長生點點頭,轉身望向雨林深處。暮色已經完全籠罩了大地,隻有命石散發出的琥珀色光芒,照亮了他們前行的路。他知道,這條路充滿了未知和危險,但他別無選擇。因為他是歸命者,因為他肩負著平衡陰陽、拯救九州的使命。
    “走吧。” 長生的聲音在暮色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無比堅定。“下一塊命石,在等著我們。”
    眾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冰炎聖龍幼崽走在最前麵,冰火雙瞳照亮了前方的黑暗。長生抱著命石,緊隨其後。長庚和蘇挽月護在兩側,阿暖走在最後,破碎的護命鈴在她腰間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如同為他們奏響的戰歌。
    藤蔓的尖叫漸漸遠去,但長生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混沌的力量無處不在,它覬覦著命石,覬覦著他們的靈魂。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命石,黑色的紋路依然在蠕動,但琥珀色的光芒也從未熄滅。
    或許,這就是希望。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也從未消失的希望。
    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雨林的暮色中,隻留下滿地狼藉和依然在蠕動的藤蔓。而在他們身後,第二塊時間命石在長生懷中微微發熱,仿佛在預示著下一次的冒險,下一次的生死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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