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此局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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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昭玥是老六,先帝在位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這段記憶還是來自於小時候在宮裏啟蒙的時候。
    當時是三姐還是誰指出母皇的一幅字寫得不對,“泰”字缺了一點。
    後來才知道,那是母皇的習慣,避先帝的諱。
    所以說,這封信是母皇寫的?
    秦昭玥被雷了個外焦裏嫩,難怪長姐臉色那麽難看呢,原來一眼就認出了這點。
    但是……會不會太扯了,皇帝暗中命人鑄造劣幣什麽的……
    這種自掘墳墓的事兒,她那位勵精圖治的老母親能幹得出來?說出去誰信?
    秦昭玥處在巨大的荒誕情緒之中。
    就算是栽贓陷害,偏偏挑了個最不可能的人,睿王可蠢嗎?
    把白鹿州經營得跟小鳳京似的,暗中主管鑄造劣幣一事,那能是蠢人?
    “睿王,你以為拿一封偽造的信件就能讓我相信,鑄造劣幣是受陛下授意嗎?簡直是無稽之談!”
    麵對擺到台麵上的質問,睿王淡然一笑,甚至坐了下來。
    “陛下的筆跡難道你認不出來?”
    “找一個擅長模仿筆跡的人,偽造並不難。”
    “你非要這麽說,那我也沒有辦法,”睿王攤了攤手,“要不你回京問問陛下?”
    嘖……秦昭玥撇了撇嘴,怎麽從這話中聽出了老渣男的語氣。
    “我要聽你說。”
    睿王挑了挑眉,“大丫頭,你確定承擔得住這事兒?”
    秦昭瓊一點退讓的意思都沒有,“說!”
    從很小開始,母皇就是她最崇拜的人,怎容許別人潑髒水。
    “太微元年,陛下繼位。
    女子稱帝,有違禮法,即便是無可奈何,也遭到了百官的強烈反對……”
    秦昭瓊緊緊抿著唇不說話。
    弟弟妹妹很多不知道,但她那時已經記事。
    記憶裏鳳京的那個冬天是血色的,皚皚白雪上落著刺目的猩紅。
    朝中官員不知死了多少,午門的人頭滾滾。
    沒什麽秋後問斬,大多都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不僅如此,次年剛剛開春,北境南疆就跟商量好了似的,烽火四起。
    因為修建皇陵國庫空虛,陛下繼位為了穩固民心,斷不可能加重稅賦。
    連軍餉都發不出來了,你覺得當時有什麽辦法能夠力挽狂瀾?”
    睿王指了指秦昭瓊手中的那封信,“這就是陛下想到的辦法。
    不然你以為我一個閑散王爺,憑什麽把裴玄韞那隻老狐狸拖下水?
    朝中一品大員、唯一入了鳳閣的宰相,會為了區區錢財把要命的把柄送到我手上?”
    屋中一時陷入死寂。
    秦昭玥撇了撇嘴,如果情況真如睿王所說,還真不是一點可能沒有。
    估計那時候殺得人頭滾滾不僅僅是為了扞衛帝位,抄家總有收入吧。
    但新皇繼位、百官不配合、又不能加稅,其他募款的途徑都被堵死了。
    母皇就算再有能力、胸中再有溝壑,也沒有時間施展。
    兩線開戰,想想都知道打仗拚的是國力。
    兩害相權取其輕,鑄造劣幣什麽……嘶……
    此時卻聽秦昭瓊冷冷開口,“不對,信都能偽造,何況是賬冊。”
    是這個理兒,睿王的說法聽起來挺有道理,卻有個前提,賬冊是真的,裴相真的收了錢。
    但不管賬冊還是信都在一塊兒,誰能給誰證明。
    “太微五年,北境南疆久持不下,先後退兵。
    陛下多項國策已順利施行,朝中安穩、天下順泰。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陛下怎麽可能容許延續到如今?”
    睿王笑容更甚,“自然是不容許的,大丫頭,你就沒發現那賬冊上有什麽別的?”
    他也不打啞謎,繼續說道:“太微五年之前,朝中分紅的隻有兩個名字,餘下白鹿州大小官員。”
    朝中的兩人,一個是裴相,還有一個是萬民司司正。
    劣幣一事不可能隱瞞所有人,就算是陛下的意思,總要需要朝中有人遮掩。
    鳳閣用印,萬民司掌管國庫,這倆人怎麽都繞不過去。
    至於白鹿州,提著腦袋辦的事兒,就算睿王手腕狠戾將他們全部拖下了水,總要許出去些好處,人家才能捏著鼻子認下。
    但從太微五年開始,賬冊上分好處的人就越來越多了起來。
    除了白鹿州之外,還有相鄰幾州,隻不過分得不算多。
    畢竟他們不需要擔什麽風險,無非是個封口費。
    可朝中的官員也在迅速增多,如今已是盤根錯節,真要清算,在官場無異於巨石投湖。
    “有些事兒,隻要開了頭,不是說想停下就能停下的。”
    其中具體有什麽為難之處,他沒細說,但誰都能猜到幾分。
    睿王指了指那冊子,“大丫頭想過沒有,若是把賬冊大白天下會造成多大的波瀾嗎?”
    這事兒就夠大的了,何況還有術士在背後謀劃。
    遮掩?怕是遮不住嘍。
    秦昭瓊猛甩袍袖,獵獵作響,“睿王還是沒有解釋清楚,無法證實的東西,說再多也無用。”
    最初的震驚之後,她現在腦子冷靜得可怕。
    用一個不確定的事實去推論出的一切,都不值得推敲。
    睿王聳了聳肩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從容。
    “這等重事,難道還想著陛下走鳳台閣明旨?
    能留下這封信,已經是我當年提拎著腦袋硬要來的。
    我還是那話,不信的話你自己去問。
    問陛下也好、問裴老頭兒也罷,總會有個定論。”
    秦昭瓊胸膛起伏,即便心中再怎麽不願意承認,但是看睿王如此鎮定的模樣,還是有些動搖了。
    可就算讓腳程最快的流焰回京,一來一回至少也需要一日的工夫。
    她等不起這一日!
    術士謀劃自然不會等,說不得一日之內會發展到何種事態。
    何況她們身邊的力量本就捉襟見肘,再去了流焰僅剩隱蟄一人。
    若是再行刺殺之法,未必能護得住。
    死了她倆任何一個,那白鹿州不反也得反。
    為求安全,她們當下應該立即撤離,這又相當於是把戰場拱手讓人。
    一時間,腦子不知轉了多少彎。
    可任憑怎麽想,都沒有周全之策。
    此局……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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