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另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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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指抵住頸脈,一縷精純真氣如針般刺入。
    通天馬身軀猛地一震,驟然自混沌中驚醒。
    甫一抬首,龍案後那抹明黃的身影便撞入眼簾——是女帝!
    刹那間,他如遭雷殛,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不過三四息,難以抑製的恐懼自骨縫裏鑽出,周身顫抖不休。
    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脊骨,轟然癱軟、五體投地。
    女帝的目光卻有些空蒙,仿佛透過他戰栗的軀體落在某個模糊的身影上。
    今夜拿下九門調動了兩位璿璣衛千戶。
    隱蟄在表,是為取;聆鐸在暗,是為圍。
    除兩人外,其餘麾下到了澄園才知曉任務內容。
    隱蟄從攻而不圍猜到,陛下打的是打草驚蛇的主意。
    她猜得沒錯,但並不完全。
    聆鐸還有條最隱秘的任務:暗中帶回通天馬。
    九門大當家以為他隱匿市井或者遠走他鄉,名正言順消失。
    “草……草民,叩見陛下……”
    終於,通天馬找回了些理智,結結巴巴說出了這句話。
    他往來於權貴之間,黑白兩道斡旋、打點官府,取了個“通天馬”的諢號。
    如今倒好,這名號就像諷刺。
    通天通天,真正站在天子麵前,他連一句話都說不連貫。
    腦袋死死磕在地磚上,極力思考自己有什麽價值,憑什麽麵見天顏?
    可大腦一片空白,怎麽都想不到任何一絲可能。
    “安澈,你父安世琛,舊曆時鳳京有名的牙郎。”
    通天馬安澈怔愣,他已經太久沒有聽過自己的真名。
    “抬起頭來。”
    不敢遲疑,安澈顫顫巍巍跪起,抬首垂眸,視線不敢落在那抹刺眼的明黃上。
    秦明凰直直盯著他的麵容。
    別看一副俊俏書生的模樣,實際安澈今年已經三十有七。
    修為一般,不過五品,但駐顏有術。
    本來秦明凰對他父親的記憶就很模糊,何況已經過去這麽多年。
    瞧了半晌,也沒找到什麽似曾相識的靈感。
    “安世琛死於舊曆……四十一年?”
    “是,陛下。”
    “因何而死。”
    “宿醉酣睡,火燭不慎掉落。”
    “你信?”
    安澈死死攥緊拳頭,他怎麽可能相信!
    牙郎憑的是情報差和三寸不爛之舌,地位尚在商人之下。
    尤記得幼時,家境不說貧寒,但日子過得也緊巴巴。
    就算父親能做到一筆生意,也絲毫不敢揮霍,因為十天半月不開張也是有的。
    多的是精打細算的日子,不過鳳京大部分市井百姓皆是如此。
    直到安澈十二歲那年,家裏的日子突然寬裕了起來。
    父親接了個西域大商隊的活計,打開了門路。
    自此,一步一台階,生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
    置業換了兩進的宅子,養了馬,他也被送入私塾念書。
    可好景不長,僅僅兩年的工夫,一把火毀去了一切,父母皆死於那場“意外”。
    是的,安澈從來不相信那是一場意外。
    他記得最後那段時間,父親常常夜不歸宿,罕有能見麵的時候。
    就算見到,也往往愁眉苦臉,強作歡笑,眉宇有化不去的愁容。
    最關鍵的是,原本約定要一起踏青,父母卻突然有事不能前往,最後安澈跟著西域商隊相熟的玩伴同行。
    結果剛剛出城,他便在馬車中昏睡過去。
    一路上安澈被捆著、口中塞著棉布,更是被下了蒙汗藥,整日迷迷糊糊,直至抵達西域。
    到了地頭他才被告知,父母已經雙雙死於火災。
    想逃跑,卻怎麽也跑不脫。
    那商人把他困在偏遠村落,安排夫子教導學識、武師教導武藝。
    肉食、修行所用丹藥都不曾落下,就是不準他離開。
    直到二十歲,安澈晉入五品境。
    曾經的師傅不見,遍尋西域也未再找到那位胡商。
    五年的束縛,一朝消失,安澈當即買了戶籍,收拾行裝返回鳳京。
    憑借不低的武藝和掮客的本事,在江湖上搏出了些名聲。
    後被財神顱看重,收入九門之中,成為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通天馬。
    上位之後,他一直在暗中追查當年的真相。
    功夫不負苦心人,終於找機會潛入京兆府架閣庫,找到了當年的案卷。
    宿醉酣睡,火燭不慎掉落,未影響到周圍居舍。
    寥寥數語,其中卻有一句:死去的並非父母二人,而是一家三口!
    那一刻,安澈無比確信,父親早就猜到有人要對他家出手。
    不僅暗中托胡商將他帶出城,還提前準備了替死鬼!
    可他父親無非是個牙郎,就算生意上有什麽摩擦,也不該走到殺人滅口的地步吧。
    安澈不解,自此更加小心謹慎。
    一邊在鳳京繼續追查,一邊還暗中派人尋找那位胡商。
    這些年過去了,也隻查到了隻言片語。
    可現在,當今陛下竟然會詢問他父親的死因!
    安澈猜測,滅門可能與某位貴人有關,但從來沒想過會達到貴不可言的程度。
    這一刻,他終於抬眸,不閃不避直直盯著陛下。
    “我不信!”
    三個字,擲地有聲。
    “所以,你查到了什麽。”
    巨大的荒誕感充斥著內心,額角突突突跳得厲害。
    追索了十幾年的真相近在眼前,安澈怎能不激動。
    “或與貴人有關。”
    秦明凰麵不改色,其實心中有些失落。
    怪她貪心了,僅憑一己之力能查出什麽來?
    查不到沒關係,或許安澈的記憶中有什麽線索。
    也許在他本人看來微不足道,也許他已經不再記得,但可能其中藏著通往真相的鑰匙。
    聆鐸最擅長此道,由他接手最為合適。
    下一刻,一道凝練的勁風出現,點在了安澈的睡穴之上。
    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兩眼一翻再次昏死過去,被聆鐸穩穩接住。
    “要快,另外派人盯住秦文遠,暫時不動他。”
    “是!”
    聆鐸帶著人,悄無聲息消失。
    秦明凰目光沒有焦點,未喚蘇全,一個人怔怔出神。
    私鑄鐵器之患在暗處,從發現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月,璿璣衛竟然還沒有追查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正因為如此,她才懷疑到了世家的頭上。
    即便沒有證據,能做到密不透風、事後又找不到首尾,滿大乾能做到這一點的有幾家?
    秦明凰懷疑過老二,若是世家存了推翻她這個女帝的心思,老二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經過幾番暗中查證,都未曾發現老二與王、崔、馮、李四家有什麽私下往來。
    會不會還有其他可能?
    秦明凰還真想到了一條,蛛絲馬跡就落在安澈之父的身上。
    十四年過去了,真的有可能嗎?
    澄園地宮,秦昭玥聽完了財神顱的講述,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好家夥,這就是世家的手段啊。
    端得是無孔不入、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