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南道，三大營盤如同三頭蟄伏的巨獸，扼守在此地。
    中軍大營，以白虎軍主力一萬五千人駐守，營盤最為堅固。
    左大營，由四大世家傾盡重金，耗費數年心血暗中拉扯起的一萬私兵。
    營內糧草堆積如山，兵械庫刀槍明亮，甲胄齊全，甚至配備了相當數量的強弓硬弩。
    裝備之精良，絲毫不遜於朝廷正規邊軍。
    右大營，人數最少，以南疆五大部族勇士為主，戰力不可小覷。
    天際尚未透出一絲曙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馬車駛入了左大營，直抵中軍核心區域。
    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各營帳間響起。
    所有校尉及以上級別的將領被喚醒，匆忙披甲，迅速趕往中央軍帳。
    掀開帳簾，看到四大家主以及南疆聖女都在，心中皆是一凜，意識到必有大事發生。
    王昀作為四大家族此刻的主事人，麵色沉凝如水，目光掃過帳中十數名核心將領。
    “緊急喚諸位前來，隻為一事。
    即刻悄然喚醒各部兵士，人披甲，馬銜枚。
    而後，靜待紅色響箭升空。
    屆時，我左大營與南疆右大營將左右夾擊，合力進攻中軍白虎大營！”
    什麽？！
    帳中瞬間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將領都瞪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攻擊友軍白虎大營？
    南境局勢尚未徹底明朗，斥候剛剛回報朝廷平叛大軍即將抵達邊境的關頭，突然掀起內訌？
    王昀神色不改，依然淡淡開口：
    “此事，乃陛下與四大家族、南疆部族共同定下的絕密之計。
    為防消息走漏，一直未曾告知爾等。
    我們並非反叛！
    恰恰相反，我等乃奉陛下密旨，行忠君愛國之事。
    今日一切，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大戲。”
    “爾等皆知，大乾與南疆僵持多年，勞民傷財，卻始終難有寸進。
    經璿璣衛密查，南境大將軍擁兵自重，早有不臣之心。
    陛下聖心獨斷，決意鏟除此獠，故而密令我等假意造反。
    另派璿璣衛繞過南大營，與南疆部族達成盟約。
    今日，便是收網之時！
    朝廷大軍即將抵達邊界，屆時我等三方合力，將這一萬五千叛軍一舉拿下。
    這，才是爾等真正的任務！”
    原來如此！
    帳中眾將領心中瞬間豁然開朗，如同撥雲見日。
    原來他們不是反賊，他們是潛伏的忠臣，是執行陛下密令的功臣。
    積壓在心頭的巨石陡然落地，那股背負叛賊名號的惶恐，瞬間化作了即將建功立業的激動與狂熱。
    再也不用時刻提防、彈壓手下那些可能心生異動的兵卒了。
    “謹遵家主之命！”
    眾將齊聲低吼，聲音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興奮。
    “去吧，動作務必隱秘，成敗在此一舉，靜待信號。”
    “是！”
    眾將領命，迅速而有序地退出大帳。
    ——————
    與此同時，朱雀南道的另一端。
    風塵仆仆的大乾平叛先鋒軍，剛剛抵達預定位置。
    主帥蒙堅，立刻下令搶築營盤，建立防線。
    此次他帶來的兩萬兵馬，成分複雜。
    其中五千是真正的精銳，來自鳳京的禁軍騎兵；
    另外一萬五千，則是沿途各州府倉促匯集而來的府兵。
    裝備不一，訓練程度參差不齊，軍紀更是鬆散。
    隻能勉強撐個場麵，真實戰力堪憂。
    真正的戰力唯有五千禁軍，但長途奔襲、人困馬乏，亟需時間恢複體力。
    眼下首要任務是穩住邊線，將叛軍牢牢堵在朱雀南道境內，不使其流毒內地。
    而後才能考慮將府兵打散，以禁軍為骨幹進行整訓，形成一定的戰鬥力。
    至於反攻，需等待後續援軍抵達，從長計議。
    營盤初定，塵土未落。
    蒙堅正在沙盤前凝眉思索，親兵突然來報：
    “將軍，六公主殿下到了！”
    六公主？她怎麽來了這刀兵四起的戰爭前線？
    蒙堅心頭一跳，來不及細想，連忙整理甲胄。
    “快請！”
    蒙堅來不及細思，趕緊將人請來，然後……
    半盞茶不到的工夫，他傻眼了。
    世家僅存的兩名二品境護衛，及絕大部分三品境供奉伏誅；
    四大家族核心成員幾被清除；
    新任的四位家主已被南疆聖女阿雅朵以巫蠱之術操控；
    阿雅朵說服部族五大首領歸降；
    中軍白虎軍大將高煥，及其兩百親兵已被剪除；
    很快，左右兩營將會衝擊中軍，為大乾開路！
    每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蒙堅的心頭。
    他僵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幾乎無法處理這洶湧而來的信息。
    四大世家高手盡喪？高煥已死？南疆歸降？左右兩營倒戈？
    這……這怎麽可能？
    他才剛剛紮下營盤啊！
    秦昭玥來得快，去得也快，仿佛隻是來告知一個既定事實。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帳外，蒙堅依舊保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久久無法回神。
    “將軍？將軍！”
    聞訊進來的副將和親兵隊長連喚數聲，才將蒙堅從巨大的震驚中拉扯出來。
    “將軍，六公主所為何事？”
    蒙堅猛地回過神，用力揉了揉眉心。
    “傳令……召集全軍，準備出擊。”
    什麽？！
    副將和親兵隊長同時失聲，臉上的表情比剛才的蒙堅好不了多少。
    “我軍將士剛剛經曆長途奔襲，體力耗盡，疲憊不堪啊！”
    “是啊將軍，還有那些府兵，毫無戰力可言，此刻如何出擊？”
    “廢話！老子能不知道這個？用你們說！”
    蒙堅沒好氣地打斷他們，臉上表情古怪至極。
    他壓低聲音，將方才得到的消息快速複述了一遍。
    營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副將的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了幾下，過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
    “將軍……六公主她……不會是在晃點你吧？”
    親兵隊長也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滾蛋！”蒙堅忍不住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兩人臉上，
    “那是陛下親封的璿璣衛指揮使！
    取紙筆，來，老子把你們剛才的話都記下來。”
    “別別別！將軍！卑職知錯！”
    兩人陡然一個激靈，冷汗都下來了。
    這才猛地想起，六公主的身份今非昔比了，那可是璿璣衛的指揮使！
    不過兩人都是當初跟隨蒙堅前往賑災的部下，多少知道六殿下敗絮其外、行金玉其中之事。
    陛下能將璿璣衛這等重器交到她手中，必然有其深意。
    “所以……將軍，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副將依舊覺得不可思議，聲音都有些發顫。
    這不怪他，從接到南境叛亂消息，禁軍立刻出發，一路馬不停蹄狂奔而來。
    結果剛到地方，仗都快打完了？
    “肯定是真的！”蒙堅斬釘截鐵。
    他偷偷掐過大腿，很疼，不是做夢。
    副將咧了咧嘴，小聲嘀咕了一句，“特麽的跟做夢一樣……”
    本以為是一場艱苦卓絕、曠日持久的平叛之戰，誰能想到竟會是這般？
    “閑話少敘！”
    蒙堅猛地一拍案幾，將所有紛亂的思緒壓下。
    “立刻給老子集合所有能動的兵力！
    禁軍為前鋒，府兵搖旗呐喊助威也行，把聲勢造起來。
    等待命令，全軍出擊，目標——殲滅叛軍中軍。”
    “餡餅直接塞嘴裏了，這要是還拿不下，全都卸甲滾回家種田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