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後的第三天，周末，林春羽和陳嘉航站在私立中學門口，手中緊攥著一個牛皮紙袋。晨霧中，她看見王悅正蹲在校門口的香樟樹下，校服裙擺已被露水打濕，她的手中拿著一把美工刀，在一塊碎布上劃動著。
    “王悅。” 林春羽輕聲喊道。聽到喊聲，王悅猛地抬起頭來，右手中的鋒利的美工刀卻不小心劃破左手食指指尖，流出血來，殷紅的血珠滴在靛藍色的碎布上，瞬間染成一朵殘缺的花。
    陳嘉航見狀，連忙掏出紙巾遞走上前去，說：“王悅，你的手流血了，趕快用紙包上！”
    王悅卻別過臉：“陳嘉航，不用你們假惺惺。” 她的聲音沙啞，脖頸上的紅繩手鏈隨著動作晃動，正是三年前手工課上，老師讓她們一起編的。
    林春羽走過來蹲下身，將牛皮紙袋放在王悅腳邊，抓過王悅的手，用紙巾給她包住流血的手指，說道：“王悅，我聽說你在學服裝設計，這是我從圖書館借的《服裝製版基礎》，應該對你有用！” 林春羽站起身，衣服袋子裏滑落出一支凍瘡膏，正是去年冬天王悅偷偷塞給她的那支。
    王悅的肩膀微微顫抖，她突然抓起美工刀，將碎布快速裁成參差不齊的形狀，嘶嘶力竭的喊道：“我現在連最簡單的都學不會，老師說我根本沒有設計天賦，啊！” 碎布如枯葉般散落，“反正我這種人，在哪兒都是廢物。”
    陳嘉航撿起一片碎布，放在眼前仔細的看著，上麵歪歪扭扭的針腳像爬行的螞蟻，“王悅，你以前給芭比娃娃改衣服時，不是連蕾絲邊都能繡得很精致嗎？” 陳嘉航用手輕撫那些針腳，說道：“這是我見過最特別的補丁，沒有之一！”
    王悅猛地抬頭，眼中已經泛起淚光。林春羽打開書包，取出個木質首飾盒，遞到王悅的跟前，說道：“王悅，這個送你。” 首飾盒靜靜躺著她用獲獎獎金買的蝴蝶發卡，翅膀清晰的刻著“王悅”兩個字。
    王悅臉色微紅，伸手接過首飾盒，許久之後，說出兩個字：“謝謝！”她瞬間覺得林春羽一點都不討厭，甚至還有些可愛！
    三人坐在操場邊的雙杠上，陽光穿過香樟樹的縫隙，在王悅的栗色卷發上跳躍。她摩挲著蝴蝶發卡，突然從書包裏掏出個布偶，遞到林春羽跟前，說道：“春羽，這是我給你做的，本來想……” 布偶的衣服上繡著青山村的梯田，裙擺處還沾著未幹的漿糊。
    林春羽接過布偶，轉身輕輕擁抱王悅，感受到她肩胛骨的嶙峋。遠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麵的聲響，陳嘉航突然指著天空喊道：“春羽、王悅，你們看，那朵雲像不像當年咱們在青山村放過的風箏？”
    王悅大笑道：“陳嘉航，就你那破風箏，線還沒放完就掛樹上了。”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纏繞著紅繩，說道：“春羽，其實那天在河裏，我真以為自己要死了。你救我時，我聞到你頭發上的艾草味，和我外婆以前用的一樣，於是我拚命的不讓自己停下來，最後，你救了我！”
    三人在草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陽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陳嘉航突然站起身，說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他掏出個木雕掛件，遞給林春羽，上麵刻著奔馳的火車，“這是給你的，春羽。等你考上大學，我就坐這輛火車去看你。”
    林春羽撫摸著這掛件，想起頒獎典禮上張院士的話。她轉身對王悅說：“我們正在研發智能灌溉係統，需要有人設計更美觀的外觀。” 她從書包裏拿出設計圖紙，“你願意加入嗎？”
    王悅指著圖紙上的太陽能板，說道：“我可以試試用紮染工藝給太陽能板做外殼。” 她掏出手機，翻出相冊裏的設計稿，遞給林春羽，“其實我最近在嚐試草木染，用板藍根染的布料特別適合做戶外設備。”
    暮色時分，三人在公交站台告別。王悅突然塞給陳嘉航一個信封：“這是我打工賺的錢，給你買車票。” 信封裏除了現金，還有張手繪的路線圖，標注著沿途所有的中轉站。
    陳嘉航退回信封：“我外出打工就能掙錢了，王悅，你拿回去吧！” 他摸出個 u 盤，說道：“這是春羽教我的 exce 表格，我做了份收支預算，你看看能不能用得著。”
    公交車發動時，王悅突然追著車窗跑了幾步：“陳嘉航！等你成了大老板，可別忘了給我投資服裝廠！” 她的笑聲混著晚風，驚起一群歸巢的麻雀。
    林春羽望著陳嘉航逐漸縮小的背影，突然想起他送的桃木簪。她摸出發間的簪子，在夕陽下，桃花的紋路裏仿佛遊動著那年夏天的蟬鳴。王悅輕輕將蝴蝶發卡別在她發間，說道：“真好看，像要飛起來似的。”
    夜幕降臨時，二人站在霓虹閃爍的十字路口。林春羽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陳嘉航發來的：“我在車站遇到了張院士，他說灌溉係統的產業化項目可以帶實習生。”
    王悅湊過來看屏幕，突然笑出聲：“春羽，青山不改，人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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