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討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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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壓抑的氛圍中,李明達的念經聲依舊低沉而悠揚,仿佛帶著一種神奇的力量,安撫著在場眾人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陳嘉禹的膝蓋疼痛愈發劇烈,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都像是在考驗他的忍耐極限。
    羅繼敏似乎還不死心,趁著眾人不注意,她又悄悄往陳嘉禹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怎麽,這點苦都吃不了,還算什麽孝子。” 陳嘉禹聽到這話,心中的怒火 “噌” 地一下又冒了起來,他猛地轉過頭,用充滿憤怒的眼神盯著羅繼敏,低聲吼道:“二嫂,你別太過分了!” 這突如其來的反抗讓羅繼敏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陳嘉禹會突然這麽強硬。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李明達念完了一段經文,稍作停頓。這短暫的安靜讓陳嘉禹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緩緩轉過頭去,重新恢複了跪經的姿勢。張豔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她已經決定了,如果羅繼敏再敢對陳嘉禹有任何過分的舉動,她無論如何都要站出來,哪怕會讓整個葬禮陷入混亂,她也不能讓陳嘉禹再受委屈。
    四周香煙嫋嫋,李明達的聲音繼續在空氣中飄蕩,可陳嘉禹多麽希望早點結束,那樣自己就得到解放了。
    就在陳嘉禹低著頭,苦苦支撐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頭一看,竟然是張豔,陳嘉禹不由心中一喜,然而,很快又擔憂起來,張豔就這樣站到自己身邊來,會不會被人注意到,會不會出現何老憨那種居心不良的人故意找茬。
    看著陳嘉禹苦瓜一般的臉,張豔有些心疼的說道:“嘉禹,我找了兩件舊衣服,你先墊在膝蓋的地方,緩解一下吧!”張豔故意把“墊”說得很重,邊說邊向陳嘉禹拋了一個媚眼。
    陳嘉禹心裏美美的,但是,又怕被人注意到,所以,隻能裝作不知道。
    見張豔沒有走開的意思,陳嘉禹看著前方,小聲的說道:“你趕快走開,免得引起別人的注意!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其實,這個時候法器的敲打聲,加上先生念經的聲音,以及周圍人說話的聲音,他們說話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不過,陳嘉禹是害怕有心之人,比如像何老憨那樣的人。
    張豔喃喃的說道:“好吧,我知道了!等會我給你發信息!”陳嘉禹一頭的黑線。
    張豔極不情願地走開了,邊走邊不時的回頭看陳嘉禹。陳嘉禹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暖意,但又很快被葬禮壓抑的氛圍給淹沒。
    有了那兩件舊衣服墊著,膝蓋的疼痛果然緩解了許多,跪起來輕鬆了不少。四周依舊香煙嫋嫋,念經聲在耳邊回蕩,單調而冗長。此時正念誦著《地藏經》:李誌勤眼睛看著眼前的經書,手裏的棒槌在方桌上的木魚上敲打著,嘴裏念著:“爾時,地藏菩薩摩訶薩白佛言:‘世尊,我觀是閻浮眾生,舉心動念,無非是罪。脫獲善利,多退初心。若遇惡緣,念念增益。是等輩人,如履泥土,負於重石,漸困漸重,足步深邃。’” 經文聲聲,本意在超度亡靈、勸人向善。
    陳嘉禹畢竟是高級知識分子,能聽得懂經文的意思,一開始他聽了一會,不過很快,他就厭煩了,百無聊賴中,在這壓抑又無聊的環境裏,他習慣性的拿出了手機。
    陳嘉禹小心翼翼地將手機藏在寬大的衣袖裏,微微低下頭,眼睛偷偷瞄著屏幕。點開快手極速版短視頻,熟悉的界麵映入眼簾,各種搞笑、新奇的視頻不斷滾動。陳嘉禹強忍著笑意,肩膀微微顫抖,他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隻能無聲地笑著。
    陳嘉禹很喜歡快手極速版這個軟件既能娛樂,也能賺錢,這個隻有幾十兆的安裝包,簡直是他手機的 “救命稻草”。比起其他臃腫的視頻軟件,它不僅下載速度快,運行起來還像抹了潤滑油似的流暢,哪怕後台還掛著微信,刷視頻時也不會出現卡頓。
    最讓他滿意的是省電模式,上課期間,課間十分鍾刷完五六個視頻,電量消耗連一格都不到,再也不用偷偷躲在教室後排蹭充電寶。
    算法推薦簡直像長在他興趣點上的 “讀心術”。上次他隨手點讚了一個魔術揭秘視頻,第二天首頁就鋪滿了近景魔術教學、街頭魔術表演合集。他尤其著迷美食分區,午休時蹲在操場角落,看著博主用平底鍋煎出滋滋冒油的牛排,聽著鐵鏟刮過鍋底的脆響,連自帶的鹹菜饅頭都嚼出了米其林的儀式感。遇到生活小妙招視頻,他還會點讚收藏,上次用牙膏擦白球鞋的方法,讓他在籃球賽後被張豔追問了整整三天。
    金幣兌換現金的小紅點總讓他莫名興奮。每天清晨睜眼第一件事,就是解鎖手機簽到領金幣,連刷牙時都要把手機架在洗手台看幾個視頻。周末幫媽媽做家務的間隙,他也會掏出手機完成任務,如果每天都把所有的任務做完,每周賺十五元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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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陳嘉禹已經攢下的三十塊錢,全部提現到了微信裏,足夠在學校小賣部買兩包辣條和冰鎮汽水。更別提邀請新用戶時翻倍的獎勵,上個月拉表弟注冊,直接解鎖了平台送的限量版虛擬勳章,頭像旁金燦燦的小皇冠,讓他在班級群裏收獲了十幾條點讚。
    最讓陳嘉禹上癮的,是這裏沒有班級群裏的攀比,也不用像刷朋友圈那樣在意分組可見。他收藏夾裏躺著三百多個視頻:有流浪歌手在天橋下彈吉他的 ive 現場,有東北大叔用雪雕出奧特曼的絕活,還有非洲小哥教他用廢棄塑料瓶種菜。每當被羅繼敏嘮叨學習成績,或是被父親催著去補習班,他就躲進被窩打開快手極速版 —— 在這方小小的屏幕裏,總能找到讓自己暫時逃離現實的角落,連張豔都調侃他 “手機裏住了個快樂星球”。
    突然,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滑稽的動畫角色,做出各種誇張的動作,陳嘉禹沒忍住,“噗嗤” 一聲笑出了聲。這突兀的笑聲在安靜的葬禮現場顯得格外刺耳,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燈一樣射向了他。李誌勤念經的聲音明顯滯了一下,原本跪在地上苦苦支撐的人們,不禁發出了笑聲,暫時緩解了跪經帶來的痛苦。
    張豔和陳嘉航的一舉一動,羅繼敏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對這種行為是非常的反感,此刻見陳嘉禹竟然發出了那麽大的笑聲,剛好就逮住了懟陳嘉禹的機會。
    羅繼敏瞪大了眼睛,指著陳嘉禹,大聲嗬斥道:“陳嘉禹,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這是你幺叔的葬禮,你居然在這裏看手機笑出聲來,你還有沒有一點孝道!” 其他親戚們也紛紛附和,指責聲此起彼伏。
    陳嘉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慌亂地把手機塞進衣兜,低著頭,繼續像苦行僧一樣跪著。
    張豔在一旁,眼裏都快要噴出火來,羅繼敏這個賤人,就是喜歡多管閑事,她想要為陳嘉禹辯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除了羅繼敏義正言辭地說陳嘉禹之外,其他人也並未在意,甚至正在念經的李誌勤也覺得正常,這麽枯燥的跪經,任誰也會時不時看看手機的,並不奇怪。
    羅繼敏依舊不依不饒,她繼續數落著:“這小夥真是沒大沒小,一點規矩都不懂,在這麽重要的場合做出這種事,傳出去讓別人怎麽看我們陳家!” 她邊說邊揮舞著手臂,臉上的肌肉隨著動作微微抖動,眼中滿是怒其不爭的神色,讓陳嘉禹一陣惡心欲嘔。
    陳嘉禹低著頭,當作沒有聽見一樣,任羅繼敏像一個神經病一樣在那裏念,張豔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她想衝過去擋在陳嘉禹身前,可又怕這樣做會讓事情變得更糟,隻能在心裏默默埋怨自己剛才沒能及時阻止陳嘉禹。
    這時,陳國慶走了過來,陳嘉禹抬頭看到父親,心裏 “咯噔” 一下,心想這次肯定要挨一頓狠批了。沒想到,陳國慶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小禹,你幺叔走了,咱們都心裏不好受,葬禮上就先別分心了。” 陳嘉禹抬起頭,看著父親,從父親的眼中看不到任何表情,更看到一點悲傷,他知道,他爸這是來說場麵話的。
    陳國慶轉過身,對著羅繼敏說道:“他二嫂,算了吧,嘉禹可能也是一時沒忍住。葬禮還在進行中,別因為這點事壞了氣氛。” 羅繼敏雖然心裏還是不服氣,但也不好再繼續發作,隻能氣鼓鼓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在部分農村地區,存在著一種饒具韻味且溫情脈脈的稱呼習俗。當涉及到孩子的長輩時,孩子父母竟會跟著孩子喊出同樣的稱呼。就拿孩子的舅娘來說吧,孩子在麵對母親的兄弟的妻子時,稱呼為舅娘,而令人稱奇的是,孩子的父母竟也毫不例外地跟著喊舅娘。這種習俗並非偶然,它深深紮根於當地的文化土壤之中,蘊含著濃濃的親情與和諧。這樣的稱呼方式,讓家庭中的長輩與晚輩之間的關係愈發親近,仿佛消弭了年齡與輩分之間的界限,營造出一種其樂融融、親密無間的家庭氛圍,成為當地獨特的文化景觀,承載著世世代代村民們對親情的珍視與傳承。
    陳國慶稱呼羅繼敏為“二嫂”也是源於這種稱呼習俗,而實際上,羅繼敏是陳國慶的侄兒媳婦。
    李誌勤念了一會,端起桌上的薑茶,喝了一口。李明達清了清嗓子,重新開始念起經來,木魚聲也再次有節奏地響起。葬禮現場的氣氛漸漸又恢複了之前的肅穆,有了父親剛剛的話,陳嘉禹心裏反而覺得自己看手機也正常。
    隻是,父親剛剛才說了羅繼敏,他也不好馬上就拿出手機來看
    無聊之下,陳嘉禹偷偷看了一眼張豔,發現張豔也正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交匯,張豔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告訴陳嘉禹,暫時不要看手機了,一會兒再看。
    陳嘉禹遙遙的點點頭,繼續像苦行僧一樣跪著。經書終於念完了,李明達對著地上的眾人說道:“大家可以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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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如獲得大赦一般,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接著,又是圍著棺材轉圈,和禁門外的桌子轉大圈。
    在喪事的傳統習俗裏,當沉重的棺木靜靜安放在堂屋之中時,堂屋大門外圍著的那用紙做成的部分被稱為“禁門”。這道禁門,宛如一道莊嚴肅穆的屏障,以素淨的紙張為載體,承載著無盡的哀思與凝重的氛圍。它的存在,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著此刻堂屋內的肅穆與哀傷,警示著人們需懷敬畏之心。紙張的顏色通常是素白或暗沉的色調,沒有過多的修飾,卻盡顯質樸與莊嚴。當人們靠近堂屋,目光觸及這道禁門時,一種深沉的悲痛之感便會油然而生。它不僅僅是用紙製作而成的一個物件,更是一種情感的寄托,一種對逝者的敬重與緬懷之情的象征,讓每一個踏入這片區域的人都自覺收斂心神,沉浸在對逝者的追思之中。
    陳嘉禹是走在羅繼敏的身後,看著羅繼敏的大屁股在自己眼前不停的晃動,陳嘉禹感覺太惡心了,於是,他趁轉圈的機會,溜了出來,找了張凳子坐下,活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膝蓋,去盛茶水的電鍋接了一杯茶水,愜意的喝起了茶。
    陳嘉禹拿出手機,又開始看快手視頻,他愜意地喝了口茶,沉浸在快手視頻帶來的歡樂裏。刷著刷著,一個創意十足的視頻映入眼簾:視頻裏,一位街頭藝人用廢棄的易拉罐製作出了精美的樂器,演奏出的音樂節奏感超強,獨特又動聽。陳嘉禹看得眼睛放光,毫不猶豫地點了轉發,分享到了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還配上文字:“牛人無處不在!”
    陳嘉禹剛發出去,便有人點讚和評論,是張豔,張豔的評論是:“我讚同這個觀點,民間牛人還真不少啊!”接著又是張豔的一條評論:“哇,這個好酷!感覺可以學到好多變廢為寶的小技巧呢!” 看到張豔的回複,陳嘉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裏像是被灌了蜜一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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