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下官不擅征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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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管邵寧的眼神非常不友好,甚至還有幾分淡淡的寒意。
    “李修撰,你可知陛下將老夫從南京調過來,所為何事?”
    “陛下當然是看中管大人之才學……”
    管邵寧抬手打斷,說道:“是因為翰林院的風氣太差了!”
    “你們平時所作所為,老夫略有耳聞,不管以前是什麽樣,但是老夫來了,這個風氣必須要改!”
    李光春跪倒在地,鮮血混著汗水滴在青石地板上。
    “管大人,陛下如今打壓讀書人,一味推崇那些奇技淫巧,我們這些寒窗苦讀的士子,心中實在憋屈啊!自周朝以來,儒家便是治世之學,那些匠人所為,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技藝,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管邵寧聞言,失望地搖了搖頭,說道:“你們的成見太深了,科學怎麽了?科學能打退建奴,能發展民生之所需,為何不能奉行?你口口聲聲說儒家是治世之學,那我問你,大明內憂外患,山河飄搖之時,儒學在何處?”
    李光春一愣,掙紮著辯解道:“可是,自古以來,儒家就是禮法,是國家的基石,陛下近來種種所為,豈不是禮崩樂壞!”
    管邵寧輕笑道:“這就是你們的問題所在。你們隻看到了儒學的功勞,卻忽視了時代的變遷。李自成大軍打過來的時候,儒學做了什麽?大明幾乎亡國的時候,全天下的讀書人又起到了什麽作用?你們可曾想過,如果寒窗苦讀十餘年,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大明山河飄搖而無能為力,那讀書還有什麽用?”
    李光春一時語塞,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得低下頭來。
    管邵寧見狀,語氣緩和了一些:“老夫也是科舉出身,寒窗苦讀十餘年,其中的辛苦與不易,老夫比誰都清楚。可是,如果讀書隻是為了追求個人的功名利祿,而忽視了國家的興衰與民眾的疾苦,那麽讀書又有何意義?”
    “學生,學生……受教了!”
    李光春滿心不甘,繼續說道:“然宋之繩當毆打學生,目無尊卑,還請管大人明察!”
    管邵寧端起青瓷茶盞,用碗蓋輕輕撇去浮沫,嫋嫋茶煙裏,抬眼看向滿麵血汙的李光春:"你可知,宋之繩的調令今晨已發往科學院?"
    李光春渾身一顫,趕忙道:"這……學生不知……"
    "那你可知三日前陛下召見工部尚書時說過什麽?"
    管邵寧突然將茶盞重重頓在案上,沉聲道:"陛下說,凡阻撓科學院事務者,視同抗旨!"
    李光春這才注意到,管邵寧公房牆上赫然掛著幅《坤輿萬國全圖》,圖下條案擺著台精銅儀器,陽光透過鏤空星軌在地上投出細碎光斑。
    這些東西不是科學院和欽天監合作的渾天儀嗎,為何出現在翰林院?莫非翰林院也未能幸免……
    "學生隻是恪盡職守......"
    "恪的什麽職?守的什麽責?"
    管邵寧突然起身,沉著臉說道:"上月你克扣宋之繩的份例,前日你藏匿他需要的《夢溪筆談》,今日又阻他奉旨辦差,真當老夫是瞎子聾子?"
    李光春欲哭無淚,看來這頓揍是真的白挨了,隻好說道:“學生知錯了,學生告退!”
    “站住!”
    管邵寧突然將他叫住,然後說道:“陛下有旨,需要從翰林院尋找懂水利的人才,輔佐宋之繩去延州尋找石脂水,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吧!
    李光春猛地抬頭,臉色為難道:"可學生專攻春秋三傳……"
    管邵寧突然翻開案頭書卷,說道:"崇禎三年會試,你在水利策論中引用《管子·度地篇》,夫水之性,以高走下則疾,這不正是堪輿水脈的要訣?"
    李光春渾身一震,心說讓我去給宋之繩當助手,還要去延州,再說了,延州不是李自成的地盤嗎?
    他宋之繩不要命,我還要啊!
    “管大人明鑒,學生隻是略懂皮毛,倘若真的去了延州,找不到石脂水事小,耽誤了陛下的計劃,那可真的萬死莫辭了!”
    管邵寧突然問道:“你怕了?”
    李光春苦著臉,支支吾吾地說道:“學生,學生……”
    "明日卯時三刻,神機營要押送鑽井鐵器出永定門。"
    管邵寧不由分說,開始下命令。
    "你帶著工部新製的尋龍尺同去,若少一枚鉚釘,後果自負!"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李光春抱著檀木尺匣立在永定門。
    遠處傳來馬掌敲擊地麵的聲音,馱著井架零件的騾車正穿過大街,準備出城。
    "李修撰倒是準時。"
    宋之繩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光春。
    李光春喉結滾動,一伸手,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永定門老張家的驢肉火燒,卯時剛出鍋的。"
    宋之繩接過來,咬了一口,說道:“李修撰有心了,走吧!”
    "昨日之事……"
    李光春剛要開口,卻見宋之繩擺了擺手,然後丟過來一本手抄的冊子。
    “這,這種標記……”
    李光春大吃一驚,借著燈籠的亮光,他看到冊子封皮寫著《延州地貌考》,打開後,那蜿蜒的延河水係圖上,竟用朱筆標著自己當年在《錢塘水經》首創的標記法。
    宋之繩說道:“正是李修撰當年首創的等深線標記法,此去延州,還望李修撰不計前嫌,你我共同努力,爭取早日為陛下找到石脂水!”
    李光春不禁有些汗顏,想到自己以前的種種所為,如今落了下風,宋之繩還不跟自己對待他那樣對待自己啊!
    沒成想人家根本不往心裏去,隻想早日完成使命。
    “下官慚愧,慚愧啊!”
    宋之繩不以為然道:“說起來是我動手打了你,該我慚愧才是!”
    李光春趕忙道:“宋兄太見外了,過去的事不必再提,全都過去了!”
    緊接著,他又問道:“下官還有一事不明,延州位於陝北,正是闖賊活躍之地,我等前往延州探求石脂水,那李自成得知,肯定會出兵襲擾,到時候……”
    宋之繩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從懷裏摸出一個鐵疙瘩,遞了過去:“這個東西,你拿好!”
    李光春接過來,隻覺得沉甸甸的,看材質是生鐵鑄造,便問道:“此為何物?這個還有個環……”
    “這個叫手雷?”
    “手雷?莫非……能炸響?”
    李光春猛地僵住,一手握著雷,另一隻手拉著鐵環,一動不敢動。
    宋之繩說道:“你說的沒錯,這玩意跟開花彈一樣,就你現在捏的那個鐵環,隻要用力一拉,然後扔出去,方圓丈許,悉數化為灰燼!”
    李光春更加不敢妄動,結結巴巴地說道:“下官,下官……不擅征戰,上陣殺敵這種事,還是,還是……”
    “這顆雷不是讓你殺敵用的!”
    “啊……”
    李光春張大嘴巴,不知所措。
    宋之繩看了他一眼,說道:“倘若我等被闖賊擄走,當要引爆此雷,玉石俱焚!”
    李光春眼淚都流出來了,心中懊惱不已,說道:“下官突然感覺身體不適,不知可否……”
    宋之繩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莫非李修撰要抗旨不遵?”
    李光春慌忙搖頭,卻擔觸動心手中的雷,不敢動靜太大,整個人表現的很擰巴。
    “不敢,下官不敢……”
    “那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