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聲，林默已經抱著個黃銅香爐蹲在了當鋪門口。
    “玩個大的？“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角那顆小痣在晨曦微光中若隱若現，“林默啊林默，你什麽時候能改改這嘴硬的毛病。“
    香爐裏插著三支通體漆黑的香，細看會發現香身上纏繞著暗紅色的紋路，像幹涸的血跡。林默摸出火鐮，火星濺落的瞬間，三支香無火自燃，騰起的煙氣卻是詭異的青紫色，在半空中扭結成蛇形。
    街角傳來野貓淒厲的嚎叫，林默頭也不抬地甩出一枚銅錢。“啪“ 的一聲，貓叫戛然而止。
    “清淨了。“ 他拍拍手，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裏麵裹著三樣東西：一撮墳頭土、半片龜甲，還有根纏著紅繩的骨頭 —— 看形狀像是人的小指骨。
    當鋪裏的溫度突然驟降。
    林默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他保持著蹲姿沒動，右手卻悄悄摸向了腰間的桃木匕首。櫃台上的算盤珠子開始自行滑動，發出 “劈啪“ 的脆響，像是有人在飛快地計算著什麽。
    “周家的東西也敢收...“
    一個沙啞的聲音貼著林默的耳根響起，帶著濃重的腐臭味。林默猛地轉身，桃木匕首劃出一道弧光，卻隻刺中一團翻滾的黑霧。霧氣中隱約可見一張扭曲的人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
    “規矩就是規矩。“ 林默吹了聲口哨，“三濟典當行童叟無欺，活人死人都一樣。“
    黑霧突然收縮，化作一隻幹枯的手抓向林默咽喉。林默不躲不閃，任由那隻手穿過自己的身體 —— 卻在接觸的瞬間，袖中滑出一張黃符，“啪“ 地貼在了手腕上。
    “抓到你了。“
    淒厲的尖叫聲中，黑霧劇烈翻騰。林默趁機將油紙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倒進香爐。墳頭土遇火發出 “嗤嗤“ 的聲響，龜甲上浮現出暗紅色的紋路，那截指骨則直直立起，像根微型旗杆。
    煙氣驟然暴漲，在空中形成個牢籠的形狀。黑霧左衝右突，每次撞上煙牆都會發出烙鐵燙肉般的 “滋滋“ 聲。
    “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林默拍拍香爐，“說說吧，周家那位穿血旗袍的，跟你什麽關係？“
    黑霧漸漸凝聚成個人形，是個穿長衫的老者，脖頸處有道猙獰的勒痕。他怨毒地盯著林默腰間的銅鎖：“那是... 周家二小姐的嫁衣...“
    話未說完，三支香中的第二支突然 “啪“ 地斷成兩截。老者身影一陣扭曲，發出驚恐的嚎叫：“她來了！她找來了！“
    地板開始劇烈震動，暗門 “咣當咣當“ 作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門而出。林默一個箭步衝到香爐前，咬破中指將血滴在斷香處。
    “鎮！“
    血珠接觸香身的瞬間，整個當鋪的空氣都為之一滯。地板的震動停止了，但櫃台上的玻璃器皿開始接二連三地爆裂。林默瞥見那枚失蹤的盤扣正躺在碎玻璃中間，金線已經完全變成暗紅色，像浸飽了血。
    “有意思。“ 林默抹了把臉上的血，“死了這麽多年還這麽大脾氣。“
    他忽然伸手抓起盤扣，在接觸的瞬間，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麵 ——
    三十秒。
    穿血旗袍的女人站在井邊，背後是熊熊燃燒的大宅；
    長衫老者將一根麻繩套上她的脖頸；
    金線盤扣崩飛的瞬間，井水突然變成血紅色...
    林默踉蹌著後退兩步，額頭滲出冷汗。這是他第一次在觸碰物品時觸發 “臨終回憶“，通常這能力隻對屍體有效。
    “看來咱們周家二小姐怨氣不小啊。“ 他甩了甩發麻的手，突然露出個痞笑，“正合我意。“
    地窖方向傳來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急促。林默走到暗門前，猛地掀開 ——
    一隻蒼白的手閃電般伸出，死死攥住他的腳踝。林默低頭，對上一雙血紅的眼睛：“你答應過的... 放我出去...“
    “改主意了。“ 林默蹲下身，與地窖裏的存在平視，“幫我個忙，找到那件血旗袍，我讓你在當鋪自由活動三天。“
    血紅的眼睛眯了眯：“... 成交。“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重。林默靠在太師椅上，手裏把玩著那枚盤扣。香爐裏的第三支香已經燃到根部，煙氣卻凝而不散，在當鋪上空形成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櫃台上的賬本突然無風自動，朱砂字跡瘋狂扭曲重組，最後定格為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明日亥時，舊井見“
    林默吹了聲口哨，從抽屜裏取出個錦盒，將盤扣放了進去。盒蓋上用金漆畫著道符咒，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周家二小姐...“ 他摩挲著盒蓋，突然笑了，“明天可得好好打扮，見大家閨秀呢。“
    【三濟典當行?流水賬】
    民國三十七年?寅時
    鎮魂香三支（雄黃、屍油、骨粉配製）
    消耗：墳頭土三錢、龜甲半片、陰骨一指
    異象：香斷二支，煙凝人形，地窖陰靈躁動
    所得信息：周家二小姐，民國三十七年歿，凶器為麻繩，葬處疑為舊井
    備注：明日亥時赴約，需備黑狗血、金漆符
    —— 林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