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長約十幾公分，通體，漆黑，如同，水蛭一般的，軟體生物。
    正，瘋狂地掙紮著。
    它的背上，有一條，幽藍色的，血管。
    正在，有節奏地，搏動著。
    那搏動的頻率，與之前，阿武心髒的，跳動，一模一樣。
    仿佛，它，才是，那具小小身體裏，真正的心髒。
    腥臭，與，冰冷的海水，濺了阿月一身。
    她，卻，一動不動。
    整個人，仿佛，被凍結在了，這一瞬間。
    她的視線，凝固了。
    從那隻，在水桶裏，瘋狂翻滾，扭曲的，怪物。
    到自己，被貓爪，劃破的，正在，汩汩流血的，手指。
    再到，那張，被她鮮血，染得，更加，妖異的，“戰書”。
    最後，落回到，正趴在床邊，劇烈喘息，臉色慘白如紙的，弟弟，阿武身上。
    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
    而是，恢複了，一個，十二歲少年，該有的，迷茫，與，恐懼。
    他，在發抖。
    他，看著水桶裏的東西，看著自己的姐姐。
    “姐……”
    他，終於，發出了，屬於自己的，聲音。
    沙啞，虛弱，帶著，哭腔。
    轟。
    一根弦，在阿月的腦子裏，徹底，繃斷了。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以一種，血淋淋的，方式，拚湊完成。
    “海鬼”。
    附身。
    “龍宮”。
    潛艇。
    菊紋章。
    還有，這個，從自己弟弟嘴裏，吐出來的，活生生的，怪物。
    這不是詛咒。
    這不是，什麽，虛無縹緲的，海上傳說。
    這是，一個，持續了，近八十年，橫跨了，三代人的，陰謀。
    一個，用她疍家人的，血與淚，澆灌的，惡毒的，實驗！
    “喵。”
    一聲，低沉的，貓叫，將阿月，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她，低下頭。
    看見那隻，高貴的，黑貓，已經，收回了，它那，鋒利如刀的，爪子。
    它，正，姿態優雅地，舔舐著，爪子上，沾染的，屬於阿月的，鮮血。
    然後，用那雙，純金色的，冰冷的，瞳孔，瞥了一眼，水桶裏，那隻，還在，徒勞掙紮的，海蛭。
    那眼神，充滿了，不屑，與，厭惡。
    仿佛，在看，一坨，不該存在於世間的，垃圾。
    阿月，沒有哭。
    眼淚，在剛才，已經，流幹了。
    剩下的，隻有，一種，從，骨髓裏，燒起來的，冰冷的，火焰。
    她，緩緩地，站起身。
    小心翼翼地，將那張，承載了，家族，血淚史的，“戰書”，重新，折疊好。
    緊緊地，揣進懷裏。
    那是，罪證。
    她，看著，船艙裏，虛弱的弟弟。
    又，抬起頭，望向，那片，吞噬了，林默的，死寂的，海麵。
    她的眼神，變了。
    不再，有，絲毫的，柔弱。
    隻剩下，一種，近乎，偏執的，決絕。
    林默。
    你，一定要，回來。
    把，那些，東西，從海底，帶回來。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
    這片，平靜的，南海之下，到底，埋藏著，怎樣的，罪惡。
    ***
    深海之下。
    絕對的，黑暗，與，死寂。
    阿四，趴在，冰冷刺骨的，海底淤泥上。
    混合著高壓氧的，劇烈喘息，通過喉震式通訊器，變成了一連串，失真的，噪音。
    他感覺，自己，肺裏的每一個，肺泡，都在，灼燒。
    剛剛，那場，由林默，親手導演的，窒息體驗。
    比，之前，經曆的，所有，恐懼，加起來，都要，更加，刻骨銘心。
    死亡，原來，是這種，味道。
    冰冷，鹹腥，帶著，鐵鏽味。
    他，活下來了。
    用一種，最屈辱，也最，直接的方式。
    他，抬起頭。
    看著，那個，正，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男人。
    潛水麵罩，隔絕了，他們的，表情。
    但，阿四，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視線。
    “它們……到底……是什麽東西？”
    阿四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
    他，指著，不遠處，那團，依舊，在水中，靜靜燃燒的，綠色毒焰。
    他，放棄了，用科學，去解釋。
    他，認命了。
    林默，沒有，立刻，回答。
    他，隻是，再次，舉起了，手中那盞，古樸的，黃銅鮫人油燈。
    注入，一絲，微弱的，陰德之力。
    “噗。”
    一豆，昏黃的，光芒，再次，亮起。
    照亮了，綠焰中，那一張張，扭曲的，痛苦的，日本軍人的，臉。
    也照亮了，林默，那雙，在麵罩後，深不見底的，眼睛。
    “伊四七號潛艇，全體船員。”
    林默的聲音，平鋪直敘，像是在，宣讀，一份，與他無關的，屍檢報告。
    “在沉沒時，潛艇內部，發生了，化學武器泄漏。”
    “一種，代號‘綠十字’的，731部隊特製毒劑。”
    “他們的身體，被毒氣，融化。”
    “他們的靈魂，被，自己的，怨念，與，劇毒，永久地，捆綁在了一起。”
    “他們，成為了，這片海域的，一部分。”
    “成為了，這座神社的，看門狗。”
    林默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鋼針。
    狠狠地，紮進，阿四，那剛剛，才勉強，粘合起來的，世界觀裏。
    731部隊。
    這個，隻在，曆史書上，看到過的，代表著，人類，最極致，惡意的，名字。
    此刻，以一種，如此，具象，如此，恐怖的方式。
    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看門狗……”
    阿四，喃喃自語。
    他，看著那團，燃燒的，靈魂。
    忽然，覺得，它們，既可怖，又，可悲。
    “那……那座神社……”
    “就是，這一切的，源頭？”
    “可以，這麽理解。”
    林默，用“斬龍”短刀，遙遙地，指向，那座，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巨大輪廓。
    “它是‘服務器’。”
    “這團火，是它的‘防火牆’。”
    “我們的任務，就是，繞過防火牆，砸了服務器。”
    服務器。
    防火牆。
    阿四，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無法，處理，這些，在當前環境下，顯得，無比荒誕的，詞匯了。
    他，苦笑了一聲。
    “老板……你說的，倒是，輕巧。”
    “繞過？怎麽繞？”
    “你看它，像，能繞過去的樣子嗎？”
    那團，綠色的，毒焰，雖然，靜靜地，燃燒著。
    但，阿四，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充滿了，惡意的，力場，從火焰中，散發出來。
    將，通往，神社的，唯一路徑，徹底，封死。
    任何，試圖，強行，闖入的，東西。
    下場，都隻會，和自己剛才的，潛水麵罩，一樣。
    “直接闖，當然，不行。”
    林默，收回了，短刀。
    “那是，最蠢的，辦法。”
    他的目光，在阿四的身上，掃了掃。
    那眼神，像一個，挑剔的，工匠，在審視，一件，不怎麽，趁手的，工具。
    “係統分析，有兩個辦法。”
    “第一，切斷，它和神社的，能量鏈接。”
    “第二，用，更高維度的，‘生命能量’，進行，中和性，湮滅。”
    阿四，愣住了。
    “更高維度的……生命能量？”
    “那是什麽玩意兒？”
    “修仙嗎？”
    林默，沒有，理會他的，吐槽。
    他，隻是，伸出，帶著潛水手套的，手指。
    指了指，阿四，腰間，一個，毫不起眼的，金屬小罐。
    那個罐子，連接著，他的，氧氣循環係統。
    他一直以為，那隻是個，二氧化碳，過濾器。
    “那不是，CO2過濾器。”
    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奸商，在介紹，自己，獨家產品的，特有，語調。
    “那是，‘生命力冷凝器’，原型機。”
    “三濟典當鋪，非賣品。”
    “它可以，收集，生物，在極限狀態下，散發出的，最純粹的，求生本能，也就是，所謂的，生命力。”
    “然後，將它，提純，壓縮，儲存起來。”
    阿四，徹底，傻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腰間，那個，不起眼的，小罐子。
    腦子裏，“嗡”的一聲。
    “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你知道，我們會，遇到，這種，鬼東西？”
    “這……這是個，圈套？”
    “從我，簽合同的那一刻起，就是個，圈套？！”
    阿四的聲音，陡然，拔高。
    一種，被，欺騙，被，當成，誘餌的，憤怒，瞬間，蓋過了，恐懼。
    “我不知道，細節。”
    林默的回答，依舊，平靜得，可怕。
    “我隻知道，這次的，當品，很特殊。”
    “特殊到，值得我，做，最壞的，打算。”
    他，看著，阿四。
    眼神裏，沒有，絲毫的，愧疚。
    隻有，絕對的，坦誠。
    “我付你，三萬塊，不是讓你來，潛水觀光的。”
    “是讓你來，賣命的。”
    “你的命，你的恐懼，你的，求生欲。”
    “在關鍵時刻，都能，轉化成，我們，活下去的，籌碼。”
    “現在，就是，關鍵時刻。”
    林默，看著他。
    “所以，你剛才，差點，被淹死時，所有的，掙紮，與，不甘。”
    “都被，那個小罐子，收集了起來。”
    “現在，它裏麵，儲存的，‘生命能量’，應該，足夠了。”
    阿四，沉默了。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憤怒。
    屈辱。
    荒誕。
    種種，情緒，在他的胸口，翻湧。
    最終，卻都，化作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還能，說什麽呢？
    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把，一切，都算計好了。
    包括，他自己的，命。
    他，不是，誘餌。
    他，是，一件，人形的，特殊裝備。
    是一個，會走路的，“生命能量”收集器。
    “嗬……嗬嗬……”
    阿四，發出了，幾聲，幹笑。
    “老板……我，現在，真的，有點，佩服你了。”
    “那……現在，怎麽辦？”
    “拿著這個，‘生命能量炸彈’，衝過去，跟它，同歸於盡？”
    “不需要。”
    林默，搖了搖頭。
    “我們，不用，去硬碰硬。”
    “還記得，我說的，第一個，方法嗎？”
    阿四一愣。
    “切斷，它和神社的，能量鏈接。”
    “對。”
    林默，抬起手，用鮫人油燈，照亮了，他們周圍，那片，巨大的，潛艇殘骸區。
    “我們，不走，正門。”
    “我們，從，‘服務器’的，‘機箱’後麵，繞過去。”
    “這艘，伊四七號的，殘骸，就是，我們最好的，掩體。”
    “我們要，穿過這片，鋼鐵墳場，抵達，神社的，側後方。”
    “在那裏，找到，能量供給的，‘線路’。”
    “然後，切斷它。”
    林默的計劃，簡單，粗暴。
    卻，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阿四，看著那片，在綠焰映照下，如同，鬼蜮一般的，鋼鐵殘骸。
    巨大的，鋼鐵結構，扭曲，斷裂。
    像一頭，遠古巨獸的，骸骨。
    散發著，死亡，與，不祥的氣息。
    他，咽了口唾沫。
    “好。”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淤泥。
    “我幹。”
    “不過，老板，先說好。”
    “這次，要是，能活著，回去。”
    “得，加錢。”
    林默，麵罩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等，平了當鋪的賬，給你，包個，大紅包。”
    “成交。”
    兩人，不再，廢話。
    林默，熄滅了，鮫人油燈。
    兩人，一前一後，借著，遠處，那團，綠焰的，幽光。
    小心翼翼地，潛入了，那片，巨大的，鋼鐵墳場。
    他們，的動作，很輕，很慢。
    像兩隻，遊弋在，珊瑚礁裏的，魚。
    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不驚動，那團，燃燒的，“看門狗”。
    潛艇的，殘骸，比，想象中，還要，龐大。
    斷裂的，船體，傾斜著，插入，海底的，泥沙中。
    上麵，布滿了，各種，奇異的，海洋生物。
    還有，一層，厚厚的，鏽跡。
    他們，穿過，一個，巨大的，破洞。
    進入了，潛艇的，內部。
    這裏，更加，黑暗，壓抑。
    海水的，流動，都變得，緩慢，粘稠。
    仿佛，進入了，一個，怪物的，食道。
    林默，再次，點亮了，鮫人油燈。
    昏黃的，光芒，驅散了，一小片，黑暗。
    照亮了，艙壁上，那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儀表，與，管道。
    到處，都是，扭曲的，金屬。
    和，凝固的，死亡。
    他們，沿著，一條，狹窄的，通道，繼續，向前。
    阿四，緊緊地，跟在，林默身後。
    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間的，那個，“生命力冷凝器”上。
    那，冰冷的，金屬觸感，是他此刻，唯一的，心理安慰。
    突然。
    林默，停下了，腳步。
    他，舉起，手中的，油燈。
    照向，左側的，一處，艙壁。
    阿四，也，湊了過去。
    隻見，那片，相對，還算，平整的，艙壁上。
    被，腐蝕的，油漆下麵。
    刻著，一些，模糊的，字跡。
    還有一個，圖案。
    一個，由，一個圓圈，和，數條，放射狀線條，組成的，星形圖案。
    阿四，看不懂。
    但，林默，看懂了。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関東軍防疫給水部本部】
    （關東軍防疫給水部本部）
    而在，這行字的下麵，還有一行，更小的，字。
    【南海支部?第七三一】
    （南海支部?第七三一）
    731。
    這個，代表著，魔鬼的，數字。
    林默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意識到了，什麽。
    這艘，伊四七號，根本，不隻是，一艘，攜帶了，化學武器的，戰鬥潛艇。
    它，是一座，移動的，海上，實驗室。
    一座，漂浮在，南海上的，人間地獄！
    他的，燈光，緩緩，下移。
    照向，艙壁下方，一排，被，爆炸，撕裂的，櫃子。
    那，似乎是，某種，冷凍，或者，保鮮，儲藏櫃。
    其中一個，櫃門，已經，不知所蹤。
    露出了，裏麵，擺放的，東西。
    幾十個，厚厚的，玻璃罐。
    大部分，已經，在，沉沒的，衝擊中，碎裂。
    但，還有，幾個，完好無損。
    罐子裏，裝滿了，一種，暗綠色的，粘稠液體。
    在液體中，浸泡著，無數條，通體，漆黑的，東西。
    它們，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蠕動著。
    是，水蛭。
    是，那種，和，從阿武嘴裏，吐出來的，一模一樣的，黑色水蛭！
    林默，將，油燈，湊得，更近。
    燈光，穿透了，玻璃罐，與，渾濁的，液體。
    照亮了，罐子，底部，一行，用，特殊工具，蝕刻上去的，編號。
    【被験體 M013】
    （實驗體 M013）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戊戌年三月二十五日亥時再再再再續）
    ■陰德點收支
    收入：無。
    支出：無。（老板正在進行**險的潛行任務，暫時沒有消費需求。）
    當前餘額：38190點。（負債穩定，但老板的人身安全，與當鋪資產的回收前景，正麵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當品狀態
    【伊四七號潛艇內部逃生路線圖】：已確認，其曆史研究價值，遠大於，其實際使用價值。
    【伊四七號潛艇絕密物資清單及航行圖】：此物，已升級為，揭露，731部隊，南海罪行的，關鍵證據。其蘊含的，因果，與，怨念，正在，急劇，升值。
    ■特殊事項記錄
    ?已確認，水下神社的“防火牆”為“怨靈芥子毒焰”。
    ?已製定，繞後偷家，啊不，是“切斷能量供給”的，戰術方案。
    ?已確認，伊四七號潛艇，為731部隊，南海支部，所屬的，移動實驗基地。
    ?已發現，大量，用於，活體實驗的，“怨念海蛭”樣本。
    ?警告：此地，牽扯的，因果，已遠超，最初，預估。從，一艘潛艇的，怨念，上升到了，一場，反人類，戰爭罪行的，高度。
    ?回收，此地，所有，因果的，難度，與，潛在收益，同步，呈，指數級，飆升。
    ■人員狀態
    ?林默：（從滅火專家，轉職為，曆史發現者的，典當鋪老板）他，發現了，一個，足以，震驚世界的，秘密。他的眼神裏，那股，屬於，獵人的，狂熱，幾乎，要，滿溢出來。這，不再，隻是一筆，生意。這，是一次，史詩級的，“考古”發掘。
    ?阿四：（從人形裝備，升級為，考古助手的，敢死隊員）他，看到了，731，也看到了，那些，罐子裏的，水蛭。他，已經，麻木了。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緊緊，跟在，林默身後。老板，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加錢，一定要，加錢。
    ?黑貓（Hei爺）：（優雅地，處理完，一隻，小蟲子的，高貴旁觀者）它，舔幹淨了，爪子。重新，趴回了，貓包上。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但，它那，微微，抽動的，耳朵，表明，它在，聽。在聽，海麵之下，那兩個，人類的，心跳。也在聽，更深處，那個，正在，蘇醒的，更龐大的，惡意。
    ?疍家女阿月：（從***，轉職為，複仇火焰的，契約人）她，守著，弟弟。守著，那份，罪證。守著，這片，埋葬了，她，家族，三代人，血淚的，大海。她在，等。等，那個，叫林默的男人，給她，一個，交代。也給，曆史，一個，交代。
    ■下步計劃
    ?搞清楚，這些，“實驗體”水蛭，和，神社，到底，是什麽，關係。
    ?以及，怎麽，在，不驚動，“防火牆”的，前提下，安全地，穿過這片，731部隊的，水下，罪惡展覽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