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藍忘機情緒穩定一些，三人才鬆了口氣，毫無形象的攤倒在地。
    “藍啟仁！不能再刺激忘機了！”藍三長老滿手的鮮血，緩緩喘著氣，一大把年紀了，折騰不起了！
    “我…沒有！”自從罰了藍忘機戒鞭之後，他就發現藍家內部有問題，隻是一直沒查出具體原因。
    他到現在都還沒和藍忘機說過話呢！於是懷疑的目光轉向藍曦臣。
    藍曦臣捂著頭不想說話，滿臉疲憊：“叔父，思追恢複了嗎？待他好些讓他來看看忘機。”
    藍啟仁自然知道藍思追的身份，姑蘇藍氏還不至於遷怒一個無辜的孩子，何況，這孩子是藍忘機拚命救下來的。
    誰都沒有看出來，萬事不放心上的含光君，內心藏著會對魏無羨有這般炙熱的情感。
    這是他們作為家人失職的地方啊…
    藍忘機再次醒來，對醉酒之後的事情沒有記憶，想要起身，卻感覺胸口一疼，身上多了一道白色的紗布，不知何時自己又添了一道新傷。
    這個位置…魏嬰也曾在此處有一道傷口，玄武洞中，為綿綿擋了一道烙鐵。
    揭開一些紗布，果然如他猜測是太陽紋的形狀，平靜的眼神中帶上了一點點水光，是和他一樣的嗎？
    淺琉璃色的眼眸環顧四周。這裏不知何時已經被布置過了，物品的擺放極合他的習慣，想來是兄長做的。
    剛剛想到這裏，藍曦臣便端著傷藥進來了，看到藍忘機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語氣中滿是擔憂：
    “忘機，三長老守了你兩日，剛剛才走，特意囑咐，你現在還不能動，先躺下。”
    “辛苦三長老和兄長，待忘機恢複再道謝。”藍忘機麵無表情，語氣沉靜，似乎已經恢複了曾經的模樣。
    但是藍曦臣最了解藍忘機，他眼底的悲傷又如何能瞞得住他？可他也不敢再提起那個人，生怕再次撕開自己弟弟心中的傷口。
    隻能也盡量維持著溫和的模樣，語氣略微放鬆：“我們是兄弟，不說這些。”
    藍忘機問道：“叔父呢？”
    藍曦臣一邊查看藍忘機的傷口，為他輸入靈力，緩解身體的疼痛和加速身體愈合，一邊回道：
    “叔父今日上午來看過你，隻是雲深不知處有些人不安分，叔父在與他們周旋。忘機安心養傷，這些瑣事我們處理就好。”
    藍忘機何等聰慧，自然猜測不安分的那些人是在用他做文章，逼迫兄長與叔父處置他或者讓出利益。
    “兄長，若是為難，忘機不怕…”
    “忘機！三十三鞭是罰你任意妄為，打傷三十三位長輩，而不是審時度勢的妥協。”藍曦臣打斷了藍忘機的話語，溫和的語氣帶著嚴肅，繼續道，“你是姑蘇藍氏嫡係二公子，名振百家的含光君，忤逆家規已經罰過，再多就是得寸進尺，我與叔父絕不會姑息。”
    藍忘機垂下眼眸，救走魏無羨他不後悔，隻是打傷那些待他好的長輩他也心懷愧疚。
    他再如何天才，也隻是及冠不久的少年，若非長輩們手下留情，憑他怎麽能輕易將魏無羨送回亂葬崗？
    “兄長，長老們…傷勢如何？”
    “他們都沒事，也不曾真的責怪你，過幾日，你傷好一些，我就讓他們來看你。”
    “好。”藍忘機再次問道，“思追呢？”
    “思追在暫時與其他藍家住在親眷弟子一起，叔父在教導。隻是這孩子醒來之後，似乎不記得前塵了…”
    “這樣…也好。”
    藍忘機的傷很嚴重，但是他一直好好的配合著養傷，也不曾再提過魏無羨分毫，隻是話似乎更少了一些，也更安靜了一些，隻有在提到思追時會有些情緒波動。
    藍啟仁再次來到寒潭洞，看到藍忘機麵容平靜，傷勢也在慢慢恢複，經脈調養也在配合，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以為他已經放下了。
    藍曦臣也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讀錯了藍忘機的心思，他可能真的放下了。
    經脈之傷沒那麽好治，斷斷續續反複重組，藍曦臣和藍啟仁傾盡整個姑蘇藍氏醫師之力，無數天材地寶砸進去，在第三年，藍忘機總算恢複如初。
    藍曦臣在金光瑤和聶明玦的幫助下，也徹底掌控住了姑蘇藍氏，清理了一批有異心的長老，藍曦臣再也不用受任何挾製。
    雲深不知處依舊一派寒山禪意，藍忘機緩步在青石板上散步，路過一處繁茂的大樹時，駐足良久。
    在這裏，他牽走了驚嚇到少年的靈犬，待他走遠，少年也許久不曾下樹，似乎格外怕狗。
    再向前，便來到了圍牆邊上，仿佛又看到了撩人月色，紅牆黛瓦，提著酒回來的少年歡快的對他說：“天子笑，分你一壇，當做沒看見我行不行？”
    心口一陣鈍痛，藍忘機閉上眼，盡量維持些心緒平靜。
    繼續往前，曆經戰火洗禮，新建的藏書閣窗前沒有了那棵玉蘭花枝，藍忘機停下腳步，眼中帶著失望。
    “忘機，可是有何不妥？”藍曦臣溫和的問候從身後傳來，藍忘機轉身，發現藍曦臣身邊還跟著金光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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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相互見禮，藍曦臣道：“忘機，阿瑤聽說你身體大好，特意來看你。”
    藍忘機救走魏無羨，回到雲深不知處被罰，整個過程隻有姑蘇藍氏的人知道，這件事絲毫沒有外傳，外界隻以為藍忘機在不夜天城被魏無羨重傷。
    金光瑤也隻是從藍曦臣的隻言片語中推測真相，卻沒有任何實際直接的證據。
    藍忘機道：“多謝。”
    金光瑤知道藍忘機曆來話少，察言觀色在藍忘機麵無表情之下也沒有發揮的餘地，隻能婉轉開口關心幾句。
    藍曦臣連忙救場，轉移了話題：“忘機，剛剛盯著此處，可有何不妥？”
    藍忘機垂眸，吐出兩個字：“單調。”
    金光瑤眨眨眼，他說什麽單調？
    藍曦臣環顧四周：“藏書閣窗前景致是少了些，種些花草樹木如何？”
    藍忘機回答：“嗯。”
    藍曦臣思索著繼續道：“那種牡丹、芍藥、喬木、玉蘭、紫藤這些植物可好？”
    這些植物與周圍的景致都好融合，就看忘機喜歡什麽了。
    藍忘機也抬眸看了眼周圍，隻點了點頭：“好。”
    “好的，那兄長之後吩咐人種些玉蘭花。”藍曦臣語氣溫和，看到藍忘機心情好了些，自己心情也放鬆了幾分。
    金光瑤滿臉問號，怎麽就定下玉蘭花了？
    許是見金光瑤的求知欲實在旺盛，藍曦臣安撫的拍了拍金光瑤的肩膀，繼續對藍忘機道：“忘機，你才恢複，走動也小心些。”
    “是。”
    與藍曦臣和金光瑤分離之後，藍忘機往靜室而去，在路上，看到一群藍家小弟子在玩耍。
    其中幾名帶著卷雲紋抹額，藍忘機緩步上前，幾名弟子立刻停下吵鬧，躬身行禮。
    除了一個弟子的手似乎忘記怎麽放了，做了兩次調整，其他弟子已經有了些雅正的影子。
    藍忘機盯著最前方那個格外乖巧的孩子，輕聲喚道：“思追？”
    “是！含光君。”藍思追上前一步，藍忘機蹲下身與他平齊，三年的時間，藍曦臣經常帶藍思追來看藍忘機，藍忘機也隻對藍思追時眼神會溫柔幾分。
    “以後，來靜室隨我修行。”語氣雖然清冷，但是藍思追卻聽出了很多情緒，有關心、有懷念、還有悲傷……
    “是！”
    藍忘機又去了不夜天城、窮奇道、亂葬崗，試圖尋找一些痕跡，可是什麽都沒有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明明寫信給魏嬰，說他會來夷陵城接他，為什麽魏嬰會直接去了窮奇道？窮奇道截殺為什麽會有姑蘇藍氏與清河聶氏弟子在現場？
    這一切全都隨著不夜天城和亂葬崗一場混亂被完全埋沒。
    是非在己，毀譽由人，得失不論。
    三年的時間，他接受了魏無羨從此在他生命中消失，卻從不相信那個明媚熱忱的少年會是世人口中那個殘害無辜、十惡不赦的人。
    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再提起岐山溫氏，對魏無羨的謾罵針對卻從未少過，好似這樣他們就能證明自己的正義與立場。
    藍忘機不想與他們一樣，世家清談會他從不參與，除卻姑蘇藍氏的日常事務，他經常夜獵在外。
    不管邪祟大小，做了有沒有好處，他隻要知道了便會去除祟。
    鋤奸扶弱，無愧於心。
    是他自小就許下的諾言，以前找到了一個可以同行的人，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人，他也要繼續前行。
    夜獵歸來，他會親自教導藍思追，看著跟在藍思追身旁活潑又話多的藍景儀，藍忘機眼中也會閃過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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