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隊伍在雪山下安營紮寨，也燃起了篝火。
    草原祭祀儀式將在明日白天舉行，崦之和屽海王庭將一同觀禮。夜晚雪山下已經聚集了不少牧民，還有一些過路的駱駝商隊。
    “公主殿下，外麵好熱鬧啊！”
    “替我換上禮服。”
    “是。”
    王庭特意派來侍女照顧，侍女找出匣中的嫁衣和首飾，重新穿戴在女子身上，途中一直是便衣加身，現在換上也是為了看起來更莊重。
    “楚雲他們呢？”
    “王爺和使臣們正在王庭營帳商議明日大典，忘憂公子在為公主殿下熬藥。”
    和親隊伍其餘人還在原地，護衛們需要養傷，是蘇情和源霖在主持大局，等大典結束便與楚雲一同返回歧城。那些護衛和宮人也不必背井離鄉，留在草原，對女子來說也算是有些許安慰。
    “知道了，我出去走走，你們不用跟來了。”
    “可是王爺吩咐……”
    “淩風會跟著我。”
    女子整理了一下禮服正要出營帳，忽然一名齊越打扮的侍女撞了她一下，又忙去扶她。侍女輕聲在她耳旁說道：“姑娘不要輕舉妄動。”
    “你是誰？”
    侍女沒有回應匆忙走向篝火。
    營帳外的淩風見狀已經跟了過去。
    “公主殿下。”
    兩名侍女從帳內追上她，將披風給她披上，囑咐道：“草原的風大，小心著涼。”
    “走吧！”
    於是讓兩名宮人跟在身邊。
    女子走近篝火，幾堆篝火圍了數百人，崦之使臣和官員圍坐一團，正在與牧民們載歌載舞，舉辦一場晚宴，還有一些正在巡邏的衛兵，可再也找不到剛才那名侍女。
    眾人見公主來了，也都紛紛讓開道。
    “公主殿下。”
    其中以迎親為首的崦之使臣攜其他官員上前見禮，使臣身邊的衛兵也跟著行禮。她掃了一眼人群，原本載歌載舞的牧民和商隊都停了下來，其中有許多人還見過她，就在這片草原。
    “拜見齊越公主殿下！”
    牧民們遠遠地行了禮，目光卻一直看著這位外邦公主。
    不一會兒，一位牧民的孩童跑了過來，將女子拉入篝火晚宴，牧民們這才坐回羊毛氈坐的墊子。
    草地上鋪著寬寬長長的毯子，毯子上擺滿牛羊肉，鮮果糕點和葡萄美酒。牧民們盛情款待，雖然大多時候都在說著女子聽不懂的草原語言，卻給足了這位和親公主應有的禮遇。
    “公主，雪女。”
    其中一位牧民比劃著向她敬酒，嘴裏說著拗口的齊越官話。
    女子接過酒杯，滴紅滴紅的，與往日釀的葡萄酒風味大不同，醇厚濃鬱，淺嚐回味無窮。飲下一杯後牧民們開始唱起歌謠，她便坐著大快朵頤。在歌謠聲中，牧民又為她斟滿酒杯。幾名孩童圍在她的身旁，當起了翻譯，大概能讓她聽懂幾句。
    “阿爸說，葡萄美酒可是長滿公主庭院？”
    “……”
    “草原的葡萄又大又甜，釀的酒也同樣香醇，美好的東西贈草原尊貴神聖的雪女。”
    “……”
    “公主殿下，草原水草豐茂，牛羊成群，也有大大的稻米田，我們感謝草原尊貴神聖的雪女的恩賜。”
    “……”
    “願長壽安康與草原尊貴神聖的雪女公主殿下同在。”
    “……”
    使臣們齊聲高呼：“說得好！願公主殿下長壽安康！”
    牧民們笑容可掬，一邊撫摸著幾名孩童，像是在得意地稱讚，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草原淳樸的風貌，她並不十分懂他們想要表達什麽，但是腦海深處某些場景卻在複現。
    ……
    “報！將軍，大軍營帳遇襲，死傷慘重，恐已無力回天！”
    “報！將軍，老元帥遭遇暗箭，身中狼毒，危在旦夕！”
    “即刻傳令，回防蒼宿！”
    “可是將軍……”
    “不必等我！”
    ……
    “請將軍三思，城池營壘一破，齊越山河亡也！此刻千萬性命係於將軍一人之手，本帥懇請將軍恩準！”
    “請將軍三思！”
    “諸位請起，若非此計不可止戈，我答應元帥便是，後果我一人承擔！”
    ……
    “我乃是這冇山之巔雪女，因不忍雪山再起兵戈，特現身相勸，望爾等停止戰爭，重返家園，畜馬牧羊，繁衍生息。”
    “此女子妖言惑眾，一定是那齊越奸細，此計是要擾亂我軍軍心！”
    “殺了她！殺了她！”
    ……
    “報……，將軍，草原天降大旱，正是我軍反擊之時，元帥請將軍同往營帳商議出兵大事！”
    ……
    “真乃天助我也！本帥已經決定，將軍可願領兵出征，直搗王庭，滅了他崦之蠻夷！取他汗王項上人頭，祭奠我三軍將士亡魂！”
    “天災已至，元帥為何趕盡殺絕！”
    “將軍，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元帥不必再說，皇帝授予我統帥三軍之權，此舉我絕不同意，明日我會親自出城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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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蒼生疾苦，請汗王簽下停戰協議，與齊越永結為好。”
    “哼！齊越小兒，勝之不武！”
    “天災非人力可控，我早已於雪山下好言相勸，草原今日局麵，汗王怪不得他人！”
    “如此說來，將軍早有預測，草原春天會有大旱？”
    “我願為王庭送糧萬萬石，助牧民度過災荒。”
    “議和協議並無這一項條件，若真如將軍所言，本王承諾，在位之時，崦之定永不再犯！”
    “我大軍班師回朝之際，糧食必將送達，望汗王信守承諾！”
    “謝將軍！”
    ……
    “汗王，是糧食！不僅是王庭，牧民氈房外都是糧食，崦之有救了！神聖的雪山顯靈了！”
    “願天佑我雪山聖女長壽安康！”
    “汗王言重，還請汗王務必向牧民們澄清！”
    “本王會昭告天下，救我崦之於水火者，乃是我崦之雪女。”
    “多謝！”
    “將軍恩情似海，本王無以為報。這是葡萄種子，產自我崦之西部盆地，今日贈予將軍種於庭院之中，葡萄成熟可釀成美酒，此去一別，願將軍與我崦之雪女同在！”
    “願天佑我草原尊貴神聖的雪女長壽安康！”
    ……
    夜色中濃雲蔽月。
    篝火旁，女子飲下一杯又一杯，三百多年了，神女峰上的葡萄美酒釀了三百多年，這座雪山似乎一點也沒變。當年身為齊越將軍的她，為解元帥狼毒，從這座雪山上采下雪天明，因此讓元帥想出一出雪女計策。三百年後，局勢動蕩，作為齊越和親公主的她又重回雪山腳下，今時往日並無不同。
    使臣：“公主殿下好酒量！”
    女子晃了晃酒杯，“敬雪山！”
    使臣：“敬雪山！”
    王庭侍女原本站在身旁，也被牧民拉著加入了宴會。
    “公主殿下呢？”
    侍女指了指：“在那邊。”
    忘憂煎好藥聽說女子出了營帳，這才來到篝火宴會。等從人群中擠進來，女子靠在牧民身上已經醉得一塌糊塗。
    “月兒，醒醒！”
    “忘憂，你來啦！”
    “怎麽飲了這麽多酒？”忘憂抱起女子，“我帶你回去。”
    “三百年了……”
    “……”
    見崦之眾人還在宴飲，忘憂便將女子匆匆抱回了營帳。
    “淩護衛呢？”
    侍女們搖了搖頭，見狀於是上前幫忙，“忘憂公子，讓奴婢來吧！”
    忘憂：“你們去打點熱水，其他人去帳外守著，別讓人靠近！”
    侍女們：“是！”
    忘憂神色凝重，一想到明日的大典，心中頓感不安。
    “阿離，你可千萬別出差錯。”
    營帳外傳來馬頭琴的琴聲……
    夜色下的雪山，如草原上的明月，似乎有駝隊的銅鈴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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