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得王天貴脖子上莫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嘴唇微微有些發顫。
    “是……是李鐵說的？”
    最後一個字語調上揚，他回想著剛才見到李鐵時的場景，總有一種莫名的不真實感。
    “那不然呢？我又跟你無冤無仇，我隻是個打工的。”
    李海瞥了他一眼。
    “你有事直接給他打電話問，別在這裏妨礙我們。”
    他一邊說著，一邊挺起胸膛，那鐵塔一般的身姿逼得人往後倒退。
    “怎麽辦？”
    人群中有人開口發問。
    小王莊的一眾村民們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聚集在了王天貴的身上。
    因為李海說的對，他隻是一個打工的，老板說拆就拆，說裝就裝，在這裏把他攔著，起不了作用。
    王天貴手指頭微微發顫，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翻到李鐵的電話。
    “嘟嘟嘟……”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電話鈴聲是如此的漫長，其在場數十雙眼睛正盯著自己，令他如芒刺背。
    電話響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有人接。
    “喂？”
    “李鐵，咋回事啊？為啥有人來拆我們的大棚？！”
    王天貴喉嚨有些發幹但還是迫不及待地將一連串的問題問了出來。
    “我們剛才在村裏的時候不是都已經商量好了嗎？你怎麽剛剛把我們東西收了，這麽快又反悔了，這可不地道哇！”
    電話那頭，李鐵語氣輕快。
    “村長啊，首先我要糾正一下，大棚不是你們的，是我的，是拆是安裝是我的自由。
    其次，今天早上你們送來的那些東西，你們自己不也說了嗎一碼歸一碼，東西是送給我嫂子壓驚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一碼歸一碼，送給我嫂子的算我嫂子的，我又沒收到東西，當然了，我也不需要。”
    話說到一半，王天貴的臉色就開始發綠了。
    剛才和李鐵聊的時候就感覺哪裏不對，現在仔細一想，是中了人家圈套了呀！
    “可你……”
    “別著急，先聽我把話說完。”
    李鐵打斷對方的話。
    “最後，我們經過多方麵考慮，感覺你們村不適合發展，就在剛才其他幾個村的村長過來商量這件事情，我們一致決定將藥田的位置設在另外兩個村的中間。
    至於我們已經耕過的地，你們就留著種糧食吧，大棚我們得收走，繼續用。”
    王天貴那張臉色是難看的不能再難看了，他幹脆蹲下身來，極力的解釋。
    “老弟啊，我今天早上不是都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昨天的事確實是我的失職，那也就是因為我們村實在太落後了思想上麵的進步沒有跟上所以才這樣。
    要是不帶著咱們村一起發展的話那咱們村的人豈不會一直這樣，你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咱們就一直這樣下去啊！”
    電話那頭的李鐵笑了一聲。
    “道德綁架？”
    簡簡單單的四個讓王天貴一時有些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嗬，東西是我的，錢是我出的，老子願意在哪兒在哪兒，跟你有什麽關係？
    好話跟你說了一籮筐，不願聽是吧？我告訴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幫人心裏頭裝著什麽樣的花花腸子。
    不過就是想搞出點動靜來，給我找點麻煩嘛，這事兒都做出來了居然腆著臉想占便宜。
    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的事？王天貴，你們小王莊的發展重任一直都在你的身上，跟我有什麽關係？要想我幫忙，做夢去吧！”
    李鐵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一直到這個時候王天貴才回想起來，這件事情本來就和李鐵沒有半毛錢責任。
    就跟他說的一樣，他願意怎麽樣怎麽樣，誰也管不著他！
    完了，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回是徹底的完。
    他站起身來，眼神越過數十道小王莊的村民的身影，看向不遠處正在忙活著拆大棚的那幫工人們。
    塑料篷布被扯下來，鋼筋被拆下，裏頭的各種東西被人抬走。
    他嘴唇顫抖，眼前一片片的發黑。
    “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話還沒有說完，便身子一軟，栽倒在了地上。
    李鐵那頭。
    走完了程序之後，地裏負責開荒的就馬上行動了起來。
    鋸樹的鋸樹，燒草的燒草，搬石頭的搬石頭。
    隨著轟隆一聲響，幾台旋耕機一起發動。
    它像是一頭頭鋼鐵做的牛一般，拖著身後的人橫衝直撞，留下身後一片被翻開的土地。
    兩個村子的男女老少都來了。
    各自扛著各自的家夥事兒，賣力的幹活。
    半個下午的時間，這塊地就被收拾了出來。
    很快李海也到了。
    大家夥又一起幫著忙，把東西運到了地裏開始安裝。
    也不知道是誰望著藍天開了嗓。
    “黃楊扁擔麽軟溜溜……”
    有熟悉這首歌的村民也跟著唱了起來。
    遠處飄起炊煙。
    是劉開斌和沈興懷兩人組織村裏的女人們生火做飯，好讓施工飽餐一頓，也宴請李鐵以及王思思兩人。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施工的時候，李鐵沒有露麵，而是趁著大家都不在，跟沈興懷一起，在兩個村裏轉了幾圈。
    這個地方李鐵也曾經來過幾次隻是每一次都是路過，沒有仔細觀察。
    看過之後，才明白這兩位村長的不容易。
    村裏的路是用磚塊碎片和鵝卵石鋪的，晴天還好，到了下雨天，那些磚塊下麵藏著汙水，稍不留神往上一踩，水就會滋出來，弄髒鞋子和褲子。
    據說這條路是村長帶著村裏人自己修的。
    村民們住的房子更是讓李鐵不知道如何言說。
    有土坯做的，有石頭壘的，還有類似吊腳樓一樣的木屋，不過偶爾還是能看見一兩座磚瓦房。
    沈興懷的解釋是，這些人其實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從別的大山裏遷過來的，保留著他們自己的居住習慣。
    居住在這裏之後，身邊又沒有別的什麽可用的材料，所以就按照之前的房屋的建造樣式和規格來建造了。
    再看房前屋後的土地。
    這裏土地貧瘠，種出來的蔬菜又瘦又小，像是菜市場裏那些被人挑剩下的。
    在貧瘠土地的邊緣，一座廢棄的青瓦房邊緣堆滿了柴火。
    那是以前的鄉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