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屠隻在遠處眺望過北境王府 ，今天第一次過了橋走到了近處 。籠罩在晨霧中的南華門肅穆莊嚴 ，把那份遙不可及的冰冷體現的淋漓盡致 。
    四月末的北境清晨 ，清冷蕭瑟 。
    謝屠忍住下意識的冷顫 ，挺直胸膛跟全甲的守衛再一次交涉 。
    北境王府的這些守衛真的太有壓迫感了 ，他覺得這些人恐怕上過戰場 。
    其實他猜的也沒錯 ，除了梟騎和未來的雪騎 ，其他士兵都有可能輪到這活 ，王府安保本來就是他們在輪流幹 。
    謝屠經過幾輪身份盤查 ，很快被帶進待客的垛闕等待 ，大概過了兩炷香的時間 ，趙保親自過來領他進去 。
    一路上趙保都非常熱情 ，驅散了北境王府帶來的肅殺壓迫 。
    等通過了前朝區域 ，眼前景色一變 ，來到了前朝和後宮之間的園林區。
    謝屠發現北境王府這園子非同尋常 。江南那些好風雅的士族引以為傲的雅集花會此刻通通不值一提了 。
    一步一景 ，湖光山色 。
    雕梁畫棟的古典建築精準踩在每一個古人的審美點上 ，謝公子也不例外 。
    大王的園子已經返綠 ，湖岸的桃花林繁花盛開 ，北境的春天已經到來 。
    “謝公子這邊請 ，前麵殿下已經下了朝 ，我們去那邊的煙雨亭等等 。”趙保給謝屠送去一個視野很好的觀景亭 ，宮人很快端上一壺熱茶 。
    謝屠哪顧得上喝茶 ，他的出身在大晉也算頂尖了 ，謝氏的主支嫡公子，王侯也比得。隻這一刻，他無比的羨慕北境王 。
    花海奇石 ，碧波萬頃 ，氤氳江南 ，人生何求 。
    正感歎著 ，聽見幾聲鶴鳴 ，回頭發現真有兩隻白鶴飛到湖邊淺灘 。
    此情此景 ，謝屠驚豔不已 ，正要感歎句人間仙境 ，就見其中一隻一頭紮進水裏 ，片刻再抬頭 ，嘴裏已經叼著一條金黃色的魚……
    如此鮮豔的黃 ，十分眼熟 ，怎麽瞧著像陳郡爆火的錦鯉？
    謝屠正要開口 ，就見左邊遊廊裏衝出個玉色袍子的小孩 ，那孩子一路喊著‘住嘴’衝過來 ，蹲下隨手撿起塊石頭就朝那鶴扔去……
    “給我放下！放下！黃金鯉三百兩啊 ，三百兩 ！小皋你什麽排麵沒數嗎？！”
    那鶴吐出金色錦鯉 ，就朝它的絆腳石撲去 ，打了你再吃！
    大王掏出岸邊折的柳枝當即跟那‘小皋’比劃了起來 ，“說沒說再吃錦鯉打你？！來吧 ，誰怕誰！”
    “嘎 －！”
    一時間岸邊撲騰的……飛沙走石也沒有 ，也就鶴毛亂飛 ，伴隨著大王的慘叫 。
    “……你真打啊 ，你好囂張哦 ，我喊外援啦？”
    “嘎嘎～！”
    趙保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 ，謝屠終於找回自己聲音 ，“這是？”
    “……北境王殿下 。”
    謝屠：……
    就這貨橫掃匈奴鐵騎 ，統一了北境？
    謝屠對仙鶴這祥瑞濾鏡全失 ，對北境王的 ，有待觀察 。
    大王正威脅著喊外援 ，就聽遠方傳來一聲嘹亮長嘯 ，下一刻一個巨大陰影從天空極速俯衝而下 ，那倆仙鶴立馬拋棄大王 ，跑得頭也不回 。
    惹不起的來了！
    大王囂張叉腰 ，“有本事別跑啊！”
    趙保已經下了台階 ，一路小跑的迎了過去 。近了低聲提示大王：“殿下 ，謝屠在前麵煙雨亭上呢 ，您還要不要形象了?”
    大王連忙扔了手裏的柳枝 ，拍拍袍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扛著遮天登上了煙雨亭 。
    “草民謝屠 ，叩見北境王殿下 ，殿下長樂無極 。”
    大王笑眯眯叫了起 ，“謝屠 ，本王久聞大名了 。以後私下再見不用行此大禮 ，本王這人很隨和的 。”
    謝屠心想是挺隨和的 ，和仙鶴都能打起來……
    “遵殿下旨意 。”
    “坐吧 ！咦？怎麽就上了茶 ，多上點好吃的呀！”趙保忙吩咐宮人再端點茶點和水果來 。
    大王已經自來熟的要和人家師兄弟相稱了 。
    天之驕子謝屠雖走到哪裏都是人群焦點 ，從來都是別人看他眼色的份 ，對他自然熱情無比，但他也是第一次見大王這麽…外向的人 。
    問題來了 ，人怎麽能外向成這個樣子？
    “……來 ，謝師兄 ，你多吃點 ，一會兒本王帶你出去逛逛 。”
    “謝殿下 。”
    “別客氣 。謝師兄果然長得很好看啊 ，所以 ，江南女娘為了看你擠塌橋這事是真是假？ ”大王三句不到直奔最大八卦 。
    “回殿下 ，都是坊間誤傳 ，想是那橋年久失修才會塌陷 。”
    “噫！師兄還謙虛！
    等本王長大了 ，民間要是有這種傳聞 ，本王肯定立馬承認了！明明可以靠臉 ，謝師兄偏偏要靠才華 ，多麻煩 。”
    謝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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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也沒跟他說北境王是這麽不按理出牌的啊 ！
    滿大晉也沒有個大王這種款的！
    謝屠覺得他讀書十幾載都白讀了 ，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百裏靖的問題 。
    不過 ，他看著北境王的臉 ，心想這事八成能成 。這位現在已經有點長開了 ，大概率能長成個美姿儀的美少年 。
    大王那兒這話題已經過去了 ，開始給謝屠滔滔不絕的講他辦了個報紙 ，一會兒就帶他出去采風 。
    報紙對謝屠來說是個新鮮事物 ，“什麽是采風？”
    “這個簡單啊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
    後來謝屠才知道 ，采風這事 ，主要是他采 。
    。
    大王帶著謝屠坐著馬車從東城門出了城 ，馬車順著馳道一直往東北方的方向快速奔跑 ，等過了午時 ，才終於停下了 。
    謝屠默默吐出口長氣 ，再不停下來 ，不止謝氏，大王連他母族有多地、多少人都盤出來了 。
    偏偏他問的自然無比 ，隻覺得他是個特別好奇的小孩 ，讓人也生不出討厭的情緒。
    因為大王問你的同時 ，也會爆料他自己的 ，而且他說話方式很特別 ，讓人隻覺得很有意思 。
    有些謝屠真想捂住耳朵 ，想說你還是直接問我得了 ，我願意無條件爆料 。
    謝屠此刻終於相信了叔父對北境王的一些評價 ，皇室無小兒 ，而百裏靖 ，是人精 。
    等他們下了馬車 ，大王又換了馬騎 ，謝屠才發現馳道隻修到這裏 。
    又上馬跑了三五裏路 ，眼前出現了人群 。
    是大型的奴隸開荒現場 。
    大王得意的伸出馬鞭指指東方 ，“東麵之前屬於遼東屬國 ，現在已經屬於本王了 。今年本王收回來統一開荒 ，打算都種上玉米和黃豆 ，你知道這兩樣作物嗎？”
    “在叔父府上見過 。”謝屠震驚的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開荒的大場麵 。
    他從未見過這麽多的牛！
    地裏有無數的牛在拖著木製的曲轅犁來回穿梭 ，他在南方的產糧大郡都沒見過這種景象 。
    北境王這家底有點厚啊！
    而且仔細看地裏那些人 ，手上腳上居然有雙重的鐐銬 ，隔不遠就有一個騎馬的穿甲士兵在監督著他們 。
    這些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
    “殿下 ，他們……”
    “鮮卑三部的 。風水輪流轉嘍 ～不可一世的鮮卑人 ，在他們曾經的屬國土地上 ，給本王開荒種地 。”
    說罷 ，大王回頭炯炯有神看謝屠 ，“謝師兄 ，此情此景你就沒有點想法？”
    “……有？”
    大王欣喜點頭 ，“你一定想寫篇賦 ，畫幅畫吧？那就對了 ，動手去幹吧 ，本王給你登下一期報紙上！”
    謝屠：……
    他好像、貌似、可能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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