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和離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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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郡主府書房的案幾上,鄭唚意正專注地整理著女子科舉相關書卷,嫣兒腳步匆匆,神色慌張。
    一路小跑著衝進書房,氣喘籲籲道:
    “郡主,宮裏來了旨意。”
    “公公正候在前廳,等著您去接旨呢!”
    鄭唚意聞言,秀眉微蹙,放下手中書卷。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飾,儀態端莊地隨著嫣兒前往大廳,踏入內後,見夏公公手捧明黃聖旨,趕忙跪地。
    夏公公輕咳一聲,展開聖旨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聞丞相謝淮深與善祥郡主和離之事,心憂不已,自二人結縭以來,琴瑟和鳴之景,朕亦有所聞,實乃佳偶良緣。”
    “然婚姻之事,本在雙方情願。”
    “今二人既生齟齬,勉強維係。”
    “恐非幸事,朕顧念臣子福祉。”
    “亦盼郡主順遂,特允二和離。”
    “此後各安天命,順遂無憂,欽此!”
    聽到聖旨內容,鄭唚意身形一僵,手中衣袖被不自覺地攥緊,刹那間,滿是不可置信與震驚。
    自己對和離之事毫不知情,怎麽就突然來了這道聖旨?憤怒的火苗在胸腔中躥起,緊接著,滿心委屈與難過如決堤洪水,洶湧而來。
    鄭唚意抬眸,恰好對上夏公公審視的目光,眼神在她身上來回刮擦。
    一瞬間,她反應過來,這人恐怕是皇帝派來試探自己的,本想強裝鎮定,咽下這份委屈,可轉念一想,索性不再隱忍。
    她眼眶泛紅,淚水奪眶而出,身子微微顫抖,將內心的難過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
    夏公公見她淚如雨下,隨即堆起笑容,和聲勸道:“郡主,老奴僭越說句不中聽的話,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謝大人雖位極人臣,可在夫妻之事上,身有隱疾,難以行房。”
    “郡主您默默忍受這些年,實在不易。”
    “如今聖上開恩,放您二人自由。”
    “也算避免郡主後半生受苦。”
    鄭唚意聞言,忙收斂了些許淚水。
    斂衽回道:“公公這話言重了。”
    “我與淮深夫妻一場,並非全無情誼。”
    “隻是這些年,也難免生出矛盾。”
    “如今到這一步,實對先皇賜婚有愧。”
    夏公公微微頷首,眼中卻閃過一抹狐疑,繼續試探道:“郡主有所不知,為了求得聖上恩準和離,丞相大人自宮門外,一步一叩首,直至金鑾殿前。”
    “五百多級台階,每一級都浸滿了鮮血,額頭磕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老奴瞧著,都忍不住心酸落淚。”
    鄭唚意心中一揪,謝淮欽竟為了和離做到這般地步,心疼之餘,更多的卻是疑惑:
    “以謝郎為人,若真心想和離,大可私下與自己坦誠相商,又何必大費周章,鬧得滿朝文武上下皆知?”
    “聽公公的話中,謝郎在朝堂上恐怕已言明,自己早已知曉和離之事,如今這般試探,顯然是聖上還心存疑慮。”
    她垂下眼眸,暗暗思忖:
    “若此時表現得太過震驚或憤怒,定遭聖上猜忌,危及謝郎,念及此,鄭唚意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內心的憤怒與疑惑,緩緩抬起頭,眼眶泛紅,麵上掛著恰到好處的苦笑:
    “公公,我與淮深夫妻一場,雖說有矛盾,可到底是有情誼的,隻是感情之事,勉強不得,既走到這一步,又能如何呢?”
    夏公公目光如炬,緊緊盯著不放過她任何細微的表情:“郡主這般通情達理,實乃難得,謝丞相能得郡主這般體諒,也是他福氣。”
    鄭唚意微微欠身,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公公謬讚了。”
    “隻是,念及先皇賜婚。”
    “我心中到底有愧。”
    言罷,她緩緩低下頭,抬手輕輕拭去眼角滑落的淚珠,姿態楚楚可憐,讓人瞧不出半分破綻,夏公公審視良久,見人神色自然,言語間並無破綻,心中疑慮漸消。
    臉上堆起笑容:“郡主深明大義,老奴定將郡主這番話,如實回稟聖上。”
    待夏公公離去,鄭唚意獨自佇立在大廳,望著空蕩的門口,眼神逐漸變得清冷而深邃。
    怔忡片刻,她抬手理了理耳畔微亂的發絲,輕聲喚道:“嫣兒。”
    嫣兒聽聞,瞧見郡主神色凝重,她心中“咯噔”一下,趕忙垂首應道:
    “郡主,您吩咐。”
    鄭唚意沉吟片刻,緩聲開口:
    “下朝許久,這和離的事,我始終摸不著頭緒,林苑與謝郎一同上朝,或許能知道些內情,你即刻前往她住處,找到後,先別著急回來,悄悄觀察言,留意都有哪些人找。”
    嫣兒柳眉輕皺,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郡主,這次郡馬爺太過分啦!”
    “和離這麽大的事,竟一聲不吭,鬧得沸沸揚揚,讓您顏麵掃地,當初拒婚,如今又單方麵提和離,完全沒把您放在心上!”
    鄭唚意心中酸澀與憤怒交織。
    謝淮欽每次碰上大事,總是擅自行動,用自認為周全的方式處理,從不與自己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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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多年相處,她清楚枕邊人絕非衝動之人,此次和離定有隱情。
    於是深吸一口氣,強壓內心波瀾。
    抬眸望向窗外搖曳的花枝,輕聲說道:
    “嫣兒,謝郎不是莽撞之人,此事沒那麽簡單,這般急切和離,甚至不惜在聖上麵前以命相求,想來是怕我不同意,才先斬後奏。”
    鄭唚意秀眉緊蹙,美眸中滿是憂慮:
    “林苑身為同僚,說不定知曉其中緣由。”
    “你此去,一定要謹慎小心。”
    “千萬別暴露自己的意圖。”
    嫣兒看著主子滿臉愁容,欲言又止:
    “郡主,要不……咱們直接派人去問丞相,何必兜這麽大圈子?”
    鄭唚意搖了搖頭,目光愈發深邃:
    “不可,如今聖上對我們心存猜忌,貿然行動,隻會讓局麵更複雜。”
    嫣兒重重地點頭:
    “郡主放心,奴婢一定打探清楚!”
    說罷,福了福身,轉身匆匆離去。
    鄭唚意望著離去背影,心中越發不安,微風拂過,撩動裙擺,也攪亂了她的思緒。
    日頭高懸,熾熱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向偏院,院角的樹枝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謝淮欽腳步略顯躊躇,抬手推開偏院的木門,他身著家常長衫,平日裏堅毅的麵龐此刻帶著幾分不自在,畢竟這偏院鮮少有人來。
    蘇吟秋迎了出來,臉上掛著笑容:
    “深兒來了!”
    “正好,剛做好飯,快進來一起吃。”
    一家三口圍坐在簡陋卻整潔的飯桌旁,桌上擺著幾盤簡單菜肴,還有熱氣騰騰的燒雞。
    用餐時,蘇吟秋的目光始終落在謝淮欽身上,滿是關切,飯後,她眼尖,瞧見孩子嘴角沾著的米飯碎屑,不禁笑著嗔怪:
    “瞧瞧,都這般大了,嘴角還沾著飯粒。”
    謝溫言放下茶杯,眉頭微皺,語氣裏滿是擔憂:“今日怎麽不在郡主府用膳,反倒跑來偏院陪我們?可別讓郡主多心。”
    謝淮欽心中一陣酸楚,這些年來,父母始終將她放在心尖上。
    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但想到即將麵臨的危機,咬了咬牙,決定還是將事情說出來。
    “爹,娘,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謝淮欽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
    “我打算和郡主和離。”
    這話猶如一顆巨石,瞬間打破了小院的寧靜,謝溫言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蘇吟秋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說什麽?和離?”
    謝溫言聲音不自覺拔高。
    “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和離?”
    “你有沒有想過這會對郡主府。”
    “對我們謝家造成多大影響?”
    謝淮欽低下頭,避開父母的目光:
    “朝堂局勢複雜,王崇之一直對我虎視眈眈,我怕牽連到她,也怕連累你們。”
    蘇凝秋眼眶泛紅,伸手拉住孩子的手:“就算局勢再複雜,我們一家人齊心協力,總能想出辦法,和離可不是小事,你可別衝動。”
    謝淮欽望著母親焦急的眼神,父親緊皺的眉頭,心中五味雜陳道:“和離一事,聖上已經恩準,這會兒旨意想必已經到了郡主府。”
    “要不了多久,滿朝文武。”
    “京城百姓都會知曉。”
    謝溫言望著眼前的女兒,曾經那個調皮搗蛋,卻不失乖巧的孩子,如今已在朝堂站穩腳跟,模樣和行事風格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張了張嘴,本想斥責幾句,可見女兒神色疲憊,這些年在朝堂打拚定是吃了不少苦,到嘴邊的話瞬間化作了心疼。
    “罷了,你想怎麽做都可以,為父都支持,你如今坐到這個位置不容易,就當是為了你大哥,還有整個謝家,往後行事務必小心。”
    謝淮欽喉頭哽咽,應了一聲,突然撩起衣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雙手顫抖著將其奉上,謝溫言見狀,先是一愣,隨即上前攙扶。
    “你這是做什麽?”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下跪?”
    可當目光觸及手中的紙。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接過紙張,匆匆掃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體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
    內容竟是女兒懇請與父母斷絕親子關係。
    “這……這是為何?”
    謝溫言聲音顫抖,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蘇吟秋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也將目光投向那張紙,刹那間,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心痛,“欽兒,你為何要這麽做?”
    謝淮欽眼眶泛紅,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緩緩道出真相:“如今朝堂局勢波譎雲詭,我樹敵太多,又剛與郡主和離。”
    “那些人想對付我易如反掌,稍有不慎,便會連累整個謝家,與其到時被牽連,不如現在就斷絕關係,或許能保你們平安。”
    “不行!絕對不行!”
    謝溫言雙手握拳,額頭上青筋暴起。
    “我們是一家人!”
    “怎能因為這點困難就斷絕關係?”
    “要死一起死!”
    謝淮欽重重叩首,額頭貼地:
    “爹,娘,你們想想君兒。”
    “君兒是哥哥的遺腹子,是謝家血脈的延續,倘若卷入這場風波,血脈就真的要斷了。”
    “他如今好不容易長大,眉眼間越發像哥哥,你們忍心看著遭遇不測嗎?”
    蘇吟秋聽到這話,身子猛地一顫,淚水奪眶而出,想起已故的大兒子,又看看跪在麵前的女兒,心中猶如刀絞。
    一邊是血脈親情,一邊是家族的延續,這艱難的抉擇痛苦萬分。
    許久,她咬了咬牙,聲音帶著哭腔:
    “溫言,就依欽兒吧。”
    “隻要孩子們能平安。”
    “我們受點委屈又算什麽。”
    謝溫言身子一僵,眼眶泛紅,沉默良久後,終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偏院裏,夕陽餘暉灑在三人身上,卻照不亮這沉重壓抑的氛圍,一場未知的風暴,似乎正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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