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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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整個人砸在酒店一樓餐廳地板上的時候,林燁知道,他賭對了。
    主持人給出的提示曾經說,祭品無法按時到達祭壇,所以“山神”隻能自己來取。
    可是如若隻需要他們死在酒店裏就算完成了祭祀,老劉又何必如此費時費力刻畫陣符呢。
    他們六個人已經被困在酒店,老劉甚至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斷了水和食物的供應,過不了幾天,幾個人就都撐不住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隻有通過陣符,由山神親自收取祭品,祭祀才算完成。
    所以,樓頂的陣符,在他們觸碰到酒店外地麵的時候,就會把他們完完整整地傳送回一二樓,絕不會讓他們傷到分毫。
    當然,以上的內容都是推測,可是相比於鬆手讓張鵬掉下去,他寧願冒這樣的險,事實證明,他的推測是對的。
    老劉“假死”的那一次,隻是他借著陣法演了一出好戲,一來打消他們頻繁嚐試“出逃”的念頭,二來,讓老劉從眾人眼前合理“消失”,就可以趁著幾個人下樓吃飯的時候溜進房間刻畫陣符。
    真的是一出好戲,林燁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一樓大廳裏一覽無餘,除了吊鍾的滴答聲之外聽不到其他聲響,張鵬應該是落在了二樓。
    林燁眯了眯眼睛,轉頭去了廚房,繞到後廚,從琳琅滿目的廚具中挑了一把體積小巧但刀刃鋒利的剔骨刀,藏到袖中。
    樓上的陣法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要盡快做好準備衝出去。但在那之前,他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猩紅的羊毛地毯有些刺眼,林燁深吸口氣,跨出電梯來到二樓走廊。
    “張鵬,張鵬你在哪個房間?”
    走廊裏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
    “張鵬!”
    “這裏,我在這裏”,走廊盡頭老劉的房間傳來一聲大吼,門猛地往外打開,張鵬探出頭:“我.......我從十二樓掉下來的......媽耶我居然沒有死”。
    他走出房間站在走廊上的時候還一臉懵:“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林燁拍了拍他肩膀:“回神了,我們快下樓,一旦陣符失效,我們立刻衝出去。”
    “哦,對對”,張鵬這才稍微緩了緩神,跟著林燁往電梯走,卻還是忍不住連連問:“你怎麽知道我們會沒事啊,大佬,你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冷不防林燁猛地停下腳步,張鵬邊走邊說,收勢不及,差點一頭撞到他後背。
    “怎....怎麽了?”
    林燁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猛然轉頭:“你房卡在口袋嗎,進房間把那個帶上。”
    “啥?哪個?”張鵬完全沒反應過來,見林燁轉過頭有些急切地看著他,雖然不太明白,還是開始掏口袋:“你等等,我....我找找........”。
    說時遲那時快,張鵬低下頭的當口,林燁一個箭步上前拉起他左手,袖子裏的剔骨刀無聲無息滑下來,順著他的手臂猛然削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張鵬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走廊,左手小臂上巴掌大的一塊肉被整個削了下來,吧嗒一聲落到了走廊地毯上。
    大蓬鮮血從傷口湧了出來,滴滴答答落到腳下,迅速染透了大片地毯。
    張鵬用力按住傷口,整個人疼得直發抖,實在站不住跪到了地上,卻咬著牙抬頭看向林燁,嘶啞著說了聲:“謝謝”。
    “別捂著,我幫你看看傷口”,林燁從口袋掏出繃帶和消毒棉。
    張鵬搖了搖頭推開他:“先出去要緊。”
    “我要確認陣符已經被完全削掉了”,林燁看著張鵬,沒有鬆手的意思。
    張鵬怔了怔,忍著劇痛把左手抬了起來。
    這一刀入肉極深,幾乎見骨。兩個人又翻過掉在地上的肉塊仔細查看了好幾遍,終於確定張鵬小臂上的符紋已經被完全削了下來。
    終於籲了口氣,張鵬挪到牆邊靠著,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你怎麽知道我被..........被.......”,他看著林燁,整個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你上到樓頂之前,不可能知道我已經遇到了老劉,可是消防梯上那麽多油,你一桶都沒拿,卻急急忙忙跑上來”,林燁硬是抬起他左手,開始處理傷口:“存活三天的任務還有一天半時間,你不至於就這麽死撐吧”。
    張鵬想了想也是,沒有再堅持,忍痛抬著手讓林燁包紮:“我們是同行者,任務完成前不可能做對對方不利的事情,就因為這點小事就懷疑我嗎?”
    “打火機雖然是你找到的,可是廚房燈光很亮,我能透過外殼看到裏麵的火油是滿的,天台上你給我的時候,幾乎已經空了”,林燁用最快的速度壓好止血棉:“火機一直都在你手裏,所以能做手腳的隻有你”。
    林燁停了停又道:“你明明扭了腳,跟老劉打架卻這麽生猛,不是也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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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張鵬一臉我麻了的表情,林燁又道:“而且你翻下天台的時機太刻意了,仿佛就是為了等我能抓住你的這一刻,我可以理解為,你是為了用這種方式拖住我,方便老劉給我下陣符,因為你們都知道,我不可能放手把你扔下去”。
    “還有”,他補充道:“你倒著往下翻是為了避免我抓住你手腕看到上麵的符紋,可是你倒吊著亂揮手臂的時候,衣袖掀了上去,我還是看見了。”
    張鵬已經啥都不想說了,破綻居然這麽大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菜鳥跟大佬的巨大落差要如何填補...........
    “我應該是下樓撿手機的時候被畫上陣符的”,他看著林燁一圈圈開始纏繃帶,呲牙咧嘴忍著痛:“樓梯間光線太暗了,我隻覺得手臂上有些麻癢,然後.........”
    “然後?”林燁抬頭看他。
    “然後就........額......就身體不聽使喚了”,他有些汗顏:“我的意識很清醒,但是控製不了身體的動作,就眼睜睜看著自己倒掉了打火機裏的火油再把空殼裝回去,然後跑上天台來坑你”。
    他有些糾結地撓了撓頭:“還好你的判斷是對的,不然把你害死了,我真的是...........”
    林燁在繃帶末端打了個結,拍拍他肩膀:“別想這些了,我們現在得趕快下樓,你站得起來嗎”。
    “哦,站得起來”,這麽大的傷口,又沒有藥,疼痛一時半會不可能止住,可是現在這種時候,能盡快離開酒店才是最要緊的。
    張鵬在林燁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這傷口包的好工整啊,手法都快趕得上戰地醫生了吧?”
    林燁對他這跳躍式的思維有些無語,拉下衣袖把他傷口遮住,一手扶著他,兩個人以最快的速度下樓來到大廳。
    他們掉下來的時候,頂樓的火已經燒得很旺了,頂樓沒有水源,這麽大的麵積,一時半會也沒辦法完全隔絕空氣,算算時間,如果順利的話..........
    咯嗒,仿佛就在耳邊的一聲輕響。
    就像暫停鍵跳回原點,那一瞬間,嘈雜的人聲在周圍響起,明亮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大廳,兩個人周圍人來人往,下樓吃飯的遊客笑著交談、剛拖著行李入住的旅行團在大廳沙發上坐著休息、穿著酒店製服的服務生拿著毛巾匆匆走過..........
    陣符,失效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加快腳步往前走,穿過大廳的人群,幾步衝出酒店大門。終於,這一次,他們沒有被傳送回去。
    陽光灑落在臉龐上的那一刻,兩個人不約而同長長籲了口氣。
    “我從來沒覺得外麵的空氣這麽新鮮”,張鵬深吸口氣,微涼的風中混合著淡淡的花香,讓人精神一振。
    “還不能放鬆警惕,任務還沒結束”,林燁查看著契書上的任務情況記錄:“整個旅行團就剩我們兩個了”。
    他頓了頓,因為遊戲主持的幹預,陣法失效後,整個旅行團的痕跡已經被抹去了,變成了他和張鵬兩個人結伴出來旅遊。
    張鵬也看到了任務提示,臉色不太好:“我們都走出酒店了,任務還是沒完成,是不是說明,祭祀還在繼續?”
    “應該是這樣,看任務內容,我們還是得熬過剩下的一天半,過了明晚應該就結束了。”
    “先離開這裏吧”,林燁想了想:“總算是走了出來,在外麵總比在酒店這種封閉空間好得多,就算打不過,躲總是躲得起的。”
    張鵬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兩個人往外麵馬路上走去。萬幸手機一直隨身帶著,至於放在房間的行李,算了吧,他們真的都不想再轉身進酒店了。
    恢複了通訊以後,無數短信、未接來電湧入,手機不停地震動起來,林燁攙扶著張鵬快速往外走,一邊打開群聊回複蘇葉和肖明的信息。
    蘇葉他們已經猜到林燁估計是陷進任務場景了,可是對具體情況完全不了解,斷斷續續發了幾十條消息過來,終於收到了他的回複,總算鬆了口氣。
    林燁簡單說明了下自己目前的情況,兩個人都建議他盡快離開,在剩下的任務時間裏盡量不要在同一地點停留太久的時間。
    酒店外麵的道路還是跟前幾天一樣,十幾分鍾都不見一輛車駛過,人行道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打開手機搜索最近的公交站地鐵站,都在好幾公裏外。
    “連打車軟件都沒有回應”,林燁皺起眉頭:“我們這麽走,很容易被老劉追上,周圍也沒有共享單車租賃點之類的。”
    他猛然間停下腳步:“外麵道路上這麽冷清,酒店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
    嘩啦,身後猛然響起重物破空的聲音,林燁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反應慢了一拍,而且後麵隻有張鵬在,他根本就沒有防備。
    嘭一聲,後腦勺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眼前一陣發黑,林燁整個人因為慣性往前撲倒,噗通一聲砸到了水泥地麵上,還沒來得及轉過身,嘭,又是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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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他再也撐不住,整個人掙紮著搖晃了一下,終於一頭栽倒。
    “為什麽,哈,因為今天酒店裏都是我們的人”,老劉叼著煙從一邊的綠地樹蔭裏慢悠悠走了出來,看著地上的人嘿嘿笑了一下,揮揮手:“還好你們這麽快就趕到了,不然真要被他們逃走了。把他帶走吧,山神指名了要他,盡快送回村裏”。
    老劉身後又有好幾個人跟著走過來,聽他這麽說,兩個身材比較健碩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來,一人一邊架起林燁肩膀,往後拖去。
    張鵬從剛才給了林燁兩棍子之後,就表情木然地站在一旁一動不動,整個人好像失了神一般。
    老劉伸過手去拉開他的襯衫,從打開的領口往裏看去,鎖骨下印著一枚深紫色的陣紋。
    “嘿嘿,誰說我一次隻能刻一個陣紋了”,他呸一聲吐掉嘴裏的煙頭,對著張鵬揮了揮手:“去吧”。
    張鵬木著臉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慢慢走了回去。
    走過馬路和綠道,走進酒店大門,穿過酒店大堂坐上電梯,然後爬上樓梯,開門走上十一樓的走廊。
    正是傍晚時分,走廊裏好幾波遊客正結伴準備下樓吃晚飯。
    張鵬抬頭看了眼走廊天花板上的監控探頭,往盡頭的窗戶走去。
    窗外風很大,他卻沒有一絲猶豫,雙手徑直搭上窗框,整個人往外翻了出去。
    砰。
    從天而降的人影狠狠砸到地上,激起一陣灰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八度的尖叫從樓上走廊和樓下廣場上同時響起。
    張鵬四肢扭曲,抽搐著,身下的水泥地麵漸漸被暈開的鮮血染紅。
    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清醒,他努力轉過頭,瞪大眼睛望向林燁被帶走的方向,可是眼裏的光彩終究慢慢黯淡下去,最後歸於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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