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伏願娘子千秋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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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的話,薛友渾身一震,似乎已經提前窺見了自己的結局,但他忍著身體上的疼痛俯身磕頭,強行替自己辯解道:“回十六公主、福安郡主的話,大理寺抓捕逃犯,並非是有意驚擾幾位娘子的!還請幾位娘子高抬貴手,饒小人一馬!!”
他磕頭磕的額頭都破了,卻還在極力為自己辯駁,聲嘶力竭的,看著有幾分駭人。
“小人隻是按公務行事,萬不敢有膽子冒犯幾位娘子!求娘子們開恩,放過小人吧!!”
看著茶館底下被折騰的亂七八糟的慘狀,又看薛友欺軟怕硬的樣子,陸青黛沒理會他的話,隻是靜靜的開口詢問,像是問他選擇哪種死法,“是你派人去,還是要我派人去?”
薛友聽到這句話,心已經涼了半截,狠狠地閉了閉眼,磕巴道:“小人派人去就好…就好…”
說完,他看向自己手底下的人,拋出去個眼神,示意他們到了那邊好生說話辯解。
薛友的人趕回大理寺的時候,沈宴秋一身官袍正在和幾名大理寺正複核前些日子言執玉派人送過來的京縣縣令的卷宗。
上頭盡數闡明了京縣縣令為官不仁、徇私枉法的罪證,沈宴秋這些日子讓人查證屬實之後,就喊了大理寺少卿和幾位大理寺正一同過來準備定罪,隻是剛定罪到一半,就見手底下的人匆匆來報。
他本來還有些不耐,畢竟事情才做到一半被打斷的滋味並不好受。
冷眼掃過去,訓斥的話還未曾響起,在那人開口有些緊張的稟報時,沈宴秋原本握在手上的卷宗一點點滑落,就這麽墜落攤開落在地上。
心裏頭一直壓抑的情緒,以及那些刻意淡化的回憶又在此刻重新籠罩住他全身。
“大人!今日我們薛寺丞幫著京縣縣令抓捕在逃犯人的時候,不小心驚擾了貴人,如今被扣在茶館裏頭!我們寺丞幫著抓捕犯人可都是一片好心,但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所以福安郡主讓我們過來喚您過去!求求大人救救我們寺丞!!我們寺丞並非有意衝撞公主和郡主的啊!!”
“喚我過去……喚我過去?”
沈宴秋丹鳳眼裏光似乎都亮了幾分…原本捏著卷宗的手此刻垂落在身邊微微顫動著,像是不可置信。
一旁的大理寺少卿張硯民默默將沈宴秋掉的卷宗撿起來。
不是啊上官,別人聽話都是聽頭聽尾掐中間,您的注意力還真獨特,隻聽自己想聽的是嗎?
他剛要提醒沈宴秋回神,此番前去很有可能是挨罵認罪道歉,就見沈宴秋的神色就重新冷下來:“驚擾?衝撞?你們嚇到她了?”
過來通風報信的人:“?”
他們大人先前明明是最護短的啊…今日的重點怎麽抓的和往常不一樣?
張硯民看著他困惑的表情微微聳肩搖頭,這就是平日八卦傳聞聽少了的後果。
當然,這可能也跟大理寺之內沒人敢提那位娘子有些許的關係。
“還有,我們大理寺隻負責案情審理,什麽時候需要配合旁人去抓捕犯人了?薛友擅權弄職,在外給大理寺抹黑,壞了本大人的名聲,還好意思叫本大人去救他?”
張硯民和身後幾名大理寺正悄悄忍笑。
說的好像丟了您的臉,您就不去了一樣…剛剛驚訝的卷宗都掉了……
“這…這……我們是幫著京縣縣令抓捕犯人,維護京師治安啊大人!”
“若是抓的真是什麽罪有應得的逃犯,你以為了…福安郡主會扣下薛友嗎?說吧,你到底在茶館裏頭做了什麽?抓捕的又是什麽人?”
那人被怒喝一聲,嚇得魂都要飛了,聽著沈宴秋一句又一句的追責,他壓根不敢起什麽撒謊的心思,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隻是他沒忘記為自己的直屬上官美化一下。
“追捕的逃犯雖還未報官,但其罪證確實啊!!她當眾‘刺殺’董大人,我等是碰巧路過才幫著追捕的,薛寺丞也是擔心那人當街禍害旁人,故而著急了些,動靜鬧大了些,但當真是拳拳一片愛民如子之心啊!”
“當今陛下都不敢說他愛民如子,你卻說薛寺丞有此心,難不成你還支持薛寺丞取而代之了?”
扣帽子這是簡簡單單,沈宴秋不再理會他,隻是頗有些緊張煩悶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臨出門前呼吸都緊促了幾分。
張硯民擔心他不想缺席八卦),於是跟著同去。
沈宴秋雖然心裏緊張,但是騎馬的速度不慢,大掌握著韁繩,手背上的青筋凸顯,能看出其極不平靜的內心。
張硯民見他反常,剛要寬慰兩句,沈宴秋就回頭問他:“張少卿,我如今看上去如何?”
張硯民:“……大人甚好,氣宇軒昂,儀容不凡。”
上官啊!!再好看不也是趕過去挨罵的嗎?你清醒點!!
在張硯民痛心疾首的目光中,沈宴秋聽到答案,默默的又把頭轉了過去,隻是還是沒忍住整理了一下衣擺。
上官啊!!傳言不是說您和她都已經斷了嗎?!您現在整理又有何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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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歎了口氣,張硯民不再說話。
但張硯民沒想到的是,他們上官趕過去不僅是過去挨罵的,還是過去挨打的。
那位傳說中憑一己之力凝聚太子黨內部的陸二娘子見到他家上官,話都沒有說一句,隻是勾了勾手,他家上官就不受控製的走近她,姿態之虔誠,眼神之熱烈……他看著都能腦補一場大戲。
然後,那位娘子眾目睽睽之下眼都不眨,就素著一張絕豔的小臉,抬手就扇了他家上官一巴掌。
掌風利落,出手迅速,一巴掌扇過去之後她鬥笠上的綠色橄欖石微微晃動,恍若映射著在場人的內心。
一旁的應靈靈、程月琳兩個人都老老實實的捂住自己的嘴,沒讓自己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謝渺然看著陸青黛的舉動,心裏多少有些感觸,又看見了了直直的盯著沈宴秋的臉看,她轉頭就跟自己的侍女纖曲使了個眼色。
隻有曲悠然反應不大,像是知道陸青黛接下來會做什麽一樣。
沈宴秋的頭隨著陸青黛那一巴掌微微偏了偏,臉上是火辣辣的疼,耳邊有低低的轟鳴聲,原本眼裏就細碎的光在這一巴掌裏被扇的支離破碎。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臉,丹鳳眼不知為何就淌出淚來,他咬了咬唇,平穩好自己的語氣,這才擠出一個笑來,“這事是我沒有管教好下屬,你別生氣。”
沈宴秋的姿容自然是不差的,甚至能說的上一句精致漂亮。
又是一身妖冶奪目的紅衣站在她跟前,說不被吸引注意力是不可能的。
可陸青黛看他的眼神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地方是跟曾經同言執玉在一起時看他的眼神類似,清冷孤傲,但陌生又在於,她看過來的眼神已經不再有任何的心疼和遲疑,像是曆盡千帆後塵歸塵、土歸土的決絕。
她就連打他巴掌的力道都不一樣了……
“大理寺應當是大虞最公正最清廉的地方,你現在低頭往下好好看看,你的大理寺公正清廉嗎?!”陸青黛看著他臉上鮮紅的指印,震得發麻的手停都不停就扯著他的領子讓他在二樓去看底下亂作一團的場景。
桌椅倒地,茶具碎片四濺,不少人畏畏縮縮的躲在角落不敢出去。
茶館的掌櫃更是用一雙小心討好的眼神看向這邊。
陸青黛把他推在二樓的扶欄處,素白的指尖越攥越緊,“我暫且不說大理寺什麽時候有資格親自下場捉捕犯人,但凡你睜開眼睛看看底下,哪個地方捉捕犯人需要打砸東西,誤傷百姓的?”
“我記得你當初掌管大理寺的誌向,難不成如今你忘了?”
見自家上官被她數落的一句話都不敢辯解,張硯民上前一步為沈宴秋解釋:“稟福安郡主,此事我們上官也是剛剛得知,並不是有意縱容的……煩請郡主您消消氣…”
“身為大理寺級別最高的人,下屬犯了錯,長官難道不該受罰?”
“一人行,清者自清在於本心;但他既已為官,又是大理寺卿,自己清廉而不製止下屬徇私,跟縱容包庇有什麽兩樣?”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若是沈宴秋沒那個兼濟天下的本事,就該早早的退位讓賢才是。
張硯民還要解釋,陸青黛的眼神卻不再看他,而是直直的盯著麵前的沈宴秋,她的眼眸清冷但又實在璀璨美麗,沈宴秋就這麽看著她的眼眸,不住的簌簌流淚,這一輩子都沒流過的淚似乎在此刻瀕臨爆發。
淚珠滾燙,帶著他的無措和悔恨一大顆一大顆的無聲而落。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有錯的,但聽著她過於公正的話,心髒就像是被針紮一般,密密麻麻的無處不在泛著疼。
之前的了了偏愛他,他為了躲她而用公務推脫時,她說出的話和看過來的眼神處處寫滿了心疼。
但如今…福安郡主的話太過中肯,不曾偏向他半分。
陸青黛看著他的淚,慢慢的鬆開了揪著他衣領的手,用蘭芝遞過來的手帕細細擦拭著自己的手,語氣中帶著不解和審視:“你哭什麽?大理寺審案子還要你一個大理寺卿去哭嗎?”
沈宴秋眼中的淚幾乎是被這句話給吸幹了,他抬手抹去自己不受控製就自然下落的眼淚,聲音不免低啞了幾分,“此事是我失職…未能做好檢舉監察的職責。”
“我這兩日定會把事情整理明白,大理寺該負的責該賠的銀子一樣都不會少…我保證,日後絕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發生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低低的,一點不複往昔風流瀟灑的模樣。
“沈宴秋,你可知道今日你大理寺寺丞過來抓捕的是什麽人嗎?”陸青黛聽到他的保證,便也不繼續強調了,畢竟沈宴秋若是個隻說空話不做實事的人,她當年也看不上。
她隻是平靜的將應該告訴他的告訴他。
平平穩穩,不摻雜一點兒私情。
“薛友要抓的是一名剛及笄不久的娘子,那娘子因為董費傑要強迫她一時情急刺了他一下,然後你這薛寺丞就火急火燎的要幫董費傑捉住這小娘子了……官府那都還沒有消息,這邊就要動手準備私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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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黛話語譏諷,剛擦拭完手的素帕就這麽丟在他麵前,沈宴秋下意識去接,卻隻聽見她嗤笑一聲,輕說昨日之日不可追。
“你在京中的眼線什麽時候這般不中用了?我這都能及時得到的消息,你那裏會沒有?”
沈宴秋看著那方素帕墜地,墜在他的衣角邊,“我並不知道這些消息……”
“是沒有遞送上去,還是說你根本無心去翻看?”
陸青黛眼皮輕抬,逼著他與自己對視,“看來我猜中了……你都不曾看過吧?怎麽,失去我讓你的能力都下降了?”
“可當初,你不是說我在你身邊會分你的心嗎?”
“我當年輕狂…不識真心,那些書信裏頭的內容我都看了…如今種種都是我的報應。”沈宴秋看著她,一字一頓的說出此番話來,臉上帶著痛楚,俊美的臉上斂下一片陰影。
陸青黛點頭,“自然都是你的報應。”
“但既是你的報應,那就該你一個人受著。”
“你痛就該自己心裏痛,痛到千瘡百孔都不許吭聲。”
“而不是借著你情緒低迷就怠慢京中的事,怠慢我的計劃。”
青色的鬥笠微微晃動,綠色的橄欖石落在她一身青綠色衣裳旁邊,落在她白皙的脖頸處,處處清冷,也處處無情。
陸青黛看著被押送在一旁的薛友道:“薛寺丞和京縣縣令勾結,徇私枉法,擅權弄職之事隻是一個開端。”
“若是之後還有大理寺的人牽扯進來,沈宴秋,你這大理寺卿的位置還是趁早辭了吧……省的給我添亂。”
“不會了。”沈宴秋搖搖頭,紅著眼眶看著她,重新擠出一個笑來。“我不會了……你別放棄我……別放棄我……”
哪怕不能陪伴在側,做把聽話的刀也是好的。
“我早就放棄你了,沈宴秋。”
陸青黛語氣裏頭的刺似乎一瞬間磨平了些,她的尖銳磨平,沈宴秋看過去的眼神鈍痛更甚。
“早在當年你離開我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放棄你了。”
“我現在在這裏跟你搭話,是因為你有用,我雖不信你待我之情,但你的能力和為百姓辦事的心我還是相信的。”
她一邊說一邊後退,沈宴秋的手和那片青色的衣角錯過。
就如同當初在江南郡守府,他帶著沈靜同陸青黛的身影錯開一般。
“了了…我們真的再無可能了嗎……”
陸青黛不再多做停留,轉身離去,聽到沈宴秋的話,她已經站在了樓梯拐角處,抬眼看見了一身青衣,似乎是匆匆趕來的謝渺然。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帶著惶恐和不安。
最後在她放縱的態度下,謝渺然堅定的牽住了她的手。
陸青黛沒有回頭。
隻留下一句,
“沈宴秋,你該伏願娘子千秋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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