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一事公示之後，董宰相告老還鄉，董家無關人員被他提前送出京城，董家被查抄，相關人員全部扣押在案，隻待秋後問斬。
    陸青黛休息了幾日，好容易養足了精神，都察院裏頭的人可緊張壞了，生怕她這右副都禦史就不願意當下去了，每日都差人過來問候，隻是今日不巧，陸青黛惦念著東宮的溫泉，帶著顧念安和蘭茵蘭芝挪了挪窩，打算在東宮小住兩日。
    這可把太子殿下高興壞了，手上可大可小的事情都拋給了言執玉他們去做，美其名曰能者多勞。
    隻是當程宥澤踏在歡快步伐回到東宮的時候，就見院子裏應靈靈帶著顧念安紮馬步，陸青黛和曲悠然、謝渺音、程月琳四人正打著葉子牌，還有不知道哪來的一群鶯鶯燕燕，圍著他家清清投喂。
    程宥澤定睛看去，發覺陸青黛衣袖之下冒出個小腦袋，儼然是他三十一皇弟程洺潤。
    好心情一瞬間就被抹平。
    見到他來，眾人起身連忙起身行禮，陸青黛也笑臉相迎。
    “免禮吧。”他故意不去看她，肚子裏酸水直冒。
    還以為清清是體貼他近日辛苦，特來陪他兩日，原來是這樣陪他。
    “殿下今日這麽早就回來了，我聽阿玉說今日是要見見各國使臣的啊。”陸青黛拉著人往另一頭走，揮手讓蘭茵替上她葉子牌的空缺。
    程宥澤躲開她的手，雙手環胸，別開臉岔開話題：“是啊，擾了我們福安郡主的雅興。”
    “倒是孤回來的不巧了。”
    他進了書房，陸青黛緊跟著進去，見他在書房逡巡一圈就是不看她，陸青黛笑著上前扯住人的衣袖。
    輕輕一拉就將人扯到椅子上坐好。
    “我不知殿下會突然回來，和靈靈她們也好些日子沒有見麵了，這才想著在殿下回來之前聚一聚。”她的手輕輕搭上他的太陽穴，不輕不重的揉捏著，“殿下辛勞，不生氣了好不好？”
    程宥澤自然不是真的生氣，但此時強壓著嘴角鎮定道：“那孤還不是想著多陪陪你……省得某人說我就知道忙公事。”
    “嗯嗯，殿下為大虞勞心勞力，清清甚喜之。”
    陸青黛被他拉到懷裏，程宥澤在她頸側嗅了又嗅，抱著人說起今日剛得到的消息，“孤的清清聰慧過人，你今日又說對了一件事情。”
    “什麽事？”
    陸青黛抬手給他整理頭頂上的發冠，雖然反問，但並不是很好奇。
    程宥澤輕嘖了一聲，“清清能不能認真聽孤說話？”
    陸青黛聞言低了低眸子，笑意盎然的看著他，露出些無辜的味道：“殿下既然誇我聰慧，那殿下要講的事情清清自然心裏清楚。是大蛇國此次來了兩位質子一位公主的事情吧？”
    “其中一位就是小十六當年的那個暗衛向彥，哦不，聞人彥，對不對？”
    她的臉被程宥澤捏了捏，太子殿下扯出一抹笑來，“你知道還問孤，逗孤好玩嗎？”
    陸青黛將人摟緊了些，笑著點頭，“好玩啊，殿下可探聽清楚了聞人彥如今的目的？不會還想來坑害我們小十六吧？”
    “他敢？”
    程宥澤的目光落在陸青黛的鎖骨處，從他的角度來看，清清今日穿的肚兜露出來一點點白色的帶子，將她的鎖骨那處壓出了紅痕。
    他一邊伸手去給她調整，一邊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陸青黛沒注意到他的眼神，隻是歪了歪頭道：“小十六身邊的立春立夏被她貶為了普通侍女，這兩個月以來給他的錢財定然不多，他又被大蛇國那邊舍棄重回我們大虞這兒當質子，心裏必定是念著小十六當備胎的，殿下作為皇兄，要看顧好妹妹才是。”
    “有你這個皇嫂照顧著，她能有什麽事？”程宥澤一手攬著她，一手打開書桌上的輿圖，準備給她指如今邊疆如今的地域形勢。
    陸青黛的手搭在他的喉結上，輕聲誘哄，“我就知道殿下這兩日定然是忙昏頭了，隻注意邊疆的事情，忘了看京城中他們的動靜。”
    “昨夜，驛館另一位叫聞人勉的質子派人到陸府送了請帖，邀我月下談心呢。”
    “此事，殿下是也要我自己解決嗎？”
    她微微眯了眯眸，在程宥澤暴起之時果斷的湊上去親了他一口。
    “那帖子傳的隱秘，他們都不知曉，殿下要是鬧大了，我就得多哄好幾個人了。”她指尖在他掌心中輕輕繞著圈，同他耳鬢廝磨，“此人包藏禍心，比聞人彥更加洞察京中局勢，殿下仁善，就讓他不生不息的病逝而亡，好不好？”
    程宥澤點頭，抬眼看她的眼眸多了幾分愧疚，“孤這兩日和他們確實太忙，都不曾注意到他竟給你遞了帖子，清清莫怪。”
    “那殿下放我出去繼續打葉子牌好不好？”陸青黛認真詢問。
    她剛剛那幾局贏了不少呢。
    程宥澤真被給氣笑了，湊上去重重的親了她一口，將人往懷中又撈了撈，“休想，來陪孤還不專心。”
    “我隻是暫時進來哄哄殿下，我還想出去呢。”陸青黛抬手從他懷裏掙紮出來，在他渴求的眼神中笑眯眯的同他揮了揮手，“殿下好生處理事情，晚間用膳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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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絲毫不留戀的離開，程宥澤磨了磨牙，笑罵了一句小沒良心的，便著手開始處理她說的事情。
    都說曆來英豪愛美人更愛江山。
    到他這怎麽就不一樣了？
    美人比他更愛江山。
    哦不，換句話而言，他才是清清眼中的美人。
    幾日後，金碧輝煌的殿宇之內，琉璃宮燈將夜宴照得如同白晝。
    各國使節衣冠楚楚列席兩側，陸青黛作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和福安郡主，端坐在太子程宥澤下首第三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玉酒杯的同時，能感受到周遭人或正大光明或小心窺探的眼神。
    其中最為明顯的便是對麵席間不斷咳嗽的聞人勉——那位質子這兩日突然染了風寒，此刻麵容在燈火下泛著不自然的潮紅。
    看過來的眼神楚楚可憐，就像是琉璃閃耀過的光彩，帶著獨有的異域風情。
    “咳咳咳。”陸青黛剛打量了人兩秒，左手邊的謝渺然就輕聲咳了咳，啞著嗓音還不忘記提醒她要多多注意身體。“了了，晚間天寒，我給你帶了披風。”
    他的眼睛狹長，平日裏看著人的時候就自帶一股妖冶的感覺，此時羽睫輕眨，定定看著她囑咐的時候更是充滿了蠱惑人心的意味。
    陸青黛的注意力果然就落在他身上，嗓音裏都帶著關切，“怎麽突然咳起來了？你不舒服怎麽不同我說呢？”
    “都是小事，沒什麽大礙的，隻要了了身體健康，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一旁的謝渺音：“……”
    哥，你這病來的真隨你自己的心意。
    另一邊的聞人勉被搶了注意，低眉的時候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但偏生一下子又無可奈何，隻能跟隨一邊的聞人彥起身一同向主位上的皇帝見禮。
    “大蛇國使臣攜二位皇子，叩見大虞皇帝陛下！”聞人彪作為此次大蛇國的使臣，帶著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前來，就是有意將之前簽訂三年的和平協議繼續延長的，因此態度表現的很是誠懇。
    粗獷的聲音打破絲竹樂聲，身著異域服飾的大蛇國皇子行至殿中行禮，聞人彥和聞人勉都生的一副好樣貌，前者更有中原俊朗，後者更具異域風情，剛剛未有細看又有長發遮擋在胸前，此時兩人起身，陸青黛才發覺他們的服飾正好露出了一半精瘦的胸膛和勁腰。
    聞人勉那個虛弱的樣子之下，身材倒是不錯。
    “別看。”謝渺然咬牙切齒，低聲言語。
    要不是此時不能掀桌和亂動，他定然就將陸青黛按進自己胸膛裏了。
    “我也有，了了別看。”小謝大人咬牙切齒之下都是委屈的意味。
    謝渺音：“……”
    哥，你好小氣！
    “你也別看。”陸青栩暗暗磨牙，看著殿上兩個露著胸膛的外族人就忍不住大翻白眼。“他們黑黢黢的，會髒了你的眼睛。”
    陸青黛乖乖別開眼，把視線落在謝渺然身上，雙眸亮晶晶的給自己謀福利，“那我給檀郎親自做一身這樣的衣裳，檀郎穿給我看好不好？”
    謝渺然欣然應允，“好。”
    “好什麽好？你不學好別帶壞我妹妹！”陸青栩一邊低聲罵他，一邊直接上手將陸青黛的頭扳回來，讓她盯著桌上的食物看。
    殿上，皇帝有意怠慢了些，而後才施施然發問道，“不知大蛇國使臣此次帶兩位皇子來，是為何啊？”
    皇帝心裏多多少少還是猜到了，無非就是想用聯姻多換幾年和平，刁難一下答應就是，還能得大蛇國不少財帛。
    聞人彪又行了個禮，“大虞皇帝陛下，此次除了兩位皇子，還有我們大蛇國皇帝最為珍愛的公主也一同隨行，渴求與大虞共結秦晉之好。”
    話音剛落，聞人彪擊掌三聲，殿外驟然響起急促的羯鼓聲。
    十二名赤足舞姬踏著銅鈴聲魚貫而入，她們手腕上的金釧隨著動作叮咚作響，在殿中央圍成新月般的弧形。忽然所有樂聲戛然而止，一襲緋紅紗衣的身影從舞姬們揚起的金紗中破空而出。
    "大蛇國七公主聞人婧，拜見大虞皇帝陛下！"
    少女的聲音像摻了蜜的葡萄酒，起身時綴滿寶石的麵紗滑落半邊，陸青黛注意到她眼尾貼著金箔花鈿，蜜色肌膚在燭火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容貌姣好，身段窈窕，確實是個美人，如果那雙眼睛沒有那般明顯的欲望和傲慢的話，那將更勝一籌。
    羯鼓再次炸響，聞人婧旋身時腰間銀鏈嘩啦散開，露出綴滿鈴鐺的臍環，她踩著鼓點靠近上首，綴滿孔雀翎的裙裾掃過言執玉案前時，這位尚書令正專注地剝著葡萄，將晶瑩果肉放在白瓷小碟中，示意蘭芝給陸青黛拿過去。
    “甜不甜？”一陣鈴響，他眼含笑意的看著陸青黛，無聲詢問。
    陸青黛拿著叉子叉起一個送入口中，汁水在口腔中四散開來，她衝著言執玉點頭。
    在場的除了皇帝、大皇子平王）外加一些不懂朝局的大臣們，幾乎沒人認真看了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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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宥澤更是無畏的直接閉上了眼，慢悠悠的轉著指節上的玉戒指，淡定等著舞曲停下來。
    應歸徹聽到這曲，冷哼一聲便一直在跟自家妹妹講邊疆的事情：“外族人都壞的很！常常偽裝成一副柔弱的模樣惹我們邊疆百姓心生憐惜，等混熟之後再引他們族人來燒殺搶掠，壞得很，別被他們的樣子騙了！”
    應靈靈與他同仇敵愾：“我記住了二哥，她跳的什麽樣子嘛？根本沒有我們家了了跳的好看！”
    “你見過了了跳舞？”
    “自然，了了常跳給我們看的。”
    應歸徹聞言收起了笑容，意味深長的盯著陸青黛的方向看。
    陸青黛不明所以。
    應歸徹抱臂扭頭，“……”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鬧。
    顧京元坐的位置比較遠，也沒這心思看，他正聽著同僚講述大蛇國這幾位公主皇子的底細，想著到時能幫上娘子一點是一點兒。
    皇帝在主位上看的津津有味，一旁的謝淑卻是麵色不虞。
    如今後宮本就是不是她拿權了，陛下和環兒的關係如今還是一般，若這大蛇國的公主入了宮，那她在宮裏豈不是又要伏小做低？
    一曲舞，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幾乎所有人都盯著聞人婧在看，陸青黛卻抬頭注意到程月琳的臉色。
    程月琳盯著聞人彥細瞧，說不清楚臉上的表情，但卻給人一種深陷在回憶的感覺。
    執筷的手微微一頓，陸青黛歪頭和謝渺音交流：“小十六進步了啊。”
    “了了親自教導的，那能有差的嗎？”
    “音音姐姐說話就是好聽。”
    陸青黛笑著跟她碰了碰杯。
    謝渺然：“……”
    曲聲畢，聞人婧施施然的彎腰行禮，“聞人婧願與大虞結成姻親之好，續兩國十年盟約，懇請大虞皇帝陛下恩準。”
    “除此之外，大蛇國的兩位皇子聞人彥和聞人勉，也願意在大虞國內入贅，隻求兩國百姓安寧長存。”
    程宥澤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嘴角上揚帶著不屑，卻還是願意戲弄他們玩，於是漫不經心問道，“不知幾位可有看中的人選？”
    “公主芳齡，可做好了給孤當後母的準備？”
    “兩位皇子既是答應入贅，應是同我大虞的娘子結親就算是入贅吧，孤聽聞後宮中不少年歲到了未出宮卻還沒有伴侶的嬤嬤，兩位皇子可也都做好了準備？”
    謝渺然看到那個妄圖勾引自家心上人的聞人勉臉色更難看了，不由得多加了句，“殿下思慮周到，那何必問他們有什麽看中的人選呢？既是有意結親，那合該我們大虞說的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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