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鳳曜
    “但用那些換來的靈石也不過隻夠我生活幾個月。等這些靈石都用完了之後，我就找了個地方給人幹苦力。我的修為不低，老板給的工錢也不算少，除了日常生活之外到也還能勻出一些用來修行。”
    “可就是這樣的日子也沒能過上多久。荒澤區偏遠，遠離了魔氣，確實是個安全的地方，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魔氣的。大概就在我去到荒澤區的一年後，那裏終於還是遭到了魔氣的入侵。”
    “父親從小便告訴我，我身負鳳氏血脈，有守護南城子民的職責。所以，在荒澤區所有人都逃離魔氣時，我毅然決然地選擇站了出來，可當時的我隻有六歲，而且根本就還沒有感悟出神力。”
    風隱殤的臉上滿是對他自己嘲諷：“多可笑啊，我和他們並沒有什麽不同，甚至連修為都不如他們之中的一些人，結果就因為這所謂的鳳氏血脈，真的就天真的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
    “沒有神力，我根本就不是魔氣的對手，魔氣入體，侵略著我全身的經脈，我當時以為我就要這麽死在那裏了，可笑我那時意識死亡將要降臨，第一時間想到的竟不是求生，而是我死了，魔氣就要傷害他們！嗬……於是我拚了命地吸收著那些魔氣，就想著，我將這些魔氣吸收到了自己的體內，我帶著這些魔氣一起死，就能像父親一樣，保護好他們。”
    “結果我並沒有死，在我的身體再無法吸收更多魔氣的時候，我竟然感悟到了神力，那一瞬間，我的神力爆發，將侵擾荒澤區的魔氣全部淨化。”
    他苦笑一聲，說出的話也帶了些冷戾：“一開始我以為受上天垂憐的人是我，可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上天所憐愛的，是那些根本不值得被憐愛的人！覺醒神力於我而言，隻是噩夢降臨的開端。”
    “荒澤區的魔氣被我淨化，我成了荒澤區百姓最為敬重的人。他們眾籌為我搭建了一所住處，我沒有拒絕他們的熱情搬進了那裏，生活得到了保障，也不用再繼續做活。”
    “可是，就在我住進那裏的第二日，便有一對夫婦帶一個孩子找了過來，我一眼便能看出，那個孩子的體內有魔氣入侵，而且已經很久了。他們求我救他，我答應，也真的救了那個孩子。”
    “但救了一個，就有第二個，救了兩個，就有了無數個。當時荒澤區，幾乎大半的人都曾受到過魔氣的攻擊，體內也常年忍受著魔氣的侵擾，漸漸地，我的屋門外被前來求我救治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我想救他們，也不排斥救他們，可我隻是感悟到神力，隻有初神境的修為，而且我自己的體內也有魔氣侵擾著經脈。我救這麽多人，我需要時間恢複，也需要時間修行，於是告訴他們，我每日隻能救五個人，他們答應了。”
    “但好景不長，不出一個月，區內有一位受魔氣侵擾多年的老人死了，他的家人將一切都怪罪在了我的身上，他們說，如果我沒有提出每日隻救能五人的話，他們就能將老人帶到我的麵前，那他不會死去。”
    風隱殤說到這裏，突然笑了起來，他看向鳳淺雲：“多麽荒誕！他們要真的想救他，早在我還沒有提出那樣的話之前就會帶著老人過來，而不是在老人死了之後，才想到來怪罪我！他們隻是嫌棄老人沒用，就算活著也不過是浪費吃食，可他們又害怕別人說他們做人子女的不孝，所以就將罪過怪在了我的身上！”
    “妄我當時還真就信了他們的鬼話，心生過愧疚！”
    “從那之後，他們就日日守在我屋前，不再任何一個人進去被我救治。一開始，荒澤區的其他人都指責他們，說他們自私，但後來，因魔氣而死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指責的對象就變了，他們說我自私，說我明明有能力卻不願意救他們，因為在我提出每日隻救五人之前，一天救過十個八個，也沒有出現有什麽問題。”
    “我看著這些曾經尊我敬我的人，一個個的都變成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的人……”風隱殤的神情落寞，又在轉瞬間變得瘋狂，他笑得癲狂，看著鳳淺雲，大喊著質問著，“保護他們？嗬……我隻覺得惡心！他們憑什麽得到保護？他們憑什麽？我錯了，我就該讓他們被魔氣侵蝕！那才該是他們的命！”
    “所以我將他們都殺了，用神力，鳳氏血脈的神力！用這個曾經保護了他們所有人的力量，送他們去了他們本就該去的地方！”
    聽著他的過去，鳳淺雲沒再動作，而躲在角落裏的離火宮弟子和其他人也沒有了聲音，山洞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風隱殤沒有做錯什麽，至少在荒澤區他沒有做錯，他用生命去護了荒澤區的百姓，所以才得到了鳳家神力的認可。六歲的他，履行了一個鳳氏血脈應有的職責，卻徹底死在了荒澤區，卻不是死於與魔氣的對抗，而是死在了他用生命保護的人手中。
    沉默了許久，鳳淺雲才再次開口問他：“你……還記得三叔給你取的名字嗎？”
    大抵是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風隱殤明顯愣了愣，嘴唇動了動，似是一時想不起來。
    過了好幾秒，鳳淺雲聽到了他的回答：“好像是……鳳曜吧，四十多年過去了，我也記不太清了，左右也沒有什麽意義。”
    曜，有光明的意思。
    鳳淺雲看著他，輕歎了口氣，鳳曜早就死在他六歲的那一年。
    “銘牌還在，既然離開了荒澤區，為何不回鳳家？”
    “銘牌？”風隱殤譏笑著道，“送給荒澤區那個惡心人的地方陪葬了。”
    他說的風輕雲淡，仿佛絲毫也不在意。
    可鳳淺雲知道，銘牌之於每一個鳳家人，都不可能不在意。
    他改鳳為風，是不願再擔鳳氏血脈的責任，也是覺得手染南城百姓鮮血的自己不配在承鳳姓，將銘牌留在了荒澤區，也是將鳳曜徹底留在了荒澤區。
    從曜到隱殤，從光明到深淵，那個六歲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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