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那之前，最好去一次天機閣。”
    “去那幹嘛？”
    “去拜訪一下天機老人！”
    晨光未至，天地間卻已是一片猩紅。
    淩靜一行人踏出上京城時，天空像被一柄無形的刀剖開了動脈，濃稠的“血液”從裂縫中滲出，將整片蒼穹染成病態的暗紅色。雲層不再是柔軟的絮狀物，而是扭曲成無數頭巨獸的輪廓——有的似龍無角，鱗片由翻滾的雷暴構成；有的如饕餮無身，僅剩一張布滿鋸齒的巨口，不斷開合著吞噬光線。最令人窒息的是這些雲獸的“呼吸”，每一次起伏都讓大氣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尖嘯。
    一道雷霆劈下，卻不是常見的銀白色裂痕，而像天神擲出的鏽蝕長矛，拖著暗紅尾焰砸向地麵。被擊中的玄武岩方碑並未炸裂，而是像腐爛的果實般坍縮軟化，表麵滲出黑色油脂狀的液體。附近幾名修士的飛劍突然失控，劍刃上浮現出與赤雷同色的血絲，竟自行調轉劍尖刺向眉心！
    隨著赤雷頻率加劇，天空開始“流淚”——那些雨滴在半空就蒸發成猩紅霧氣，附著在建築物表麵後，青磚瓦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類似血管的凸起紋路。一隻夜鴉不慎掠過霧氣，它的翅膀瞬間骨化，墜地時摔碎的骨骼裏竟流出粘稠的青銅漿液。
    “天象亂了……”上官雲汐仰頭望著蒼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琴弦，“自從青銅門異動後，連日月輪轉都開始失常。”
    淩閻魔扛著修羅刀，咧嘴冷笑：“這不正好？老子砍人的時候，血濺到天上都分不清。”
    行至赤焰山脈時，衝天的火光與廝殺聲遠遠傳來。
    山脈中央，一座懸浮於空的輝煌仙門正被滔天烈焰吞噬——正是修真界七十二上宗之一的焚天宗！而攻打它的，竟是本該與其交好的玄冰閣！
    “不對勁。”淩梓然瞳孔驟縮，“玄冰閣修的是極寒之道，怎會駕馭焚天紫火？”
    隻見那些玄冰閣弟子雙眼赤紅，眉心浮現詭異的青銅紋路，手中本該凝結寒霜的法訣，竟噴湧出灼穿虛空的紫色烈焰！
    焚天宗的護山大陣早已破碎，無數弟子在火海中慘叫。一位長老抱著被燒焦的半截身軀，嘶吼著衝向敵陣自爆：“你們這些墮入邪道的孽障——！”
    “轟——！”
    自爆的餘波掀飛數百玄冰閣修士，可他們落地後竟扭曲著肢體重新爬起，斷裂的骨骼在青銅紋路閃爍間迅速愈合！
    “被青銅化的傀儡。”淩靜重瞳中閃過一絲冷意，“看來那些‘大人’已經開始清洗棋盤了。”
    他正要抬手，白璃的九尾卻突然攔住他：“等等！你看那個孩子——”
    焚天宗廢墟深處，焦黑的斷壁殘垣如同巨獸的肋骨刺向血月當空的天穹。屍骸堆積如山，粘稠的血液在磚縫間凝結成暗紫色的晶簇，散發著硫磺與腐肉混合的甜腥氣。
    屍堆中央，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童跪坐著，褪色的麻布衣裙被血痂浸透成硬殼。她懷中緊抱著一具焦炭狀的屍體，小巧的額頭虔誠地抵著屍骸眉骨塌陷的位置，幹裂的嘴唇輕輕開合，哼著支離破碎的歌謠。那調子古怪地揉雜了搖籃曲與招魂幡的韻律，尾音帶著非人般的空腔共鳴?。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周身三丈的異象——廢墟間流淌的紫火仿佛遇見天敵。這些本可焚金融石的妖異火焰?，在逼近女童時驟然坍縮成細小的漩渦，如同被無形饕餮吞噬般湮滅於虛空。
    火焰熄滅處，地麵殘留著霜花狀的灰燼圖騰，細看竟是微縮的鳳凰泣血紋?。偶爾有紫火凝聚的毒蛇從屍堆竄出，蛇信即將觸及女童發梢的刹那，整條火蛇便僵直崩解，碎裂的焰塊落地後化作流淌的青銅汁液，旋即被焦土貪婪吸收?。
    女童的歌聲陡然拔高一個詭異的音節。屍骸焦黑的胸腔內突然透出一點赤金光芒，如同封印在灰燼中的火星。光芒映亮了她脖頸處蔓延的裂紋——那些龜裂的皮膚下並非血肉，而是流動的熔岩狀物質，隨著歌聲頻率明滅鼓動?。
    當一陣裹挾火星的陰風卷過廢墟時，風中的紫火竟主動避讓，在她散落的發絲周圍形成環形的絕對真空。發梢拂過焦屍心口的瞬間，一簇鳳凰形態的琉璃虛影從裂紋中浮出，張開半透明的羽翼將女童與屍骸籠於翼下。
    虛影掠過之處，滿地紫火如臣服的螢蟲低伏熄滅，廢墟間隻餘歌聲在焦骨間碰撞出的、冰淩碎裂般的回響?。
    “咦？”周婷的天機盤突然瘋狂旋轉，“那孩子身上沒有因果線？！”
    淩靜瞬間出現在女童麵前。女孩抬頭，露出一雙沒有瞳孔的純白眼睛：“大哥哥……你能讓阿爹回來嗎？”
    她的聲音不是從喉嚨發出，而是直接回蕩在眾人識海！
    童帝的掃描光束剛觸及女童，係統突然警報大作：
    檢測到高位格存在！
    能量形式：未知
    建議立即遠離！
    女孩卻笑了。她伸手想抓淩靜的衣角，指尖卻在觸碰瞬間——
    “唰！”
    淩靜的袖口竟化作了無數細小的白色光點，如同被某種存在“擦除”了一般！
    “是‘無垢體’！”周婷臉色慘白，“傳說中能承載天道碎片的容器！必須帶她去見天機老人！”
    淩靜凝視著自己消失的袖口，突然單膝蹲下與女孩平視：“想見阿爹？”
    女孩用力點頭，純白眼眸流下血淚。
    “那就跟我走。”淩靜掌心浮現一縷混沌氣，輕輕點在女孩眉心。
    混沌氣融入的刹那，女孩眼中突然閃過十二道王座虛影！她尖叫著抱住頭：“不要！不要吃掉我——！”
    整座赤焰山脈開始崩塌，那些廝殺的修士突然全部僵住，齊刷刷轉頭看向眾人。他們的喉嚨裏發出同一個聲音：
    “找到……容器……”
    “走！”淩靜抱起女孩，混沌帝印轟開空間通道。眾人衝入通道的最後一刻，看到焚天宗的廢墟上，所有屍體都站了起來，朝著他們伸出青銅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