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末尾的劉璿對此見怪不怪，事出反常必有妖，怎麽濃厚的大霧很明顯就不對勁，更別說隊伍已經有人失蹤了。
    早在上路的那瞬間，他就已經取出七星劍戒備。
    在自己身前的陳深身影逐漸消失的那瞬間，他也嚐試想拽住人，未果。
    “終於來了。”劉璿緊握七星劍，一臉警惕看著不遠處逐漸清晰的輪廓……
    曹昂手中繩索一點點拽近，已經能很明顯的看見一個人形輪廓。
    曹昂眯眼，一咬牙使勁一拽的同時流霜劍橫劈了下去。
    迷霧中那人出來的一瞬間，曹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想收回劍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卻見那出現的中年大漢虎目圓睜，手中倚天劍迅速上揚挑開曹昂的長劍，讓曹昂的劍劈落了空。
    與此同時一道驚喜的聲音在中年大漢口中響起：“子修！我兒！”
    “父親？”被反作用力逼退兩步的曹昂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正是他的父親——曹操！
    “怎麽會？”曹昂握劍的手微微顫抖，難以相信的後退兩步，視線卻死死盯在曹操臉上。
    “子修，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聲音傳來的刹那，曹昂渾身血液仿佛凍住。
    那聲線裏帶著許昌宮牆下獨有的沉啞，與他墜馬前聽見的“快走”如出一轍。
    “父親……”曹昂的聲音帶著些哽咽。
    “不，這不是真的，你到底是什麽！”曹昂眼睛濕潤，卻還是固執的舉起劍，決絕的指向對麵的曹操。
    “子修，你要殺了為父嗎？”曹操靜靜的注視著曹昂，緩步朝前走了一步，就在即將撞上曹昂劍尖的那一刻，曹昂搖著頭後退兩步，喃喃自語：“你不是真的。”
    哪怕是無數次否定麵前人的真實性，可曹昂舉著的劍卻遲遲無法下手，直至最後無力的垂下。
    曹操突然伸手，掌心覆蓋曹昂握劍的手。
    觸感真實得讓曹昂心驚，無論是手掌的薄繭還是溫度，都與記憶中父親的手別無二致。
    曹昂渾身僵硬，聽見心底有個聲音在轟鳴：迷霧幻境的規則是“至親需亡其一”，而他早已是死人，眼前的“父親”，不過是執念凝成的鏡花水月。
    “您不是父親。”曹昂搖搖頭，帶著笑反手將長劍轉向自己脖頸。
    “但這雙手的溫度，這聲子修……”曹昂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釋然：“當年在宛城，我沒怕過死；現在在幻境裏，我更不會讓‘父親’的幻影為我而死。”
    劍刃劃破脖頸的瞬間，四周濃霧肉眼可見的一陣波動。
    曹操的身影開始崩解，卻在消散前，露出了藏在眼底的、屬於曹昂自己的柔和。
    原來最鋒利的幻境，從來不是模仿父親的形貌，而是將他心底未說出口的“想再喊一聲父親”，淬成了最致命的溫柔陷阱。
    曹昂笑了，血液濺在霧上，濃霧似有實體般出現一道道裂紋。
    恍惚間他好像又聽見母親臨終前的叮囑："你父親的天下，要靠你這樣的孩子去扛。"
    原來真正的忠孝，不是向虛幻揮劍，而是明知是幻鏡，仍願以命相護。
    即便眼前的父親隻是霧氣凝成的虛影，他也不願讓這張熟悉的麵容沾染一絲血汙。
    霧氣散盡時，曹昂踉蹌著扶住流霜劍。
    本該消失的王臨此刻卻是雙手環胸帶著些幸災樂禍看著他：“不錯啊，居然是第一個出來的。”
    “從一開始就是幻境嗎？”曹昂苦澀的笑笑，巨大的情感壓力讓他癱坐在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沒錯。”一臉平靜的王臨點點頭，手指向不遠處：“那裏可以看見每個人幻境裏都經曆了什麽。”
    緩過來的曹昂這才發現自己此刻在一個法陣的陣心，而王臨手指的方向，正是法陣的邊緣。
    那裏高高豎立著十根台柱，而台柱上各自擺放著一顆水晶球，從曹昂的距離看過去，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麵有人影竄動。
    曹昂握緊拳頭，盯著第一顆碎裂的水晶球發神。
    他還是那個在宛城斷後的少年，用生命詮釋忠孝，用抉擇守護初心，哪怕麵對的是虛幻的考驗，他的選擇，永遠不會改變。
    “沒事吧？還沒緩過來嗎？”王臨一臉擔憂，取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曹昂。
    “我沒事，隻是有點感慨。”曹昂長呼出口氣，朝王臨扯出一個笑容，接過水的同時也取了些吃食出來：“你剛剛說我是第一個出來的？你沒進幻境嗎？”
    “沒有。”王臨搖搖頭，朝人無奈攤手：“我們踏出城門的那一刻你們就忽然消失了，我找了許久也沒找到你們，然後我就發現了這個地方。”
    王臨帶著曹昂來到十顆水晶球前，示意曹昂看最後一顆，就見那顆水晶球裏麵除了霧蒙蒙的一片什麽也沒有。
    “我如果沒猜錯的話，一顆水晶球代表一個人的幻境，每當有人破除幻境對應的水晶球就會破裂，那個人就會出現在陣法中心，但我沒進入幻境，所以代表我的水晶球一直是霧蒙蒙的。”
    “為什麽你沒進去？”曹昂蹙眉，早上一圈水晶球中其他人的幻境，又將視線看向王臨。
    王臨思考片刻猶豫道：“大概是因為我少了一魂，不算一個完整的人？”
    “因禍得福了王臨。”曹昂知道這理由也是無奈笑了笑：“怪不得說你小子運氣好呢？”
    “怕什麽，不就是至親之人和自己必須死一個嘛。”王臨語中帶著無所謂，將視線放在另一顆水晶球上，淡淡道：“如果和我對上的是我爹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拔劍。我們之間，早就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噗。”聽到這話的曹昂好似想起了王臨的死因，不厚道的放聲嘲笑：“也是，你生前都想殺他了，更別說死後了。”
    “曹子修，你話有點多了。”王臨皮笑肉不笑。
    曹昂幹咳兩聲止住笑意：“好好好，大家都死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說著將目光放在最近的水晶球上。
    “你看，耶律浚好像也遇到了他的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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