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跟你去。”
    青姨將紫檀木盒的蓋子合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林少卿，萬寶樓不是春風樓，金三爺也不是善茬。他設下這個局，就是想看我低頭，看春風樓出醜。今晚那裏，會聚集神都大半有頭有臉的人物，是個吃人的地方。”
    “我知道。”林琛走到她身邊，拿起桌上那管“聽雪簫”。
    玉簫入手微涼，質感溫潤。
    “我們是去取藥的，不是去鬥氣的。”林琛將玉簫放回盒中，“隻要能拿到金蟾膽，其他的都不重要。”
    青姨看著他，忽然覺得心裏那股被金三爺挑起的邪火，被這平靜的幾句話給壓下去了不少。
    是啊，臉麵、生意、多年的恩怨，在一條命麵前，又算得了什麽。
    “你說的對。”她深吸一口氣，眼中的淩厲重新被冷靜所取代，“我們走。我倒要看看，他金三爺的萬寶樓，是不是真的能一手遮天！”
    夜色下的神都，比白日更加繁華。
    萬寶樓坐落在神都最奢靡的一條街上，三層高的樓閣，飛簷鬥拱，通體由金絲楠木打造，在無數燈籠的映照下，整座樓仿佛都在流淌著金色的光輝。
    樓外車馬如龍，衣著華貴的賓客絡繹不絕。
    當春風樓的馬車停在門口時，無數道目光匯集過來。
    萬寶樓和春風樓鬥了這麽多年，金三爺今晚擺下擂台，指名道姓地挑釁，青姨居然真的來了。
    好戲，要開場了。
    青姨沒有理會那些視線，她抱著那個紫檀木盒，在林琛的陪同下，徑直走上了萬寶樓的台階。
    門口的夥計一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還是立刻躬身行禮，將他們迎了進去。
    “青姨大駕光臨，我們樓主已經等候多時了。”
    萬寶樓內，更是金碧輝煌，入目皆是奇珍異寶，牆上掛的是前朝名家的畫，架子上擺的是官窯出品的瓷，連引路的侍女頭上戴的簪子，都是成色極好的翡翠。
    空氣中彌漫著名貴的熏香和酒氣，混合成奢靡味道。
    大廳裏已經坐滿了人，個個非富即貴。
    他們看到青姨進來，紛紛停止了交談，場麵一時間有些安靜。
    一個穿著寶藍色錦袍，身材微胖，臉上始終掛著和善笑容的中年男人，從主位上站了起來。
    他手裏盤著兩顆碩大的玉膽，走起路來，腰間的環佩叮當作響。
    “哎呀呀，是什麽風把我們春風樓的青姨給吹來了？”
    金三爺的聲音洪亮，笑容可掬。
    “我這小地方，沒給青姨送請柬，還以為青姨不屑於來呢。”
    “金三爺說笑了。聽說三爺這裏有場有趣的‘鬥寶會’，我便來湊個熱鬧。”
    “哈哈哈哈，好！青姨快人快語！”
    他走到青姨麵前，目光卻在她身旁的林琛身上轉了一圈。
    “這位小哥瞧著麵生得很呐，不知是……”
    “我的人。”
    “哦——青姨的人，那自然也是貴客。來人，給青姨和這位小哥看座！”
    “諸位，今晚請大家來，是為了一件東西。”
    他拍了拍手，一個侍女托著一個玉盤走上高台。
    玉盤上，用紅色的綢緞蓋著。
    “金蟾膽，世間奇物。”金三爺也不賣關子，直接揭開了綢緞。
    一顆拳頭大小，通體金黃，表麵布滿奇異紋路的膽狀物，出現在眾人眼前。
    “此物，我不賣。”金三爺的話，讓底下響起一片惋惜的議論聲。
    “我金三，不好錢，就好個新奇。今晚，誰能拿出比它更奇，或者更能讓我金三開眼的東西，這顆金蟾膽，雙手奉上！”
    他環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青姨身上。
    “當然，也包括我們的青姨。我可聽說，春風樓的鎮樓之寶‘聽雪簫’，乃是前朝遺物，吹奏之時，能引落雪呢，不知是真是假？”
    赤裸裸的挑釁。
    青姨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頭。
    “既然金三爺這麽說了，那便由我先來拋磚引玉吧！”一個富商站了起來，讓人抬上一個大箱子。
    箱子打開，裏麵是一塊巨大的天然血色瑪瑙。
    “金三爺，此乃‘麒麟獻瑞’，天然形成，天下無雙！”
    金三爺隻是瞥了一眼，便笑著搖了搖頭。
    “王員外，你這石頭，是好石頭。可惜啊，去年在南邊，我見過一塊比你這大一倍的，形似臥龍。奇則奇矣，不算獨一無二。”
    富商的臉瞬間漲紅，悻悻地坐了回去。
    接下來，又有幾人獻寶。
    有前朝的書法真跡，有失傳的古法琉璃盞，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但金三爺總能輕描淡寫地找出些許不足，或是言明自己已經見過更好的，將所有人都堵了回去。
    他的眼光之毒，見識之廣，讓在場的人心服口服。
    氣氛，漸漸被推向了高潮。
    所有人的目光，最後都匯聚到了青姨身上。
    金三爺笑嗬嗬地看著她“青姨，該你了。可否讓大家開開眼，見識一下傳說中的‘聽雪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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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姨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那張放著木盒的桌子前。
    她打開盒子，將那管通體碧綠的玉簫，捧了出來。
    “聽雪簫。”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
    “好簫！”金三爺撫掌讚歎，“果然名不虛傳！光是這玉料，就已是無價之寶。”
    他走下主位，來到青姨麵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接過玉簫仔細觀賞。
    青姨卻沒有遞給他。
    “金三爺，這簫，奇在音，不在形。”她將玉簫送到唇邊，“還請三爺，以及諸位，靜心一聽。”
    金三爺一愣，隨即大笑“好！那我等，就洗耳恭聽了！”
    悠揚的簫聲，在大廳中響起。
    那聲音清越、空靈，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許久才散去。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簫聲營造的意境中，半天回不過神來。
    “好……好簫！好曲！”金三爺率先鼓起掌來，“能引人入幻境，此簫，當得起‘奇物’二字！”
    青姨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看著金三爺“那這金蟾膽……”
    “唉……”金三爺卻忽然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
    “青姨，你這簫，是好簫。這曲子，也是好曲子。”金三爺一臉惋惜地看著她，“隻可惜，你這簫，有個致命的缺陷。”
    “什麽缺陷？”
    “它太完美了。”金三爺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玉簫的吹口處，“前朝的能工巧匠，技藝通神，但這世上，哪有完美無瑕的東西？這簫，怕不是……後人仿製的吧？”
    “你！”青姨氣得渾身發抖。
    “金三爺，凡事要講證據。”
    林琛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
    金三爺眯起眼睛看著這個年輕人“哦？這位小哥，有什麽高見？”
    “我沒什麽高見，隻是覺得金三爺的鬥寶會，有點名不副實。”
    “哦？怎麽說？”
    “鬥寶，鬥的是真寶。可我看三爺這滿樓的珍奇，似乎也混進了一件贗品。”
    “年輕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倒是說說，我這萬寶樓，哪一件是贗品？”
    林琛抬起手，遙遙指向他身後那把劍。
    “那把，‘斬龍’劍。”
    金三爺怒極反笑“哈哈哈哈！無知小兒！你可知那是什麽劍？那是前朝開國大將裴公的佩劍‘斬龍’！隨裴公征戰一生，斬敵無數，天下誰人不知！”
    “我知道。”林琛點點頭，“我還知道，傳說此劍削鐵如泥，劍身百年不腐，至今鋒利如初。”
    “既然知道，你還敢口出狂言！”
    “因為真正的‘斬龍’劍，在三百年前，就已經斷了。”林琛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廳。
    “它的斷口，就在距離劍格三寸七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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